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手谈

重庆来到京城，先带了夫人进宫谢恩，皇上没见着，夫人却在太后宫里见到了故人。

        “这孩子，生得面善，哀家一看就喜欢，”太后很喜欢茵如，拉着她问：“你是严家的小姐，为什么又姓齐呢？”

        二小姐从从容容，将她的身世禀明白了，太后更加心疼：“可怜见的，打小没了父母，哀家见了你，便觉亲近，你不嫌闷，就常来宫里走走，陪陪哀家。”

        二小姐站起来轻轻答应了，太后又叫她见过李妃。

        玉英一直坐在旁边，早已经心潮澎湃，但她与茵如一样，都是冷性子的人，面上并不露出来，只微微起伏的胸口，显露了她心中的激动。

        “重夫人可会下棋？”她淡淡的问。

        “略懂皮毛。”怎么不会，她可是她的第一个棋伴。

        “可肯见教，与我手谈一局？”

        “不敢，娘娘屈尊下顾，小女自当侍奉。”

        “这个孩子，真是个棋痴，”太后笑得很慈爱，“既如此，你们去那边好好下吧，哀家不扰你们！”

        她们下了一盘棋，一句话也没有说，一切的问候与关切，都落在手中的棋子里。

        “你好吗？”

        “很好！”

        “我很挂念你。”

        “我也是。”

        “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很高兴……”

        …………

        她回到家里，一路上眼睛红红的，重庆心疼的看着她，担心她会忍不住哭出来，但是她没有，她揉了揉眼角，对他道：“将卫大郎，孙二郎请过来吧，我想问一问这里的情况。”

        他们没有请大小姐，现在还不是哄她的时候。

        卫元辰，孙正霖来过了，马顺也来过了，她好像已经有了主意：“我想见一见大学士。”她说。

        “需要做什么，我去不行吗？”重庆不愿意让她出头露面。

        “后面会有要将军做的事，眼下，我想先见一见大学士。”

        她并不是要与大学士见面，只是要暗中看一看，听一听。

        “这个不难，”卫元辰觉得好办：“明日太学公开讲谕，经史子集，士子平民皆可前往观听，大学士也会在那里，只是离得远，也说不上话。”

        “没关系，看一看就行。”二小姐的语气很平静。

        “晋惠公为什么要杀里克，里克真的有罪吗？”

        一个年青举子，青巾长衫，昂首扬声，大声问向台上的博士。

        博士正在讲左传，忽听见下面有人提问，向下看了看，见是位贡生，便解答道：“里克杀了两位国君，迎晋惠公继位，里克有罪，但于晋惠公有功，晋惠公为了洗脱自己的嫌疑，才找借口杀掉了他。”

        那举子又高声道：晋惠公想杀里克，还要找借口，可惜这理由谁也骗不了，里克心里很清楚，天下人也很清楚，晋惠公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大学士坐在上面，正在走神，他脸上一片春风和煦，心里却在为皇上交给他的难题烦心，听见有人大声喧哗，便皱眉道：“这位举子，课上喧哗，你想说什么？”

        那年轻人双目炯炯的对着他，也不行礼，大声道：“学生敢问大学士，一位将军打了胜仗，却被革职入狱，那么他是有功还是有罪？”

        “既被革职拿问了，当然有罪！”大学士脸沉了下来。

        “那这些罪名都是真的，还是只是诛杀功臣的借口？”那举子一脸正气，语气激愤。

        “大胆！”大学士正在心烦，碰上这么一个狂士，当众冲撞，不由得心头火起。

        “年轻人，我劝你回去好好读书，多学学文章制义，不要这么招摇狂傲，免得给自己招惹出祸事来！”

        大学士眼中寒光迸射。

        “不能以史为鉴，教我们翻这些故纸堆又有何用？天下事，天下有识之士皆可论之，大学士这是要堵塞言路吗？”

        年轻人毫不惧怕。

        大学士冷笑起来，：“你一个不入流的狂生，读了几天酸书，胡言乱语，算什么有识之士，我不但要堵你，还要教训教训你！”

        台底下一片哗然，喧嚣起来，大学士见众人议论，心里更烦，摆摆手唤人道：

        “来人啊，革了他的贡生，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大学士排除异已，陷害忠良，打了我，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那举子被人拖了出去，口中仍在大喊。

        大学士好像根本没听见，脸露微笑，示意台上的博士继续，自己又坐回椅中，出起神来。

        二小姐他们回来的一路上，还在议论感慨刚才发生的事，

        “这位书生虽狂，我却也很佩服他，若是天下人都缄口隐忍，任权臣玩弄权势，颠倒黑白，那做人做官，还有什么意思！”卫元辰虽然不敢说话，但是很佩服敢说话的人。

        “卫公子，”二小姐忽然开囗，声音很温柔，他眼前一亮，忙坐直了身子，脑袋差点撞到车顶。

        二小姐眼神也很温柔：“你可有办法将刚才的事散播出去？”

