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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靠山


重庆寻了个时间去找范师爷和云娘,将自己接到的这两件差事告诉他们,他知道,范先先懂得比他多,办法也比他多。

        范先生果然什么都知道,原来这位齐小姐,父亲生前也是一位武官,当时云南改土归流,土官做乱,朝延派兵前去镇压,俘来好多土官的子女奴仆,由她父亲押送到京城里去入宫服役。一路上派去伺候她的一个姑娘,一个小童,与她年龄相仿,十分投缘,她便求父亲,设法将这两人留下来。可惜战俘都编造入册,无法可设,不过他父亲也遂着她,打点了门路,将这二人安排了较好的去处,不必操持贱役受苦。但那小童却免不了挨了一刀,做了太监。

        后来她父亲跟随严总兵赴漠北征战中染了恶疾,一病死了,她幼年丧母,便被严总兵收为义女,养在身边。

        这次听说重庆去北京出差,便想托他寻问这两位童年小伴的下落,她幼年失怙,又无兄弟姐妹,与这两位小伴同病相怜,不知她们近况可好,托重庆打听消息,以慰思念。

        重庆好生奇怪,总兵大人的师爷,怎么连人家小姐的家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当然是严大人告诉我的,严大人呢,当然是二小姐告诉的,你这次进京是去办大事,不经总兵大人同意,当然不能干别的去。”

        重庆这才明白了,他又把那个躲太监,找太监的难题说了,总兵大人什么都知道,却给他人为设置障碍,他不知道该怎么克服这个技术难点。

        范师爷听了哈哈大笑,道:“严大人心明口拙,说出来的还没有想的一半多,下次你要多问几句,你不问,他以为自己都交代完了呢。”

        重庆使劲点头,“还大喘气!”他在心里替师爷补充。

        范师爷指点他:“严大人说的这个太监,和二小姐托你找的那个太监,不是一回事,严大人说的这个有名,你一进京便知,他是现在朝中的大权监李环,与你要送礼的这位大学士生原是对头,所以要你躲着他,不但要避他,给大学士送礼的事谁都不能知道,你只要将这件事机密做了,其他的爱找谁找谁,毫不相干。”

        “哦!就是给生大人送礼要保密!”

        “聪明!就是这么回事。”

        矮马!重庆心中暗想,被严大人绕晕了我!看来以后是得多问问多想想,严大人这师爷请得太有必要了。

        他明白了关窍,头便不再疼了,深身轻松,中午饭也多吃了两碗。

        轻松了没几天,又叫他见识了一场乱。这天,夫人终于收拾好了东西,将他叫进府里去接见,他一进总兵府,便听见一位姑娘正在厅上教训上回见的那位二小姐,这位姑娘长的杏眼桃腮的,也不难看,只是说起话来刁钻刻薄,让人听着不舒服。

        只听她捏着嗓子娇滴滴的道:“二小姐虽不姓严,好歹也是我家长大的,既便以前走南闯北过,如今做了小姐,也该识礼,你去男人堆里抛头露面,又结交粉头面首,传了出去,我们怎么做人?阿娘,今次你可要好好管教二妹,她自己不顾名声,可别带累了我们。”

        重庆从外面看见,那叫茵如的二小姐却不吱声,也不似那日军营中见的那般温和可亲,冷冰冰木讷讷的,坐在椅子里只管喝茶,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

        夫人还没开口,总兵大人已走进去,沉着脸道:“怎么说妹妹的,前日是我把她叫去的,什么叫抛头露脸,我是个武将,你们也少娇气些!”

        大小姐见了他,一点也不害怕,见了个礼道:“爹爹,我怎么娇气了,她跟那苏州来的女子来往密切,叫人知道了多不好,我叫阿娘管她,不也是为了她好吗。”

        严总兵仍板着脸道:“是我叫她去的,那是我师爷的家眷,来这里没一个人去理,算什么礼数!”

        大小姐拉长了声音不满道:“爹爹——!”

        严总兵怒道:“爹什么爹!明天你也过去,陪陪客人,才叫识礼!”

        大小姐马上顶嘴道:“我才不去!”

        严总兵一瞪眼,正要说话,一旁的总兵夫人咳嗽一声,他便翻了翻眼不说了。

        夫人道:“好了,你们两个都不用去,我去陪。茵凤,你带着妹妹下去玩吧,我和你爹爹还有事。”

        两位小姐行了礼走了,估计还没出正房,就听见厅里一声巨响,震得房子都抖了一抖。

        重庆耳朵嗡嗡直响,听见夫人在厅里怒吼:“你是不是疯了!叫女儿去陪一个粉头!你天天忙着不管女儿的婚事也就罢了,还要败坏她的名声,倒底安的什么心!”

        总兵大人也不瞪眼了,也不撇嘴了,声音也比刚才小多了,“我怎么不管了,我是怕她太娇气了,今后嫁出去没人惯着她,怕她吃亏受气,叫她也跟妹妹学着随和点,这不,我这次还写了书信与京里的故旧,托他们给两位女儿物色佳婿呢。”

        夫人一点也不领情:“哼,就你,能物色出什么好的来,不用你管了,我己经求了娘家操持这事了,叫你给我带的人呢?”

