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们的世界

乔瑾放下手中的茶杯，从蒲团上坐了起来。“这阵子你就先住在刚刚那个屋子里吧，虽然老旧了一些，但东西都是干净的，小晨小曦天天都有打扫。只是去卫生间的话可能有一些远。”
  乔瑾站起身，拍拍身上的褶子，简单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补充道。
  “刚刚你去过的那个卫生间以后就给你自己用吧，我跟他们俩说一声，我们的生活习惯是自己的活动空间自己打扫，公共的区域，轮流承担。以后你自己的房间和卫生间，就不要麻烦两个小孩儿了。”
  顾玲雪听到这里心下生出一丝不满——他把她当成什么了？来度假的？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不要让别人伺候她！这个人说话还真是挺讨厌的……
  乔瑾看出了顾玲雪脸上升腾起的愠色，心下也不明白这个女人为啥突然就生气了，又继续说到：“早饭是小晨做，小曦起不来，午饭通常是小曦做，你要是没事儿也可以去帮帮忙。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知道了。”顾玲雪气鼓鼓地说道。
  “下午你可以好好休息，也可以让小曦带你四处转转，别回来太晚。”
  “知道了！”显然，她的怒气并没有消。
  顾玲雪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乔青曦为什么不愿意跟这位老乔过多的交流，短短的几句话而已，又直男，又唠叨。
  顾玲雪现在感觉到很饿，看看天还没有要黑的迹象，也不知道他们通常几点钟开始吃饭，只能饥肠辘辘地回到刚刚的老屋。
  由于没有手机，这个屋里的陈设也干净的一眼就望到了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探索。于是，顾玲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就决定去找乔青曦出门转转。
  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于是顾玲雪径直来到二楼。
  此时，乔青曦正在床上躺着，手里拿着一本线装的书在阅读，时不时地还皱着眉头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乔青曦没有关门，顾玲雪仍然轻敲了两下房门，乔青曦被敲门声打断了思绪，一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顾玲雪。
  她慌张地以为顾玲雪哪里不舒服所以才来找她，赶忙从床上弹了起来，来到门口，拉着顾玲雪的手左看看右看看，确认她没什么事之后才疑惑的问到：“姐姐，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还亲自过来了？”
  顾玲雪睁了睁眼睛皱了皱眉，不明白乔青曦话里的意思。
  “我是说，”乔青曦解释道：“你怎么不喊我，还特意过来一趟，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方便说的急事。”
  原来如此！看来以后要入乡随俗地喊起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你们的习惯，下回我直接叫你。是我一个人在屋里呆的太无聊了，想来找你带我出去转转”
  乔青曦挽起顾玲雪边走边说到：“走着，咱们一边走一边聊。”
  下了楼，穿过院子，打开院子大门，顾玲雪第一次来到了这个院子的外面的世界。
  院子外面并没有想象中的荒凉，也没有臆想中的原始大森林，更没有武侠电影里的竹林流水。
  和普通的乡下一样，这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几户人家，只不过大家离的都很远，有的在山脚下，有的在溪水旁，远远的还能看见半山腰似乎还有炊烟升起。
  他们的院子在山谷的正中间，左右的邻居离的都很远。
  这样的村子看来在行政规划上还是存在的，不然，他们这种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通电，手机还能有信号呢。看来这个地方也并非是无人的桃花源，只是相对比较僻静罢了。
  顾玲雪感叹自己的愚蠢，之前怎么没想过这些问题，就以为这里是一个丛林深处的一处独一无二的院落。
  两个女孩儿手挽手的走在石子路上，由于家家户户都离的比较远，因此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四周无人。两人走一边走一边聊，聊了很多顾玲雪关心的话题。
  两个女孩聊煤球喜欢玩儿什么，聊乔青晨被乔瑾带的又古板又无趣。
  乔青曦对顾玲雪说到：“小雪姐你知道吗，还从来没有人来我们家要常住一段时间，你是第一个。”
  “那我真是很荣幸。”顾玲雪由衷地说道。
  由于渐渐地开始熟悉，顾玲雪估摸着乔青曦也不是心思敏感的孩子，就问道：“小曦，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乔青曦解释到：“我跟我小哥六岁之前是养在乔家的祖宅里的，整天就是玩儿啊闹啊的，一点儿正经事儿没干过。六岁以后，周围的小伙伴都去上学了，我跟我小哥就被老乔带到了这里。”
  乔青曦怕顾玲雪误会，连忙摆手继续说到：“小雪姐你别误会啊，我跟我小哥可不是不学无术的人，老乔请了一位老师在院子里教导我跟我小哥，只不过我们俩学的东西，可能跟其他的孩子不太一样罢了。”
  “怎么不一样了？”顾玲雪问道。
  “前六年，师父每天教我跟我小哥每天练太极，练书法，学四书，还得学药经、茶经，还有画画、弹琴，  还学过制香。后来，师父问我们两个有什么想法，想要往哪个方向继续学习，小哥对中医最感兴趣，我对那些安静的东西都不太上心。”

  说到这，小姑娘眼里放出了光芒。
