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来日方长

沐玖玖听着这称呼，槿王？就是那晚屋外的男子吗？

        第一次有点好奇，转过头。

        只见眼前人衣冠胜雪，眸如星辰，不浓不淡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润得如沐春风，鼻若悬胆，似黛青色的远山般挺直，薄唇颜色偏淡，嘴角微微勾起。

        男子穿着月牙白的带云纹的衣袍，如墨的长发一半散下，一半束起。

        看着眼前人的容貌，沐玖玖脑海中只余下八个字：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这副相貌，倒是可当属沐玖玖这些年所见之人中的榜首了！

        但沐玖玖也未多观察，只跟着行了一礼，低下头，礼貌却冷淡：“见过槿王殿下！”

        男子有磁性且温和的声音传来：“免礼！”

        沐玖玖抬起头的一瞬间，正好扫过男子的腰间，愣住了！

        盯着男子腰间的玉佩，尘封了多年的记忆涌入脑海。

        “小玖很聪明！”

        “小玖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可好？”

        “那便罢了！以后我护你周全！等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了我再送你回去。”

        “嗯，以后。你还小，世道纷乱，我会护着你！”

        “好！那小玖要好好的快乐的活着才行。”

        少年清澈悦耳的声音犹在耳畔，字里行间都是安慰与希望。

        沐玖玖猛的抬头，红了眼眶，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一样的玉佩？一样喜爱白衣？一样的温和？

        是他？！！

        那个给了她希望和救赎的少年！

        那个温柔的告诉她，她还有以后的少年！

        那个摸着她的头让她别怕说会护着她的少年！

        那个告诉她要好好的快乐的活着的少年！

        十一年前，他就像天上下凡的神祗，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走进她的生命中！现在，他又这般毫无预兆的撞进她的眼中！

        看着女孩这样的眼神和通红的眼眶，墨竹槿脸上的笑意不变，温声道：“姑娘认识我？”

        沐玖玖有点红了眼眶，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情绪。

        小太监叫了沐玖玖两声，并未得到回答。

        怕冲撞了槿王，连忙答道：“王爷，这是沐将军的大女儿，刚刚接回来的沐大小姐！”

        沐玖玖缓了缓，才抬起头，嘴角挂着笑意，似骄阳般灿烂：“殿下，我是沐玖玖！”

        第一次，真正向他介绍了自己。

        墨竹槿深深看了沐玖玖一眼，半晌，眼里似有冰雪消融，温柔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沐玖玖笑了，不是漫不经心的笑，也不是习惯性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

        真好！十一年过去了，她终于又找到他了！这次，她终于可以也有能力护着他了！

        看着眼前笑颜如花的女子，墨竹槿笑道：“你是来参加赏花宴的？”

        此话一出，小太监额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槿王殿下平时不是根本不会过问这些小事的吗？

        尤其是不会与女子有什么交集，这次怎么回事？

        沐玖玖点点头：“是！”

        “哦？”墨竹槿看向小太监，嘴角还挂着笑，温润和煦，“那怎么走到御书房来了？这位公公，可是刚入宫不识得路？可需要本王来为你带带路？”

        小太监扑通一下跪地上：“认识，奴才认识路，王爷饶命！奴才这就领沐大小姐去宴会！”

        墨竹槿没理会他，而是看向沐玖玖，温声道：“那边我不便过去！你自己小心！”

        沐玖玖本就是故意为之，自然不会多计较。

        看着墨竹槿，笑道：“多谢殿下！”

        看着男子修长清风般的身影，沐玖玖眉眼间溢满了笑意。

        殿下，我们，来日方长！

        ……

        跟墨竹槿告别后，终于顺利来到了宴会上。

        御花园。

        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们和宫里珠光宝气的娘娘们好不热闹。

        隔得很远便能听见他们的欢笑声。

        苏贵妃看了看两边，欢笑吟吟的京都贵女们都衣着体面，妆容得体，行为举止也是优雅大方。

        很是满意的点点头。

        当然，这些也只是苏贵妃看到的表面现象，暗地里她们究竟是怎样的暗潮涌动就不关她的事了！反正表面功夫做足了，她也就懒得多注意。

        这时，站在入口迎客的公公的声音传入在座的各位贵女娘娘们耳中。

        “将军府沐大小姐到！”

        原本笑闹的御花园一下子寂静无声。

        宴会都开了一半了，怎么还有人来？

        而且——

        将军府沐大小姐？将军府不是只有一个小姐吗？怎还强调大小姐？

        而且沐瑶瑶也还未及笄，应是不能来赏花宴的呀！那来的是谁？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

