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260、诸君，我们有个大迁徙（上）

莲教的秋夜，深夜时分，星光被云层遮蔽，山中飘起了雾气，潮湿的水带了阴凉，打湿了草地上面新鲜的叶子，小蜘蛛在泥土块与泥土块只见架起了蜘蛛网，蜘蛛网上不一会儿挂满了水珠，蜘蛛抖了抖细

        细的脚，赶紧在泥土面结了新的蜘蛛网。

        地面上满是小蜘蛛在结网，因为围剿莲教的战斗裸露出来的泥土块，很快被这些细小的蜘蛛穿上了白色的纱衣，像是绷带一样，将这块伤痕累累的土地包扎了起来。

        夜里有些凉意，吹在人的皮毛之上，倒不是阴冷无比，只是不由得让人浑身抖了抖，浮起一些鸡皮疙瘩。秋风性子十分随性，撩过了莲教的人群，便将雾气从山顶朝着山下推去。大凡修行者，基本经过修炼可以抵御一定的寒冷，只是受了伤的伤患，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秋霜露重的侵袭。方形的帐篷挂起了帘子，是从各大门的窗子上拆下来的，四角绑了石头，阻挡霜露的侵入。叶

        一鸣让剩下的人分成两队，轮流巡查伤者的情况，休息的那队则打坐冥想，保留精神。万一有什么事情，直接通知他。

        虽然这个半路跑出来的右护法，常常都是不靠谱的模样，但是这个时候却让人觉得十分值得信赖。叶一鸣嘱咐了下去，弟子们点了点头自觉遵守。

        烛火摇曳，值班的弟子换下了烧尽的烛火，换上新的蜡烛。休息的弟子围着石阵坐成一排，打坐恢复体力和灵力，周身散发乳白的微光。这是第一次，六大门不分彼此，全部聚集在这里。没有教主的命令，只是不由得自发地去按照叶一鸣说的这样做。石阵之中点起了火堆，虽然不能向四周的伤患都提供充足的热量，但是帐篷还贴着仅剩的

        驱寒符，也能阻挡一些寒气。驱寒符本来就是实战之中用处不大的符咒，现在剩下来，勉强能够撑着过一个晚上。后山的尸体烧了干净，花相宜正在让百灵门的幸存弟子拿着火把照明，抱着大罐子捡起骨灰装进去。他们从后山刨出了巨大的坑，将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骨灰的骨灰罐子放进去，覆盖上厚厚的泥土，立

        上无字碑。小白还是银毛吊睛白虎白虎的模样，跟着叶一鸣和苏樱回到了莲教山脚。叶一鸣和苏樱不忍心给赤老头火化，便拆了门板，钉了一个棺材，拿着被子包裹住赤老头瘦小的身子，抬了进去，在棺材里面放了

        几坛赤老头喜欢的小酒，叶一鸣想了想，趁着苏樱不注意的时候，将一本春宫图放到赤老头的后背之下。再从空间戒指里翻出之前搜刮民脂民膏的时候，攒下来的一小颗夜明珠，塞到了赤老头的嘴巴里。

        据说夜明珠能够让尸身不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权当是真的，就这么做了。

        如此之后，摸了摸自己身上，好像没有什么赤老头喜欢的东西可以放下去陪葬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叶一鸣从空间戒指里找出一本被翻了很多次的医书，放到赤老头的脑袋旁边。

        苏樱看见书页封面用小楷的字体写的书名，微微一愣。

        ——《医全》。

        那是当年赤老头心想着要让苏樱走上学医之路，给苏樱编写的一本医书。后来红恬之死，她冲上逍遥派去找轩辕奇算账，却和叶一鸣一起掉到了逍遥派的山谷之中。还记得当时第一次见到叶一鸣，恨不得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啖了他的血肉，为自己的弟子报仇，却被他暗

        算，将自己的武器全部丢掉了。

        《医全》也是那时候不见的，她原本以为是叶一鸣丢在山谷里，随水流飘走了。

        没想到竟然在这时候出现，就连不信苍天不信命运的她，看着叶一鸣也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是注定一般。

        “这书……？”苏樱问道。“啊，这书，是我第一本看到的医书，也是那时候第一次知道自己在这方面还有点天赋……”叶一鸣搬动棺材盖，盖了上去，说道，“说起来……还是从你那边偷过来的……赤老头后来说，那是给你编写的……

        ”

        苏樱一听，鼻头一酸，别过脸，“嗯”了一声。

        叶一鸣跪在棺材盖上，钉着钉子。

        敲打铁钉的声音在这个破旧的医馆里响起，往常都是碾压药材的声音，敲击声显得十分突兀。

        钉好棺材，苏樱拿出绣着莲花图样的大方布以菱形的形状铺在棺材盖上，而后用白绫卷起棺材，将它放到小白身上。小白驮着棺材，后面跟着叶一鸣和苏樱，一路来到了破医馆后面挖好的大坑面前。