  “我喜欢爬树，下河抓鱼，我还喜欢劈柴种地，不过我最喜欢画画了。”
  “师父离开以后，隔三差五的就会有老师分别来教我跟小哥。他学中医，我学画画。至于师父，也就每年过年的时候才能去拜访一次他老人家了。”
  顾玲雪心想着原来如此，怪不得乔青曦的画画的那么好，任何一个人十年如一日地坚持画画，再加上天赋和热爱，做出成绩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上学也不是不学习，反而可能是更专注的学习了一身别人没有的本领。再看看城里那些每天辗转于各种补课班的孩子，顾玲雪对那些孩子生出了同情。
  “你们老师愿意在这里陪你们六年，也挺不容易的。”顾玲雪感叹道。
  “是啊，虽然我们老师本来就是住在山上的，但是能够抛下自己的家业来我们这深山老林里教导我们俩，我跟小哥都非常感激他。”
  “他也是住在山上的？”
  “是啊，他一个人住在山上，也没有儿女家人。”
  “那你们的写字画画，弹琴制香，太极中医，都是这一位老师教的？”
  “是，师父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他雕刻的闲章据说现在拿到外面能卖好多钱呢。”
  顾玲雪对这位老师异常好奇，便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
  “杨焘。”
  顾玲雪此时内心的震惊又多了一分，对乔瑾的身份也是更加的好奇。虽然顾玲雪不关注这个文化的圈子，可是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有谁没听说过杨焘的鼎鼎大名——那可是国学大家啊，居然被请到家里六年教孩子？
  顾玲雪从刚刚的震惊中振作起来，继续问到：“对了小曦，”顾玲雪问到：“你大哥多大了？”
  “他比我大十九岁。”
  顾玲雪心中盘算着，这样看来，乔瑾应该是三十五岁，他看起来像是三十刚出头的样子，平时应该还保养的蛮好的。起码生活顺心没那么多烦心的事情，不然哪能不老。
  不过话说回来，差十九岁的兄弟姐妹应该很罕见吧。虽然她内心深处特别想了解一下这兄妹三人的关系，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姐姐，你知道吗，你能来我真是太高兴了！平时都没有女孩陪我玩儿，小哥跟个闷葫芦一样，这家里终于又多了一个女孩子陪我了！”乔青曦习惯性地拉着顾玲雪的手臂开始摇晃，像普通的小女孩一样撒娇。
  “我也很高兴！”顾玲雪配合着乔青曦的拉扯，她也是发自内心地喜欢这个开朗的小妹妹。
  顾玲雪何尝不是自己一个人呢，母亲的早逝让她从上学起就被班里的几个同学嘲笑是没妈的孩子，父亲为了生计不得不经常地让她一个人在家。顾玲雪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渐渐地，她养成了不爱说话的谨慎性格，其实骨子里，她又何尝不想做一个这样活泼开朗的、被好好保护的小姑娘呢。
  自从去了王叔家，顾玲雪才渐渐地活得像个孩子。爸爸和王叔出门的时候，她就被刘阿姨接到家里照顾，再也不用去邻居家左一顿右一顿地蹭饭了。
  王叔家的儿子比她大两岁，那个时候两个人根本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可讲，而且他们认识的时候，顾玲雪已经上了初中，王维念即将上高中，两个正直青春期的少男少女连脸都不敢多看对方一眼，更别提推心置腹的聊天了。
  不知不觉，顾玲雪和乔青曦两个人坐在溪边聊了很久。
  突然，到清澈的溪水里游过了一条又黑又大的鱼。乔青曦二话不说，连鞋都顾不上脱，噗通一声跳进水里开始扑腾着抓鱼。不但鱼没抓到，她还从里湿到了外
  站在岸边的顾玲雪也没能幸免，被她扑腾了一头一脸的水。
  两人赶快手拉着手往家里跑去。
  天也已经微微有些擦黑，两人回到大门前，蹑手蹑脚的往里走。
  尤其是乔青曦，生怕被她大哥发现她的窘样子，低声对顾玲雪说道：“姐姐，我先走了，明天见。”说完，便一个闪身跑到了豆角架子的后面，企图溜着墙根迂回回去。
  乔瑾房间的窗户可以看清楚整个院子的情况，小曦鬼鬼祟祟的行为被他尽收眼底。看着小曦从头到脚都在往下滴水，乔瑾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玲雪倒是不怕的，但是为了配合小曦的鬼祟行动，也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己的厢房。
  由于她只是被溅了些水，回来的路上已经干了，并不要紧。顾玲雪看着桌上多出的毛巾浴巾，知道在她出去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来过。她脱掉拖鞋，用浴巾擦了擦脚，就躺到了床上。
  她回忆着分别时小曦对她说的那句“明天见”越想越不对劲。为什么是明天见呢？难道他们吃饭的时候还各自吃各自的不在一起么？肚子咕噜噜地乱叫着，她也确实是很饿了，就等着晚餐的时候饱餐一顿。
  顾玲雪躺在床上，尽量减少身体移动带来的能量消耗，可是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又等到了天黝黑，没有一个人喊她吃饭，于是她放弃了挣扎，迷迷糊糊中，伴着饥肠辘辘就睡了过去，脸都没洗。
  另一边。
  正在房间里操作着笔记本电脑的乔瑾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呀”了一声，然后他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来到窗前，抬眼向东厢房望去。
  老屋里一片漆黑，没有点灯，看来那个女人应该是睡下了。
  乔瑾推了推眼镜，自言自语到：“明天再给她讲讲我们家过午不食的习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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