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见

“是啊，婚约。”

        陆清宁不敢置信，“我与…表哥之间早有婚约？”

        察觉到陆清宁的抵触，陆夫人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也算不得正经婚约。”

        “当年我怀你们姐弟俩的时候正好回京城看望家人，你爹怕我奔波劳累，就让我安心在国公府待产，正巧牵月也怀孕了，修文比你们俩早一个月出生，当时牵月就说想给你们俩定个娃娃亲。”

        “当时你姨丈已经继承了范家的门楣，修文的身份便不差，我想着与你年岁相当，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便答应了。”

        眼见陆清宁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陆夫人加快语速，“当时我和牵月只是互换了信物，因为你爹不在，没有庚帖之类的，也不曾广而告之。”

        “你大哥的亲事要与他商量，你的亲事娘自然也要与你商量，若你不愿，娘肯定不会强求，以我和你姨母的关系，也不会伤了两家的情分。”

        陆清宁重重的呼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吓死她了。

        见陆清宁这个表情，陆夫人免不得有些疑惑，“自从这几年年岁长了，修文为了避嫌很少过府，与你更是许久未见，怎的生了如此大的嫌隙。”

        “虽然你们俩的性情相差有点儿远，但未尝不是互补，我原本想着晚间与你爹说说，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你。”

        陆清宁着急的想让她娘打消了这个念头，“娘也说了，我与表哥性情南辕北辙，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可不是什么互补，是冤家。而且范家极重规矩，我的脾气娘也是知道的，娘真的舍得吗。”

        周姨娘见陆清宁是真心抵触，也忍不住帮着说话，“二姑娘从小便被沈姨娘教导着事事重规矩，范家门风又极严，且我听说随着这几年书越读越多，才学长进的同时，范少爷也越发…像个书呆子了，像咱们二姑娘最爱的酒啊，那可就没得喝了。”

        陆夫人犹豫了，“有这么严重？”

        她可深知陆清宁就这么一个喜好坚持快十年了，且也不是什么大事，要真连这都逼得不让碰了，日子过的就真不爽快了。

        “娘，我还馋着您和爹给我埋的那坛女儿红呢。”

        “您才刚说了我的婚事都会与我商量，那我不愿意嘛，您可不能一意孤行。”

        “只是个口头约定而已，算不得数的，娘~”

        陆清心也学着陆清宁抱住陆夫人另一边手臂，“娘您要是这样，那我可也担心我的婚事了。”

        连一向稳重的陆清心都明显站在陆清宁那边，陆夫人就免不得开始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关于范家的风言风语避讳着她，怎么都这么抗拒，如此便真算不得佳偶了。

        陆夫人起身去内室，不一会儿拿了个玉镯出来了。

        这玉镯色质通透成色很好，就是有几道明显的裂纹，实在算不得贵重的东西。

        这就是她所谓婚约的信物吗？

        如果陆清宁猜的没错，就是这裂纹让她娘犹豫了。

        陆夫人看着这镯子，面露怀念。

        当时她临产前，按照医嘱多在花园里走动，结果差点儿不小心摔了，是牵月正好看见救了她，也救了两个孩子一命，所以她才一直觉得两个孩子和牵月是有缘的。

        陆夫人没多解释什么，只是说她得空了便会去把信物换回来。原是她想岔了，她自己的恩情不能强加在陆清宁身上。

        得了她娘的保证，陆清宁的心放下了大半，剩下的还得等信物真的换回来了才能放下，前世姨母都不曾提及信物一事这门亲事都成了，如今还多了这么一份饱含深意的信物，她不能不担心。

        因为刚才遣散了众人，丫头们不敢擅自进来，就由伺候多年的赵妈妈站在门口回话，“恭喜夫人，恭喜姨娘，门房来传话，探花郎从宫里出来了。”

        “赏，都赏。”

        “谢夫人。”

        大周的殿试流程颇为复杂，众进士一早就等在宫门口，在朝后一同入宫，历经点名、散卷、赞拜、行礼等礼节，然后才是答题。

        午时交卷，众进士留在偏殿等候。然后由皇上钦点的八位考官共同阅卷，选出优者递交御前，最后由御笔朱批钦定前三甲，宫门口也就发榜了。

        但这只是个开始，之后还有谢恩等等一系列礼节，一般天色将暮才得以出宫。

        “来了来了，探花郎来啦。”

        随着一声声喜庆的传话，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的探花郎终于在百姓的簇拥中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陆夫人和周姨娘激动的互相搀扶在一起，陆清宁找到孙管家，“喜炮和喜钱可都备下了？”

        “夫人早就吩咐过，都备好了。”

        陆清心听见动静跟过来，很是惊讶，“如今你倒是越发周全了，要是以前可就第一个嚷嚷着要亲手点喜炮了。”

        这倒真像她以前会干的事，说实话现在也有点儿蠢蠢欲动。

        越是被强调是她以前会干的事，陆清宁现在就越迫不及待的去做一遍，好以此证明她还是能做以前的那个陆清宁。

        她的小表情陆清心都很熟悉，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或许是今天见到的这个陆清宁也让她觉得有点儿陌生，需得一件熟悉的事安抚，也就没阻拦，甚至想陪着她一块去做。