        很快，从门口走进来一人，红衣似血，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脸上未施粉黛却不显丝毫瑕疵，容颜惊人。

        众人就这样看着沐玖玖，紧接着在心中掀起狂风巨浪，这人是谁？京中竟来了如此惊尘艳艳的人，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沐玖玖像是没感受到这些目光，径直走到中间，行了一礼：“沐玖玖见过贵妃娘娘！”

        一样的动作，礼节言语都没有错误，但她做出来却多了一分肆意。

        在座的小姐们心里都敲响了警铃，难道这京中有了一个苏千凝还不够吗？还要加一个沐玖玖？

        苏贵妃将在座的人神色尽收眼底，看着沐玖玖笑了笑：“好好好，快起来，一眨眼我们玖玖都长这么大了？没想到小时候精雕玉琢像个瓷娃娃，现在出落得这般水灵了！这京中本宫还很少见到像你这般美的人呢！”

        此话一出，贵女们脸色微变，危机感更重！全都警惕的看着沐玖玖！

        沐玖玖丝毫不在意，直接受下了：“谢贵妃娘娘夸奖！”

        苏贵妃嘴角笑意一僵：“……”我敢说你倒是真敢应！

        苏贵妃没想到沐玖玖会这样坦然的接受夸赞，毕竟这可算是在给她拉仇恨呢。

        换做别人怕是要推脱一番，再把在座的人夸一遍来拉拉好感。

        下方的小姐们也在心里暗暗感叹，这沐家大小姐是没听出来这话会给她带来麻烦吗？竟接受得这般泰然自若。

        苏贵妃看沐玖玖没有继续辩解的意思，只得另找话题：“玖玖回京可还习惯？”

        沐玖玖：“习惯的。”

        说完又停住了！

        苏贵妃也不尴尬，又道：“说起来，本宫与你还差点能更亲近一些呢！”

        这话一出，在座的人都反应过来了！

        原来这就是与五皇子订过亲事的那位沐小姐啊！不过不是说找不回来了吗？

        沐玖玖这次却没回答苏贵妃的话，只问道：“娘娘，请问我可以先坐吗？走了许久，这脚有些酸。”

        在座的人：“……”

        这……这位沐大小姐是不是有些不会看形势，哪儿有回避贵妃娘娘的话，问着要坐下的。

        再说了，贵妃娘娘肯与你多聊几句，那是器重你，多好的与贵妃娘娘交好的机会呀！真是不知好歹！

        谁不知道，如今后宫就贵妃娘娘最得皇上宠爱，而且娘家还是丞相，侄女苏千凝又有潜力，还成为了天墨国第一个加入第一大宗门的女子！

        要说其他不重要，那能加入流云宗真是莫大的荣耀了，相当于有了一个宗门在背后支持！

        虽说不可能整个宗门，但在宗门中结交的朋友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啊！

        苏贵妃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还真是个乡野丫头，不过好歹是沉浸后宫多年的人了！

        面上还是装作抱歉的样子：“瞧瞧！是本宫疏忽了！叫你站了这么久，快入座！”

        沐玖玖笑着谢过，走到唯一的空位坐下。充当一个透明人，没再搭理任何人！

        结果，事与愿违——

        突然，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贵妃娘娘，臣女有一问，实在是好奇得紧，不知可否问问沐大小姐？”

        苏贵妃有点诧异道：“哦？遇萤有什么问题？”

        沐玖玖毫无波澜的继续喝了一口茶，这才抬了抬眼皮看了站起来的人一眼。

        竟还是个熟人！

        站起来的正是那日与沐瑶瑶发生冲突的何遇萤。

        何遇萤看着沐玖玖，笑道：“我只是好奇宴会都过了一半了，沐大小姐怎会这个时辰才到？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此话一出，在座的小姐们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在宴会上迟到本就有失礼数，更何况这可是贵妃娘娘举办的赏花宴。

        不管有什么急事都应该往后排吧，刚到京城就迟到皇家宴会，这丢的可不只是她一个人的脸了！

        说严重点还有可能被安上藐视皇权的罪名呢！

        苏贵妃也是一点替沐玖玖解围的意思都没有！

        还不紧不慢的抬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显然是要置身事外了！

        沐玖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狭长的眼睛看向何遇萤。

        “既然是急事，那自然是不能为外人道的，何小姐还这般问出来，有何意思？”