        “那好办！”他认识好几个愤青，“我回去就安排。”

        他觉得二小姐总爱托他办事，还都是些很容易的事，是不是……他看着二小姐的眼里冒出了小星星。

        重庆觉得卫大郎的眼神色太妩媚了，搔首弄姿，娘里娘气的，他越看越生气，二小姐也对着他微笑，他更加不高兴，在旁边猛地大声咳嗽一声。

        卫大郎心里正在划小船，被这打雷样的一声吓了一跳，差点翻了，转头一看，重庆扭着头，脸冲着外面，宽大的背影黑乎乎的看着有点吓人。

        他连忙放下心里的小船，收起眼里的星星，小心翼翼的问：“大嫂可想出什么好办法救严大人吗？”

        重庆听了这一声大嫂，才转过头来，果然脸和背影一样的黑。

        二小姐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

        卫元辰不由得有些失望，却听她又对重庆说：“将军，我想在京里多住一阵子，可以吗。”

        重庆点了点头：“我陪你”，他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大哥当门神肯定好使，一张黑脸，挂上就吓人”卫大郎心中暗道，低下头再也不敢看大嫂了。

        “没问题，李总管肯定喜欢听这些事。”晚上马顺过来，二小姐对他说了太学里发生的事，马顺也觉得这事传播出去很容易。他们又说起玉英，三个人终于都相聚了，都很高兴，马顺不敢久留，坐了一会儿就匆匆告辞：“最近为了册封二皇子的母亲，贵妃经常去找皇上哭闹，皇上应付不了，十分烦恼。”他约略了说了几句，二小姐便明白了。

        “二皇子多大了？”她问马顺。

        “还不到两岁，比皇长子小三岁。”马顺答道。

        二小姐正要再问，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重将军，夫人！进京来也不知会我一声，我亲自上门来请你们了！”

        重庆他们正在往外走，孙大郎一头撞了进来，看见马顺，眼前一亮，急忙迎上前去就地缠住：“马公公，咱们真有缘份！我特地来请重将军明日去我府上吃酒，给他们夫妇二人贺喜接风，请公公也务必赏个光，一起热闹热闹！”

        他扯住马顺的袖子，一脸谄笑。

        马顺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正在为难，被重庆一把将缠他的人扯了过去，黑着脸道：“马公公没空！”

        二小姐在身后冲他摆手，马顺急忙闪身溜了。

        孙大郎被重庆揪着，眼巴巴的看着熟鸭子飞走了，头都快扭断了，重庆沉着脸在他脑后道：“你刚才说请谁？”

        孙大郎这才转过头来，又堆起一脸媚笑对着重庆：“请您请您，将军大人，还有夫人。”

        重庆哪有心思理他，正要说没空，一只小手从身后身出来，轻轻的拉住了他的。

        重庆愣了一下，这可是成亲后她第一次主动碰他，他不禁回过头，二小姐对他笑了笑，开口问道：“都有谁去？”

        “二郎夫妇，还有卫大郎，没别人了。”孙大郎忙答。

        “几时？”二小姐又问。

        “明日中午，席面都已经安排好了！”

        “好，明日中午，我与将军一起过去叨扰你！”

        二小姐痛快的答应了，孙大郎高兴的蹦走了，重庆看看刚才被二小姐拉过的手，张张口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二小姐又对他笑笑：“下棋去？”

        他想不出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傻呼呼的跟着她走了。

        孙二郎没想到，大小姐居然敢动刀子，

        孙大郎没想到，大小姐居然敢在他家里动刀子。

        孙家的兄弟俩脸色都吓得雪白，但是他们都没有大小姐白。

        重庆捂住手臂，指缝里鲜红的血不断的冒出来，大小姐这一刀刺得不轻，若是刺在茵如身上……他不禁皱了皱眉。

        二小姐以为他很疼，急忙上前查看，“将军！你怎么样？”她焦声询问，一脸的关切。

        卫元辰对自己非常失望，刚才大小姐拿刀子刺二小姐的时候他也扑上去了，就差那么一点，现在被二小姐一脸心疼看着的人就是他了。

        大小姐丟下刀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孙二郎忙将她扶了下去。

        孙大郎站在原地，脸色雪白，已经吓傻了，还没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明明聊得好好的，二小姐说了好多他不知道的事，都非常重要，他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让她先等一等，自己去找个小本本拿笔记下来。

        还没等他开口，大小姐明晃晃的刀，就先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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