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要喝酒！

要说京城里古往今来每一次科举成就的“状元楼”，那可真是数不清。

        商人逐利，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利可乘的机会，以往也都会用状元楼琼林宴等名号来宣传，但也没有一个如此大胆敢真的把自己酒楼的名字改成状元楼的。

        毕竟，三年是运气，六年是运气，九年还能是运气吗？

        科举事关国家根本，怎么可能真的和一个酒楼牵扯起来。

        最后的结局显而易见，要么倒闭，要么“倒闭”。

        可偏偏今年就有了，而且也奇了，进士前十名里除了住在各自家里的京城人士，其余都下榻在状元楼，再经由掌柜使了银子让说书的这么一宣传，一时间名声大噪，很快就从一个濒临关张的老酒楼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状元楼。

        其余的酒楼掌柜是眼馋无比但也无计可施，只能是酸溜溜的感慨这状元楼掌柜的命也太好了。

        而状元楼也无愧于它现在响当当的名头，来往的小二都训练的十分出色，很得客人赞誉，门口负责迎宾的更是眼力过人。

        瞧见陆家姐妹往自家酒楼这边来，身后还跟着一众丫头，远远便赔笑着迎了过来，面露难色跟她们解释，“两位姑娘好，但今日实在不巧，状元郎李大人正在大堂宴请，包厢的位子也早早的都被占下了，如今只剩大堂还有两桌空着。”

        在大堂宴请？

        姐妹俩都有点儿疑惑，状元郎虽出身寒门，但会做生意的掌柜都不会在此时为难人，哪怕是先赊欠着，也不该在大堂啊。

        “小二，定下的位子里可有客人久久未来的？我们正是慕名而来，也想一睹诸位大人的风采。”

        听出陆清宁话里的意思，小二想了想，“空着的这两桌都在角落里，若是姑娘们不嫌弃，咱们可以临时用两层屏风围起来，比雅间里听得还真切，保管外面看不见您二位。”

        陆清心身边的大丫头四月上前给小二塞了一块碎银，仔细嘱托，“劳烦掌柜的安排一下，咱们姑娘们喜静，不想被打扰。”

        小二自然明白，如今新科进士们各个都是香饽饽，媒婆们来来往往可没少宣传，也不乏有姑娘想找个机会亲自看一看，只是脸皮薄又看重名声，都是悄悄的来瞧。

        刚才陆清宁又说是慕名而来，小二也就以为是同样的意图，自然不好大张旗鼓的让诸位大人都知道，就带着她们从偏门进去，在小二和屏风的遮掩下悄无声息坐在了角落里。

        陆清宁听了两句外面的动静，似乎是在行酒令，都是说笑声，场面很和谐。

        她小声把小二喊过来，兴致勃勃的开始挑酒，嘴里好久没尝过味道了，一时忍不住馋，样样都想尝一口，直接点了三四壶。

        吓的陆清心赶紧制止她，陆清宁就是个爱酒但偏偏酒量不太行的主，多喝几口就满脸通红，说话做事全凭心意，这要是在家里就随她去了，左右大家都见过了，也都是自己人，丢人也丢不到外面去，但总不能等会出去的时候在大街上让人家看见耍酒疯的陆二姑娘，名声是小事，关键被笑话了不高兴的还是她自己。

        “哎呀，姐姐~我就是有点儿馋了，我保证每样只尝几口好不好，剩下的带回去就是了。”陆清宁今天一天尝到了撒娇的好处，还想故技重施。

        但这次陆清心非常坚决，一壶就够了，她还能不知道陆清宁，说着尝几口，真等酒放在面前了，一定忍不住，一口就是一壶。

        正当陆清宁小声跟陆清心力争的时候，就听见屏风外传来了陆清然含笑的声音。

        “李兄自小饱读诗书，天赋出众又经历凡多，面对诸多问题剥丝抽茧常常一针见血，此番经验乃我不可及。”

        “高兄自小得高老亲自教导，同样于朝政时局理解颇深，我曾听父亲提起，高老提出的许多治国良策都曾与高兄商议，亦是我辈难以望其项背之人。”

        “两位都是我大周不可多得的英才，陈兄觉得我说的可对？”

        两姐妹停下争执，紧张的看向屏风，不过一会儿功夫，这火就烧起来了，也不知道故意挑事的是哪边的人。

        陆清宁暗暗点头，大哥此番回答谁都不得罪，又抬出了她爹，要不是头铁的，今晚肯定不会再为难大哥了。

        也如大哥所说，他也是从小在爹身边长大的，又这么聪明，自然知道该如何保全自己，她也得信任爹和大哥。

        陆清宁暂时放下心来，更觉得之前的想法没错，仅凭她闺阁小女子，能做到的实在太有限了，至少也该和家人一起商量着来。

        做完这个决定之后，她觉得自己心上的担子忽然就轻了不少，也许这就是家人的力量吧。

        想着今天这一天的失而复得，她忍不住偷笑出声，惹得陆清心赶紧回头看了她一眼，比划着手势让她噤声。

        屏风只能隔绝视线，刚才众人都在说笑，她们俩小声说话也没人注意，这会儿正紧张的僵持着，一丁点动静都很明显。

        陆清心迅速用手捂住嘴，瞪大眼睛真诚的看着陆清心，以实际行动保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