        何遇萤听着这话，当即回道：“我也没有想窥探沐小姐隐私的意思，只是一时好奇究竟有什么事值得沐小姐不惜迟到贵妃娘娘的宴会也要做而已！沐小姐可以没必要对我说，但总要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直直的射在沐玖玖身上，好奇得不行！

        “这样啊？”沐玖玖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杯，垂下眼眸掩去狡黠，勾起嘴角，“其实说出来对我也没什么，因为本来就不是我的问题，只是怕到时候这个宴会气氛有点奇怪罢了！”

        原本准备看戏的苏贵妃心下一个咯噔，正要阻止何遇萤继续说话，但已经来不及了！

        何遇萤略带嘲讽笑道：“哦？沐小姐这样说我就更好奇了！什么样的事跟沐小姐没关系还能牵扯到宴会的？”

        沐玖玖漫不经心的笑着：“其实啊，也没什么，就是刚刚贵妃娘娘派来接我的冯公公，刚进宫门就被另一位小公公告知贵妃娘娘让他去宫外办点事，而带路的这位小公公貌似是刚来的，皇宫太大，都不认识路了，带着我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路回来。

        所以耽搁了些时间，本来我都想着这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还要给贵妃娘娘一个交代，倒是我疏忽了！”

        沐玖玖话音一落，现场一片寂静。

        众人视线似有若无的打量着苏贵妃。

        先是冯公公有事被派出去了，后来又有小公公带错路。

        而且皇宫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路，就算是刚来的，也得知道自己主子在哪儿吧？

        不然是怎么走出去的？

        这一看就是故意的，但没人敢说一句。

        看来贵妃娘娘很不喜欢这位刚回来的沐大小姐啊！不然怎么会让人迟到呢？

        在场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但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笑话！她们都只是世家小姐而已，谁敢明面上跟贵妃娘娘闹得不愉快。

        这不是自断前程吗？

        想到这——

        众人先是不可思议的看着沐玖玖，没想到她还真敢把贵妃娘娘的事就这样讲出来。

        这是要是发生在她们身上，就算是自己背下了这个锅，也不敢把错推给贵妃娘娘啊！

        这是真的有底气不怕报复还是没脑子呢？

        不过多数人看来是后者，毕竟一个刚来京城的人罢了，除了沐将军还能有什么底气？

        然后众人又看了看脸色已经沉下去的苏贵妃。

        连忙低下了头。

        完了！

        果然，气氛已经凝成冰了！

        苏贵妃万万没想到沐玖玖真的把她拉出来推脱了，听着沐玖玖的话，心中蹭的冒出一团火。

        好个沐玖玖，果然在江湖长大，半点规矩都不懂得。

        当然，此刻脸上更难看的是何遇萤。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居然跟贵妃娘娘有关系！

        她刚刚逼问沐玖玖是想让沐玖玖这个迟到的形象衬托自己的，本在贵妃娘娘面前留个好印象，结果没想到成了这个样子。

        里外不是人了！

        除沐玖玖外，众人无一不是胆战心惊，在这种压抑而诡异的气氛下感觉快要窒息了！

        这样的气氛也没持续太久，苏贵妃迅速调整过来。

        笑道：“今日之事确实是本宫没有做好安排，今日太忙了，没想得起来冯公公去接玖玖了，便让人找他给本宫办点事，此事也是交给身边的丫鬟去找人，没想到她竟偷懒找到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害得玖玖凭白绕了许多路！”

        这算是给了找了一个台阶，聪明人都应该顺着往下走了，本以为沐玖玖再怎么不知礼数，也会说点场面话。

        没想到——

        “原来是这样，贵妃娘娘客气了！”

        众人：“……”这话说的好像贵妃专门给你道歉了一样！

        苏贵妃笑容僵了一瞬，但也不得不接话：“……玖玖放心，本宫定会严惩这两人的！”

        众人以为沐玖玖会说算了，卖贵妃娘娘一个人情。

        结果，沐玖玖：“好！”

        众人：“……”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苏贵妃一口血卡在嗓子眼儿，笑容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感受着那些时不时飘过来的探究的眼神，沐玖玖直接忽略。

        许是刚刚沐玖玖的操作打消了那些小姐的担忧，整个宴会中也没人找她麻烦或者搭话。

        看来就是个没有什么脑子的小姐罢了！是她们多虑了！

        过了许久，这场宴会终于在尴尬的气氛中结束了！

        苏贵妃迫不及待的解散宴会，沐玖玖如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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