第三十六章 昭阳殿旧事

三皇子秦煐径直回了皇宫。

        毕竟是太祖诞辰，宫里也在排宴。

        当今陛下疼孩子，知道三皇子每年今天都会躲起来一会儿，也不找他，反而令内侍额外送了东西去昭阳殿给鱼昭容：“煐儿孝顺，日后咱们俩都有福。”

        身为养母的鱼昭容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笑着让内侍传话：“你跟陛下说，太也看低了我。

        “煐儿是我养大的，他不忘生母也是我教养的好，我面上有光还来不及，难道还为这个生气罢？

        “何况就是陛下的话，如今我已经在享儿子福了；他若是有空，也该好好教教我们三皇子才是。”

        说着，把手边常摩挲的一块温润古玉擎了起来给内侍看：“这不就是煐儿出去玩时特意给我淘换来的？可养人呢。”

        内侍笑嘻嘻地连连点头，又道：“老奴多嘴，这玉是一对儿。三皇子往您这儿送了一块儿；那一块儿，就在陛下手里呢。”

        鱼昭容腮上顿时染了红晕，假怒作嗔：“小猴儿崽子！滚！”

        内侍轻笑着退下。

        秦煐走在皇宫里，脚步轻快。

        姐姐一定在昭阳殿里等他，还有姐姐亲手做的，说是当年母妃最爱吃的江南小点桂花糕。

        临波公主小心翼翼地抱着袭芳公主，坐在鱼昭容身边说笑。

        鱼昭容看着她，心生怜惜：“临波，她都那么大了，让她自己坐。又不是没有嬷嬷宫女，做什么回回都要你抱着她？”

        才六岁的袭芳公主紧紧地搂了临波公主的脖子，冲着母亲做鬼脸：“姐姐喜欢我！”

        临波公主一脸宠溺地替怀里的小人儿整理头上的花翠，柔声笑道：“弟弟小时候也是这样粘我的。我也喜欢他们这样粘我。”

        袭芳一下子想起来，放开了姐姐，跳下地来，撒腿往殿外跑：“对呀对呀，三哥哥呢？我去找三哥哥！”

        鱼昭容和临波公主不妨，都吓得花容失色，异口同声：“快拦着小公主！”

        迎面一个人影，一把抄起了袭芳，举过头顶：“看你往哪儿逃！”

        袭芳咯咯地笑了起来，肆意欢快：“三哥哥，你回来啦？有没有给袭芳带桂花糕？”

        “红云寺的桂花糕哪儿有姐姐亲手做的好吃？我倒是跟他们说好了，等他们隔壁的银杏林结了果儿，让他们弄上一匣子糖渍银杏果给你吃。今儿咱们先吃姐姐做的桂花糕！”

        三皇子虽瘦削，胳膊却有力，将六岁的袭芳公主高举着就走了进来。

        临波公主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看着胞弟，眉梢眼底都是温柔：“说得可好听。明儿若没有袭芳的糖渍银杏果，看我怎么修理你。”

        三皇子嘿嘿笑着，先把袭芳公主放下，给鱼昭容行了礼，最后才一边给临波公主行礼，一边笑道：“瞧姐姐说的。我答应过你们和母妃的事情，哪一件没做到了？何况是嬛儿的事，那是天下第一等紧急重要的事呢。”

        大秦现在有三位公主，皇后所出的大公主名秦娅，赐号安福；二公主名秦嫚，赐号临波；小公主名秦嬛，赐号袭芳。如今都长大了，各自只称呼封号，唯有家人亲近时，才会呐出闺名来。

        袭芳公主听了，拍着手笑，拉着临波公主道：“三哥哥最疼我了。姐姐的桂花糕呢？拿了出来我们一起吃。”

        鱼昭容看着三个孩子在自己跟前说笑亲昵，心里欣慰得了不得，笑道：“罢了罢了，你看看你们吵得？你们父皇如今正在太后跟前，你们三个正好，端了你们的桂花糕过去，也孝敬给太后尝尝。”

        自先帝过世，太后的身子就时好时坏。当今皇帝孝顺，常常去望慰。今日这个时候，必然是在太后宫里的。

        鱼昭容就是想让孩子们到太后和皇帝跟前露露脸儿，也算是个求亲近的意思。

        临波公主却笑吟吟地否定了：“不说是大姐姐和大哥二哥也都去了？皇祖母经不得吵，我们也去，就该太过热闹了。等过两天罢，皇祖母歇过来了，我带着老三和袭芳去给她老人家磕头。顺便那时候，皇祖母的指甲也就该剪了。”

        宫里的女人原都留长指甲，偏偏太后不喜欢，隔上五七天的，就要修剪一次。有回临波公主去的时候，正赶上了。临波公主嫌那宫女剪得不好，非要自己试试。竟好，那长短形状合了太后的法眼，竟是吩咐了临波公主五日去一趟，专门给她剪指甲。

        就为了这件事，安福公主开始死活看临波公主不顺眼，便是皇后娘娘私下里掰开来揉碎了给讲道理，都没用。

        鱼昭容想一想，也对，这个时候皇后必定带着大皇子、二皇子和安福公主在太后和皇帝跟前讨好，何苦又要凑上去让安福奚落呢？

        因含笑点头，道：“你想得周到。既如此，咱们一起去看看梅妃娘娘吧。小四小五马上就要四周岁了，也不知道大办不大办。”

        三皇子口里答应着鱼昭容，眼睛却觑着袭芳公主。见她拈起一块桂花糕，坏笑着从背后偷偷伸手过去，趁其不备一把抢过来，迅疾回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袭芳公主啊地一声大叫：“三哥哥大坏蛋！”

        跳起来追着他便往外跑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跑得格外欢快开心。

        临波公主叹口气摇头笑道：“这可怎么办啊？眼看着就十六了，还这么没个稳当劲儿。”边说便伸手去扶鱼昭容。

        鱼昭容笑得两眼都眯起来，从榻上下来：“也不知煐儿怎么那么爱逗嬛儿，偏嬛儿最喜欢她这三哥哥。”

        殿上角落里，依着前朝李唐的旧俗，设着一枚高脚的铜镜。

        鱼昭容站在铜镜前理妆，看着镜子里的临波，心下怜惜，拍一拍正帮着自己整理衣领的那只柔荑：“好孩子，母妃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不辜负你这兰心蕙质。”

        临波公主红了脸，轻轻摇头，低声道：“弟弟还没安稳下来，我若走了，怕母妃在宫里独力难支……临波，现在还不愿嫁。”

        鱼昭容的表情越发欣慰，紧紧地携着她的手，一起慢慢地走了。

        昭阳殿的宫人们等主子走了，轻手轻脚地打扫着正殿。

        小内侍们声音压得低低地咬着耳朵：

        “什么娘什么闺女。想想当年惠妃娘娘多聪慧，再看看临波公主多细致，三殿下多机灵。啧啧。”

        “别急啊！惠妃娘娘没了，还有昭容娘娘。你等着瞧吧，以后咱们这位袭芳公主，不定多灵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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