        陆清心的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屏风之外。

        无人关注的陆清宁转了转瞳孔，无声的把小二喊回来，迅速点了几道菜和五壶酒，用嘴型示意，“酒要快点儿上。”

        等陆清心再回过头来，陆清宁吃的正香，桌上已经多了四个酒壶，她拎起离陆清宁最近的一个掂了掂，顿时松了口气，还好没喝太多，但还是忍不住低声责备了一句，“少喝点儿，快用饭。”

        陆清宁乖巧点头应着，然后一个仰头，又是一杯。

        陆清心看的无奈，只能把酒壶都往自己这边挪。

        陆清宁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飞快的把酒壶拎起来放到了辰星和画楼怀里。

        “我保证不喝了，剩下的这些姐姐就让辰星和画楼给我带回去吧。”

        陆清心被吓了一跳，“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还能克扣你的啊。”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外面的说话声吸引走了。

        辰星和画楼抱着轻飘飘的酒壶悄悄给陆清宁使眼色，不能再喝了，再喝一定会被大姑娘和夫人发现的。

        幸好陆清宁也知道自己喝醉以后是什么脾气，解了馋就不再喝那么狠了，只是忍不住的时候才小酌一口，“画楼，等会回去的时候你去租辆马车。”

        画楼应下了，但还是不放心，和辰星说了一声便出去找厨房给陆清宁弄醒酒汤去了。

        屏风外屏风里，楼上楼下，这一顿饭吃的都心不在焉，三巡酒过又是一番交锋。

        “吃了这么久的酒，倒是差点儿把今日的重头戏给忘了，诸位，咱们一起敬李兄、高兄和陆兄一杯，祝贺他们高中三甲。”

        “王珂兄弟说的极是，祝贺祝贺。”

        王珂？这名字有些耳熟。

        陆清宁把酒杯放下，在脑中仔细回想。

        御史里有一位姓王的大人格外出名，家中独生子似乎就叫王珂，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位王御史也是个奇人，京城的饭后杂谈那么多，愣是没缺席过。

        身为御史，本应直言进谏，但这位王御史偏偏极其谄媚，曾数次让剑拔弩张差点儿血溅三尺的朝堂变的如春风般和煦，在皇上心中地位很高。

        她爹也曾在发牢骚时怒骂此人，但又不得不感谢他，在皇上的盛怒之下救下了许多性情耿直不知变通的老臣，在朝堂上的风评可谓是跌宕起伏。

        但有一点儿不容置疑，那就是痛恨高家，只忠诚于皇上，是个实打实的孤臣。

        而这位王公子此刻出声，会是个偶然吗？

        “陆兄，虽然李兄和高兄才学更胜一筹，但我可是最羡慕你了，探花探花，虽丰神俊朗相貌出众之人不可担任。我可是已经听说了，陆府的门槛啊，都快被媒婆踏破了。”

        “诸位，你们羡慕不羡慕啊？哈哈哈哈。”

        满堂诸人皆不敢应和，面色各异的偷偷看向高士詹的方向，干巴巴的笑着。

        果然，他怎么可能真心实意祝贺高士詹。

        陆清心抓着陆清宁的手，有些担忧的看向屏风外，“这人吃了几口酒，怎么就如此不知轻重，这相貌如何能提。”

        高士詹出身清贵世家，本人又满腹经纶，本应是京城姑娘们的春闺梦里人，但可惜就可惜在相貌上，九岁时得了一种罕见的病症，小半张脸生出了白癣，若不是皇上开恩特许，连科举都没办法参加，他的相貌也就成了整个高家的痛处。

        陆清宁小心的从屏风后看出去，高士詹的脸色已经涨红，握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清晰可见，显然很生气。

        她也担心，但经过刚才的事，“姐姐，我们该相信大哥。”

        只见陆清然绷紧了脸色，“王兄此言可是瞧不起我？”

        “我自知才疏学浅，今日高中承蒙祖宗庇佑圣上洪恩，可我也不是那以色侍人之流，需得靠这三分颜色才能换来薄名，王兄若是想羞辱于我，也不必如此，连带着李兄和高兄也被我所累。”

        宴会的主人公三个里已有两个拉下了脸色，李沽赶紧出来打圆场，“陆兄多想了，王兄只是心直口快，绝没有看轻你的意思。”

        李沽抬眼望向二楼，包厢窗户处的小厮收到指示悄悄推开了窗。

        “再说以陆大人在朝中的威望，谁敢看轻陆兄你呀，像我可是十分敬佩陆大人，尤其是‘推恩令’一出，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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