        苏樱用白绫卷着棺材将它轻轻放入土坑中下葬，而后叶一鸣拿着铲子，铲了土坑周围挖出来的泥土覆盖在棺材上面。土坑一点一点被填满，渐渐变成一个小土丘。而后小丸子在土丘之上飞了一圈，朝着土丘伸出双手。桃花花瓣的裙子微微绽开，只见小土丘之中发出一株小树苗，而后像是累积的生命力在一次之中爆发一样，小树苗悉悉索索拔高树干，枝叶繁盛，一

        眨眼，变成了满簇繁花的桃花树。

        桃花花瓣飘落，跟星尘阁楼里荷花一样，小丸子的这株桃花树也在这一年四季之中长盛不败。

        没有人哭丧，没有人披麻戴孝，叶一鸣和苏樱在桃花树下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而后秋夜的霜露从山顶蔓延到山脚。两个人没有说话，却很有默契的转过身，朝着莲教石阵之处走去。走到石阵的时候，正好看见从后山下来的花相宜，他也是刚刚祭祀完的牺牲莲教众人，灰头土脸，手上也都是泥土的痕迹。幽灵一样白得几近透明的肌肤，像是被折磨了一番一样，看不出来原来的肤色了

        。

        花相宜蹲到角落里，用铜盆里面的水给自己洗了脸洗了手，而后坐到石阵中间的火堆上烤火。小白在火堆旁边蹲下身子，蜷缩起来。像是顾及到这样不便的夜晚，它依旧保持白虎的状态，苏樱背靠着它庞大的身躯，将自己包裹在小白毛茸茸的银毛之中，小白壮硕的老虎尾巴搭在苏樱的身上，像是

        一件虎皮绒被。

        远远看去，像是一团银白之中，露出了一个黑乎乎的小脑袋。

        叶一鸣烤着火，清点自己剩下的药材，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拿出一小壶桃花酿，丢给了花相宜。

        花相宜打开喝了一口，“啊”一声砸吧砸吧嘴巴，身子顿时暖和起来。

        “现在的夜晚很长啊……”花相宜将酒瓶还给叶一鸣的时候，说道。

        “我守着上半夜，你养会儿精神，下半夜你来吧。”叶一鸣明白花相宜的意思，直接回复道。

        花相宜打了个哈欠，道“也好”，便就着地面一躺着，以石为枕睡了起来。

        两个人轮流着守了一夜，天亮的时候，雾气散去。花相宜拿着铜盆的水泼熄了火堆的火，滋滋滋冒着焦烟。这个夜晚算是相当平和，伤患们没有出现剧烈的副作用，叶一鸣难得安稳地睡了一会儿。

        人群来往的走动惊醒了他，新的一天，众位得到充分休息的弟子重新投入莲教的重建工作之中，清理现场，恢复景观，虽然工作量看起来一时间十分巨大，但是魔教众弟子的脸上，却闪着莫名的光芒。

        这时候，星尘拖着她猩红的大衣，走到石阵中间通往后山的台阶之上，运用了内力将声音传向四周，道：

        “诸位——放下手中的东西，我有话要说——”

        弟子们手中的动作一顿，停下来聆听自家教主的要说些什么。

        原本以为自家教主一定是要再次鼓舞士气，立下豪言壮志告诉他们总有一天莲教一定能够将那些藐视他们的、欺负他们的门派，打个片甲不留。

        没有想到，星尘张了张口，却说出让人哗然的话来：

        “今日起，莲教即刻解散——！”

        啪一声，叶一鸣手中的东西落到了地上。

        弟子们顿时混乱起来，交头接耳不知道这时候自家那个野心勃勃的教主，到底是什么意思。“经过一夜与月清风商量，我已经给诸位安排好了退路。想要归隐田园的，可以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们制造新的身份。想要改从其他教派的，我们也可以安排。桂玉门弟子、千绝门弟子身上的蛊毒，将会

        在今天解除，其他几大门弟子身上的限制也会完全解开，诸位不用担心后续我们会有出尔反尔的情况……”

        “教、教主！我不想离开莲教啊！”人群之中，有个弟子大喊道。

        “是啊……我只会做这样的事情，离开莲教如何生存？”

        “大仇呢？不报仇了吗？那些名门正派这样欺负我们，我们不反击了吗？”

        越来越多的弟子发出声音，星尘微微蹙起眉头，由着这些弟子们议论纷纷。

        等到众弟子发现自家教主不说话，这才静下来，听着教主后面的安排。

        “我心意已决，在这次围剿莲教之中，世人只会知道莲教大败，从此销声匿迹。你们——你们去过你们自己的生活，无需再对莲教负责。”

        “那教主呢？！诸位护法和门主呢？”一个弟子喊道。

        “他们与你们一样，爱做什么做什么。而我？要复仇或者不复仇？这是我的事情，与你们无关——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你们听明白了吗？！”

        星尘释放身上的威压，眯着眼睛看着下面的众人。

        弟子们顿时一惊，不敢再多话。

        “听明白的话——就到月清风那里，一个一个登记吧。”威压撤去，星尘冷若冰霜的声音柔和起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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