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人间

　　时间慢慢流逝，初升不久的骄阳缓缓攀登着，最终悬挂在正上方的头顶。

　　空荡荡的广场上，此时只剩下乐晨一人，孤零零地在那躺着。

　　如同死人一般，丝毫没有半点动弹，可此时乐晨神志却是十分清楚。

　　若非不是身体每一处传来的剧痛不停地提醒着自己，乐晨就感觉这是一场梦幻戏影，他只是一个看戏人罢了。

　　浑身上下的皮肤犹如瓷娃娃一般，寸寸皲裂开来，伤口深可见筋肉脉管，不停冒出汩汩血迹，看起来就如同一个被剥掉皮的血人。

　　周围渐渐有了人影，纷纷站在远处好奇地观望着，指指点点。有小厮，有摊贩，也有不少平日空闲的孩童。

　　或许大家都觉得，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血人，就是用来打发无聊光景最好的谈资。

　　“嘿！他手指动了…”

　　“真惨啊，这娃娃，不知是哪家的。”

　　“你说，这人还能不能活过来？”

　　“我看悬，不死也是个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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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衣着褴褛的乞丐似乎看上了乐晨那身较为精致些的白袍，虽然满沾染上血迹，但对他们而言也是能御寒取暖的好东西，没什么可挑剔的。

　　像是因为感到害怕而不敢上前，只是在远处不停地扔着石子。

　　乐晨感受到石子砸在脸上的痛感，那些稍锋利的砾石，更是将早已血肉模糊的身躯割掉一些碎肉。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办法，就连闭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这一切。

　　乞丐们或许以为眼前血人死了吧，亦或许是因为心底的贪婪战胜了恐惧，纷纷跑向前来，生怕比别人慢了一步。

　　粗暴地撕扯着乐晨身上的衣物，本来就片片皲裂的皮肤，在这猛烈的抢夺之中，更是血流不止。

　　周围观望的人只是冷冷看着，没有一人上来阻止，甚至还时不时传来几道喝彩声。

　　哄闹与叫好混杂着，进一步刺激着乐晨早已衰弱不堪的神经。

　　乐晨看着自己的衣物被人一件件的被人扒下，就连亵裤也为未能幸免。就如同刚来到这个世界一般赤果果着，只不过那时情况比现在好多了罢。

　　他后悔么？不！他丝毫不感到后悔，也许只是傻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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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是看累了，眼前人变得无趣起来，亦或是天上的日头实在太毒。四周就连乞丐也不见了身影。

　　火辣辣的阳光直射而下，炙热的温度将乐晨身上的血迹伤口烤成了硬痂，犹如铜汁铁水淋浇。

　　有蚂蚁闻到了那股血腥味，那是食物的味道。

　　不一会儿，就有成千上万兵团袭来，顺着腿脚爬上乐晨身躯，钻进粘膜跟伤口的破损组织中去，咬噬撕扯着那些深部的嫩肉，分解成一块块细小的碎片往家窝中运去，不一会儿又折返，继续这个过程。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啊？

　　痒！痛！

　　切切实实万蚁噬心的感觉，无法形容的极度难受与痛苦。

　　乐晨想让自己昏睡过去，可那刺痛无时无刻不在唤醒自己的神经，顽强的意志力支撑着这一切。

　　渴，饿。

　　身上的能量慢慢消逝着，似乎就连痛楚都一点点的剥离而去。

　　半生半死的边缘，半醒半睡的迷糊之中。

　　乐晨感觉有人摸扯着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云戒。

　　不！朱颜，那是朱颜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

　　乐晨内心大声咆哮，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喉舌。

　　“不…不…不要。”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崩裂了嘴角，才发出这不可闻及的颤音来。

　　可眼前人丝毫没有为乐晨那无力的祈求而停下，将云戒硬生生扯过去。

　　乐晨努力将头抬高一点，努力将凝固结成硬痂的眼皮挪开，他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

　　是昨日想打劫自己的李旭。

　　乐晨好后悔，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昨日不一刀将他杀掉？

　　“这他么都走完了，现在给我这云戒有什么用？算了算了，留着给以后吹嘘下也好。”

　　李公子也认出来躺在地上的这位血人，一脸踢踹在乐晨的脸上。

　　“认命吧！”

　　“你两，把这人抬河里去扔了，别死在这了，晦气！”

　　乐晨感觉自己被人抬起，不断颠颤着。

　　噗通！

　　乐晨又感觉自己全身在不断起伏，水流十分凶猛湍急，如同携山川大地之势向前方奔腾而去，爆发出阵阵雷鸣炸声。

　　自己像是跌入了一个黑暗的空间中，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目亦不能视。

　　四周没有任何的光线和色彩，那深深的压抑和绝望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乐晨丝毫不感觉痛苦，那种温暖，就如同处于母亲gong腔孕育着自己一般。

　　似乎内心中有个声音在跟他大声咆哮：报仇！报仇！

　　报仇么？乐晨已经感受不到了。

　　只觉得自己被湍急的水流一路带下，如果自己还没有死的话。

　　这是脑海中泛起的最后一个念头，随即便如同封闭了六识，意识渐渐失去。

　　“要死了么？”

　　“萧辙，我来找你了…”

　　“朱颜，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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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

　　“嘿！这龟儿子居然还没死！”

　　深不见底的河水之中，此时竟然有着人声传来。

　　一道黑影，慢慢游到了乐晨的身下，绕了一圈，打量着乐晨

　　乐晨现在的状态似乎有些奇异，身躯潜在水中只是不停地随着潮汐起伏，面孔中却满是一片安详之色，就如同睡着一样。

　　身躯之上那一条条迸裂的伤口居然在慢慢愈合着，即便速度极其缓慢，皮肤表面不时有着一个个气泡冒出，往上面腾去，就如同一条鱼儿一样，不停地用鳃跟河水交换着气体。

　　只听那身影嘴中又出声言道：

　　“这龟儿子气息感觉有些熟悉，算了，救他一救罢，谁让老祖我心肠好。嗯，不对！这是…”

　　“咕噜…”

　　语气之中布满了深深的震惊色彩，话尚未说完，便只见那道黑影急忙拖起软绵的乐晨往水面浮去。

　　只不过乐晨对这些，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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