        总兵忙抬高声音叫他进来,重庆也不尴尬,装做什么也没听见,走进来见了夫人。

        隔壁阿谷的阿爹阿娘吵起架来比这凶多了,有时候还抄家伙呢,打一架能闹起半村的人来看,夫人这也不怎么凶吗,挺温柔的。重庆心里想。

        而且,夫人长得也挺好看,重庆觉得,只是刚才她说粉头什么的,着实难听。

        好看的夫人看见他便不再吼了,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点了点头,向他交待起事情来。

        重庆这才知道,原来夫人是忠勇候府家的大小姐,也是武功世家,显赫了两三代的名门望族,怪不得会打老公,啊,怪不得会武功。

        他其实不知道,严总兵和这位结发妻子感情其实挺深,他原只是一个小吏的儿子,虽名叫承祖,祖上却没有什么好承袭的财产家势,他自幼好武,从武举出身,无权无势,在军中混个小官,那年跟着忠勇侯去江西平叛,只因阵前勇猛,帮主帅挡了一箭,被侯爷赏识了,带在身边一路提拔。不顾众人反对,将自己的掌上明珠下嫁给了他。

        忠勇候慧眼识珠,严总兵确实才干超群,征漠北,定安南,十数年征战,鲜有败迹,忠勇侯府没有有才干的后辈,渐渐势颓,只有他卓然排众,一路亨通,从游击参将直做到两江总督,镇守东南,独挡一面,大大地扬了眉,耀了祖。

        所以,总兵大人感念岳父的知遇,对夫人一直很好,夫人也是个好女子,从未嫌弃过他从前低微,人前人后一片维护,加之长得又好,武功也高,他又敬又爱,又爱又怕,夫人也是,对他又爱又打,又打又骂,过得一直很热闹,严总兵多年没有儿子,别人怎么劝,他也愿意再娶一个,就凭这点,多少疼老婆的男人都做不到。

        夫人虽好,就是对这个独生女儿太过娇惯,小时候独个一人的时候也还好,不过爱哭一些,自从他收养了茵如为二小姐,本以为两位姑娘从小是个玩伴,没想到女儿却把她当成了对头,日日寻衅,处处为难,现在倒是不爱哭了,把劲都使到欺负妹妹上头去了。

        严总兵管不了夫人女儿,十分头疼,好在二女儿乖巧懂事,处处忍让,从来不让他为难,他少了几分头疼,不由又添了几分心疼。

        自己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天天管宅院里的事,于是他就留了心,要给二女儿挑选一个好夫婿。

        恰巧这次调职过来遇上重庆这个结实顺眼的小伙子,文武都有两下子,模样长得也精神,他自己也是微末出身,被岳父从一个小兵一路提拔上来的,如今见了重庆资质嘉勇,便也起了个伯乐之心,要将重庆好好栽培一番,若果然是匹好马,再将女儿许配给她,倒是强过那些现成的高门纨绔。

        重庆不知道这些,还以为自己运气好,适合当兵,总兵大人又随合,见了他总是笑眯眯的,他当然也卖力,本来就是个勤快人,再说,就不为总兵大人笑得好看,还不为了早点升迁多拿些饷银吗。

        夫人交代的事情不多,要带的东西却不少,一纸单子长长的写的密密麻麻,重庆正在用心听夫人说话,忽听见屋后面一片吵嚷,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嚷道:“不好了,二小姐在台阶上摔了一跤,晕过去了!”

        “什么!”总兵大人腾地站起来,急忙就往后面跑,夫人也忙跟上。

        “你也过来帮忙!”大人没忘了把他叫上。

        来到院子里一看,二小姐躺在地上闭着眼,头上撞破了一块,旁边一个丫鬟正拉着她胳膊摇晃:“二小姐!二小姐!”使劲叫唤。

        “别动!”重庆大叫一声,院子里的人都定了格,一片寂静。

        重庆看总兵大人定在当地拿眼睛直翻他,忙道:“我是说不要晃动二小姐。”

        哦……,大家这才敢动敢说话。

        “那该怎么办?”严总兵问他。

        “找个东西垫着脑袋就这样躺一会儿。”重庆比较有经验,小时候从高处摔下来,躺着晕过一会儿就好了,越晃脑袋越嗡嗡。

        大家赶忙七手八脚,找了一件衣服叠了叠给二小姐垫上,一动不动守在旁边等着。

        这时候总兵大人把眼晴转到一旁的大小姐脸上,使劲一瞪,大小姐连忙摆手:“不是我,是她自己没走好踩了裙子摔的。”

        总兵大人怒吼一声:“严茵凤!”伸出一只手就招呼上去,大小姐吓得连忙闭上眼晴。

        “严承祖!”夫人也一声巨喝,重庆只觉得一阵凉风,眼前一花,总兵大人脸上己多了一道血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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