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难消

　　刚入夜，红儿便进屋来，跟乐晨说府外有位女子找，乐晨也感到十分好奇，忙出府寻去。

　　萧府门口正有位少女伫立，不停往里面观望着，是之前白荷姑娘身边那位侍女小安。

　　少女见得乐晨出来，也高兴的挥了挥手，嘻嘻一笑，说道：

　　“晨公子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小安啊，我家白姑娘让奴婢给公子您送一封信。千万叮嘱要亲手送到晨公子手里。”

　　说着从衣袖里掏出封信来，塞到乐晨手中。

　　“奴婢也不知道公子您住哪，之前看公子和萧公子一块，便想来萧府碰碰运气，万幸公子您在这。好了，奴婢该回去复命了。”

　　小安冲乐晨施了个礼，便告辞了。

　　乐晨走进府中，仔细打量着手中信件，封皮上并没有写一个字，又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少女独有的体香，混和着淡淡的墨香味。

　　拆开来看，上面也只写了一句话：

　　月桥花院，锁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乐晨忍不住落出些笑来，旋即又低叹一声，最难消受美人恩呐，自己的脚步，绝对不会困于这临江城的，白荷姑娘的一片心意，注定是要辜负了。

　　正巧又碰上来寻自己的萧辙来，手中的信件，自然也逃不过这萧少爷的眼，一把便被抢了过去。

　　“让我看看写了什么。”

　　“哟，月桥花院，锁窗朱户，只有春知处。不错，不错！”

　　萧辙有模有样的反复念了好几遍。

　　“如何？我就说相思最温柔嘛，这下也好，省的我去绑了。”

　　“闭嘴！”

　　乐晨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又塞到怀里。

　　“你来的正好，我有事想跟你说。”

　　“巧了，我也有个好消息想跟你说。”萧辙回道。

　　“那你先说？”乐晨有些奇怪。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但现在还没完全确定，等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我…”

　　乐晨恨不得提刀将眼前人砍死。

　　平复了下心情，乐晨才慢慢说道：

　　“我想明天去找幢院子，过两天便搬出去，总在你萧府待着也不是事。”

　　萧辙有些不乐意了，挑眉说道：

　　“怎么，看不起兄弟是不，我萧府这么大，你爱挑哪随便住，喜欢哪个丫鬟随便说。”

　　乐晨忙张口解释：“我独自一人早已成习惯，萧府这里太安逸，整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干什么都有人服侍，容易腐蚀我的意志。”

　　萧辙听乐晨这么说，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自己要不要也搬出去住？先适应一下浪迹天涯的感觉。

　　“那我明日陪你一同去。”

　　“好！”

　　说完便又要拉乐晨去百花舫喝酒，刚经过一晚鏖战的乐晨想都不想便拒绝了。

　　第二日

　　乐晨最终挑定了离萧府不算太远，就位于江边的一所小院。

　　周围都是些相同规格制式的院落，用来出租售卖用。

　　因为旁边萧大少的缘故，房主恨不得用赔本的价格将房子地契硬塞给乐晨。用租房子的钱买了一所房子，这算什么事？不过，萧少爷有时还是有些用处的。

　　红儿和小珠也都过来，帮忙整理院落。

　　走得时候萧辙让她两留下，乐晨却死活都不肯要，这让萧辙更怀疑这丫是怕了这些姑娘才搬走的。

　　红儿和小珠也皆是万分幽怨，看乐晨眼神就像被始乱终弃了一般。

　　……

　　临江而居的日子过得很平淡，整日便只是修炼虎贲劲，亦或是萧辙找上门来喝些酒，也会想到白荷姑娘，不知还会不会给自己写信。

　　乐晨又觉得自己是个渣男，明明决定不去触碰这份情意，同白荷姑娘保持距离，却又忍不住想起佳人那张俏丽脸来，隐隐期盼着下次见面。

　　真他么不是个东西！

　　过了几日，又有萧府转交信来，依然如前，只不过白荷信中语气热情许多。乐晨也提笔回了一封。

　　再过了几日，没等到信，却有客上门。

　　白荷姑娘在院外笑靥靥的望着乐晨，小安跟随在身后。

　　乐晨其实内心是有些欢喜的，又故作平淡问道：

　　“白荷姑娘怎么来这了？”

　　“奴婢同我家姑娘去萧府探望公子您，萧公子说你搬到这，便寻来了。”

　　小安抢先说，引得白荷瞪了一眼，躲在身后嘁嘁然。

　　“就你多嘴。”

　　主仆二人似乎很要好，又向乐晨轻启朱唇。

　　“妾身叨扰公子了，不请自来，讨要杯清茶。”

　　乐晨忙邀请主仆二人进屋。

　　“粗茶淡饭的，白荷姑娘见谅。”

　　“妾身倒是觉得这处院子十分清净，没有些闹市喧嚣，临江靠水的，心境也开阔不少。我都想搬到这来居住了，公子你说，我在这附近也买座小院，和您毗邻而居如何？”