        说是点喜炮，但下人们都不敢让靠近，鞭炮不比烟花，怕伤了主子，陆清宁也只是负责点个火，然后由小厮带着火去点鞭炮，就算亲手点过了。

        陆清然就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一步步走到陆夫人面前，“儿子见过母亲，儿子不负所托，蒙受皇恩庇佑，得中探花，入仕翰林院。”

        陆夫人赶紧把人扶起来，“好孩子，咱们全家都以你为荣。”

        陆清然在陆夫人身后并未看见陆清宁姐妹俩，有些着急的问道，“我听说清宁已经醒了，身子可还有大碍？”

        周姨娘知道儿子这几天也一直在自责，赶紧指了指混在人群中的陆清宁，“高兴着呢，都亲自下去撒喜钱了。”

        隔着个小厮点了一把火，陆清宁只觉得不过瘾，又正在兴头上，直接拉着陆清心一块下去了，“咱们一起去撒喜钱吧，沾点儿大哥的喜气，保佑咱们以后都平平安安的。”

        陆清心想着她之前昏睡的事就应了，还让孙管家多拿了一倍的喜钱。

        随着她递出一块块缠着红线的碎银，听着周围百姓的声声祝贺，陆清宁倒真觉得沾喜气不是凭空谣传了，也就撒的更有干劲，不一会儿就挤出了人群，早有听到信儿的小乞丐们守在旁边，口中吉利话一串接着一串，她听得开心就多给，很快就又被重新围了起来。

        陆清宁挨个都给过去，直到看见一只明显是丝质的袖子，递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

        “小娘子怎的到了我就不给了，我脑袋读书不灵光，也想沾沾探花郎的才气。”

        她闻声抬头，只见那人高高壮壮，皮肤有点儿黑，此刻笑起来莫名有些憨憨傻傻的，不由得产生亲近之意，挑了块银钱虽少但被红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递过去。“那就多给这位公子添添喜气。”

        陆清宁在前世的记忆里搜寻了一番，也只觉得有点儿眼熟，但认不出来，只看穿着打扮，家世应当也不差。

        得了块精挑细选的喜钱，程越也高兴，就是少了点儿，在这京城里，怕是不够他一顿吃的。“谢谢姑娘。”

        自己得了好处，程越也没忘了身边这位爷，“姑娘再给一个吧，我…我兄弟也想沾沾才气。”

        两句话的功夫，手中的碎银只剩最后一块，顺着程越的视线看过去，少年一身绯衣懒懒散散的站着，脸上略有些不耐烦，但已是极好的风景，比得过世间万千。

        陆清宁几乎是瞬间就想起来了，这人她见过。

        万寿节将近，皇上命诸王世子进京朝贺，她好奇的扯着姐姐一起去看热闹，陆清心拗不过她，便在城门口旁边的酒楼二楼定了个包厢。

        但她当天因为旁的事去晚了，只见到了护卫队的尾巴，正觉可惜之时，只见一红衣少年郎策马而来，一手缚缰绳，一手执□□，与这富贵祥和的京城格格不入，却惊扰了许多姑娘的心，包括她，从前与现在。

        “哼。”

        看着那份迟迟没有放到他手里的喜钱，洛云栩不免有些恼怒。

        天色将暮，那么黑不溜秋的一个傻大个你都看见了，爷这么白的一个人在这站了半天都没人看见，不都说京城的姑娘爱白爱美吗，看来也不尽然。

        而且程越都提醒她了，她竟然也只顾着发呆依旧对他视若无睹。

        哼，他又不会参加科举，这喜气不沾也罢。

        再说了，他又不像程越那个傻大个连兵法都看不明白，才不需要沾什么才气。

        前世今生所有的思绪交叉在一起，陆清宁一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年少时思慕的心上人，时隔多年再见，只剩下欲言又止。

        此时恰有一个小乞丐小心翼翼来讨赏，陆清宁下意识就把手中最后一块赏钱递了出去。

        这下洛云栩是彻底不干了，扯着程越就要走。

        陆清宁彻底回过神，着急的想喊住他，话到嘴边又想起来现在的她根本不认识镇北王世子，眼见人就要这么生气的走了，她来不及思索快走几步扯住了洛云栩的袖子。

        “这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你莫要生气。”

        洛世子有点儿不太自在，但也没耍脾气，只把自己的袖子抽出来，双手抱胸脸色臭臭的看着她。

        陆清宁一时有点儿词穷，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前世她也只是远远的见过，对洛云栩的一切了解都来自道听途说，自然也就没人敢告诉她，尊贵的镇北王世子是这么一个臭脾气。

        但终究是自己曾一眼看上的心上人，免不了多几分宽容。

        仔细想了想，陆清宁解下自己腰间的一块玉佩，上面绑的也是红线，是她昏睡的第三天她娘为给她祈福系在床头的，她醒来就佩到了腰上。

        “那就用这块玉佩给公子赔罪吧，不是什么好东西，勉强算是个好兆头，希望公子日后…平安康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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