　　白荷看向乐晨的眼睛，像是在试探，期盼着乐晨的答案。

　　熠熠生辉的倩目，如同颗磁石吸附着乐晨的神魂，折腾不出来。

　　像是茫然自语：

　　“欢迎，欢迎。”

　　“公子这是在邀请妾身么？”白荷有些娇羞的呢喃。

　　“啊？不是不是。不欢迎…”

　　意识到口误的乐晨连忙否认，只是一开口便又后悔。

　　佳人有些失落的蹙着眉，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过了好一会才细声嗫嚅道：

　　“那日我初见公子，心中便很是欢喜，妾身有意，竟未曾想公子如此唯恐避之不及。公子是嫌弃妾身的出身么？白荷虽身在青楼，却愿用性命换取清白，从未曾与其他男子有过任何瓜葛。”

　　隐隐中有几分哭意。

　　一声声压抑，如同从眼前女子的灵魂最深处剥落出来一般，一丝一丝的映得几分朦胧。

　　呓语，啜泣，再至呜咽。

　　晶莹的泪珠从眸角滑落，掠过双颊，跌落在地上。

　　小安也握紧粉嫩的小拳头，站在白荷那边，紧盯着乐晨，像是在看一个欺负自家小姐的流氓一样。

　　乐晨有点慌乱，手忙脚乱的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为好。

　　只是坐在一旁，想了很久，索性便说开了吧。

　　“我其实也很喜欢白荷姑娘你。”乐晨慢慢说道，有些沉重。

　　“但是，正因为喜欢，我更不能误了姑娘一生，乐晨什么都给不了姑娘你。给不了陪伴，给不了幸福，给不了时间。”

　　“我很久之前便决定，要去看看这片世界，去追逐那虚无缥缈的长生。我这一生，注定了是一条不归路，我只能一直走一直走，不回头也不停留，亦没有尽头。我也不知道，死亡和明天，哪个先来。”

　　白荷十分急促的冲乐晨喊道：

　　“妾身愿意追随公子脚步。不管公子你在哪，妾身永远都在你身后。”

　　“不！我不愿意！我随时都会死在这条路上，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我没有力量，也保护不了你。我唯一能选择的，就只有让你在这临江城宁静的活着，你会遇到你喜欢的人，但那个人，不会是我。”

　　乐晨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旁边小安也害怕的缩在角落里。

　　白荷听着乐晨讲述，浑身不停颤抖起来，眼帘上挂满了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流下，如同断了线的串珠，怎么也止不住。

　　在一旁十分无助，只是苦苦哀求道：

　　“你不带我走，就不能留下来么？就在这临江城，就我们两，安安静静的过这一辈子，我为你洗衣做饭，为你持家生子，我们一起看日落日出，看儿女成人，最后再躺在彼此怀里，一同老去。”

　　“抱歉！”

　　乐晨残忍的拒绝了，强迫自己扭过头去，不再看身后泣不成声的泪人。

　　“长生，真的那么重要么。”

　　似乎是想扯住最后一根稻草，白荷不甘心的问道。

　　“那是我这一生的追求，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

　　白荷眼神空洞的坐在那，苍白的面孔没有一起神采，想了很久，似乎作出个决定来。

　　“小安，你先去外面等我。”

　　小安如获大赦的跑出院外，掩上门，靠在一旁大口喘呼着。

　　白荷缓缓走到乐晨背后，声音中不带任何色彩，淡淡道：

　　“不知公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临江城。”

　　本来空灵的声音因为哽咽抽泣，变得沙哑起来。

　　乐晨于心不忍，心疼的回道：

　　“最多三五个月。”

　　白荷有些认命地闭起双眼，随即便双手婆娑地向自己腰带摸去。

　　一拉，一扯。

　　纯丝织制的华服便飘落在地上，露出里面皓如白雪的胴体来。

　　颤颤巍巍的走到乐晨面前，轻声说道：

　　“我没有什么可送给公子的，只有这一个清白身子，公子不嫌弃，就要了妾身吧。”

　　白荷很美，美得令人窒息。

　　冰肌玉骨，丰腴娉婷。

　　细腰盈盈不足一握。

　　乐晨摇了摇头，便捡起白荷落在地上的华裙，遮盖在这块惊心动魄的美玉之上，拥入怀中。

　　“傻姑娘。”

　　白荷再也忍不住眼眶中流转的泪水，放声大哭起来，断断续续抽泣着。

　　“那我，那我这段时间，能不能来看你，呜呜…”

　　看着眼前布满泪痕的憔悴俏脸，乐晨实在硬不起心来推开。

　　怀中丽人哭累了，渐渐熟睡过去，白嫩的颊肉随呼吸不断鼓动着，如同婴儿一般，乐晨看得有些出神。

　　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白荷跟他描绘一同老去的场景时，他有那么一瞬间，浮起了留在临江城的冲动。

　　“我不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些注定不属于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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