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夜谈

“毛毛躁躁的，冷静点嘛，一点都不像你了。”
  怀特抖了抖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他的眼神，不似我认识的那个人，那双冷峻的眸子没有了昔日的柔和，说不出的冷漠，但在冷漠深处似乎还隐匿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关心。
  “怎么今天这么能忍，往常不是一点就着嘛。”我笑着打趣怀特，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还是低头笑了一下。
  “你这张脸真欠揍，比那家伙欠揍多了。”
  “看来咱们意见不谋而合嘛，不过揍我就算了，你打不过我。”
  怀特的笑意满满，强压着嘴角憋住。
  “别憋了，要不一会憋出屁来。”
  “你特么真低俗。”
  我俩相视一笑，彼此之间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只是我们两个都是不善于表达的那类人。
  “虽然不明白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过……换回来了？”
  “昂，想没想我？”
  “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也不来看你爹，看我一次就砍我，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嘛。”
  “有小孩呢，别满口脏话啊。”
  “有小孩我也是你爹。”
  “嘿我擦！我是好长时间没收拾你了吧？”
  怀特摆了摆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凑上前来轻捶一下我的胸口。
  “虽然晚了点，不过就算补上了吧，别挑我毛病啊，欢迎回来。”
  “这么肉麻啊，都不像你了，看来确实想我了。”
  “你给我死。”
  我拉着怀特坐下，艾丽斯不知何时趴在木桩上睡着了，只剩下哈利坐在那里捣鼓着火。
  “这么晚了，睡吧小子，顺便帮我把她也捎到帐篷里，就那个橘黄色的昂，我俩说两句悄悄话就睡昂。”
  我调侃了一下哈利，这孩子也很配合地点点头，随后很有礼貌地跟我俩道了晚安就去自己的帐篷睡了。
  “话说，能在这儿看到你，也挺让我吃惊的。你这平常懒得皮燕子生蛆的主，怎么这次这么主动就跟着大部队来了？再说了，来了也不先来找我，不仗义啊你。”
  怀特没着急回答，摸了半天口袋掏出一根皱巴巴的卷烟，展了展随意放到火边点燃，吸了一口后才开口。
  “呼——怎么，许你看孩就不许我护崽啊，毕竟是第一次出征嘛，没有经验，我看着点还能少吃点亏。”
  “不用你说，我就帮你办了嘛。我都跟着呢，还能少了亨利一根手指头啊，你连这都信不过我了？”
  “不是信不过……”怀特深吸一口，这种劣质的卷烟品质实在不敢恭维，这一口呛了一下，捶了捶胸口顺气。“你又不是神，哪能看得住这么多人啊，能把自家主子看住了就不错了。按你的性子，你自己说，这些孩子哪个出事了你不得帮，好意心领了，不过哥们儿还是替你省省心，分担分担呗。”
  “别把我说的那么高大上，我也是有私心的。”我望着火苗发呆，口中念念有词。“如果亨利和其他人同时陷入危险的话，我会选择救他，而不是其他人。”
  怀特举着卷烟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缓缓放在嘴边又抽了一口，笑着吞云吐雾。
  “心态变了不少啊，我还以为你会说你都要救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呢，看起来确实成熟点了昂。”
  “你也说过了，我不是神，更永远成不了神，我是个普通人，也是一个女孩的父亲，能守住一个孩子就已经实属不易了，要拯救全部这种话太空泛了。总是把自己当成那种救世主一样的人物，这种事太不切实际，又太不负责任了。我是个人，是人就有自己的能力极限，我的极限就只有这种水平，我没有能力救所有人。”
  怀特意味深长地眯着眼睛看我，就算同为男性我也得承认，他就是天生的好苗子，凌乱的发丝和慵懒地神情在火光的映衬下帅得实在有些不真实。
  “那如果……是艾丽斯和亨利一块有危险呢，你先救谁？”云雾缭绕中的怀特微微一笑，将烟头扔在火堆中。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答案。
  “是吧，人都是有私心的，无可厚非。你心里那个选择没错亚瑟，换作是我，哪怕选择一万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家的孩子，别人家的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们的选择没有错，错的是人性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可悲同情心罢了，但说到头来，谁又需要你来怜悯呢？过好自己的日子，安安稳稳的多活几年，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也不求日子过得有多精彩，只要能混过去就算成功喽。”
  我低着头没说话，但在心里默默肯定着怀特的话。是啊，如果换作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想吧。
  世界上的圣人太多了，怜悯和忏悔是神官要做的事，和我们无关。
  “跟你打听个事，你别生气啊。亨利的断指，是不是先天的？”
  怀特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哎呀你就说是不是吧，一会给你解释。”
  怀特捏着下巴想了想，像是在回忆，许久后才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反正我捡来他的时候，他那根无名指就已经断了，那会儿他可能都不到1岁吧……看那断口那么平滑，可能是先天的吧。”

  我点了点头，把自己关于亨利是异种族后代的猜想和哈利的解释说给了怀特，他有些迟疑地摆了摆手。
  “这……有点牵强吧，你不也看到了，亨利哪有其他种族的特征啊。再说了，同种族的后代又不是都健康的，天生残疾的也多了去了，如果真是异种族的子嗣，就应该同时拥有至少两种不同的身体特征吧，别说是你，就是我跟他过了小半辈子了，少说十一二年了吧，我都一点没看出来跟我有啥不一样的地方。”
  “我这不也只是猜测嘛，猜测懂不懂，又没有真凭实据，但这也是个突破口嘛，万一真猜对了没准还能顺藤摸瓜找到他的亲生父母呢。”
  “亲生……父母吗。”
  怀特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立刻恢复神采，傻笑着摸着后脑。
  “说的也是哈。”
  我拍了拍怀特的后背，转移开话题。
  “不说这个了，聊聊你自己吧，身体怎么样了，没再出现那种情况吧？”
  “没，这几天一直很正常，除了还是怕光以外，没什么别的感觉，但是一见光就感觉浑身火辣辣的疼，跟被吊起来放火上烤一样。不过呢，好在这片林子够密，白天洒下来的阳光也不算多，基本影响不大，没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看你气色恢复的还不错嘛。不过你身上的问题太多了，一时间也没办法解释，但是……我怎么感觉你这么怪啊，身上怎么有一层……黑气？”
  我揉了揉眼，再仔细去看怀特身上。细看之下发现他身上确实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黑色气体，很稀薄，但在我眼中却格外醒目，有一股不祥的气息。明明之前还看不到的，不知道今晚是怎么回事，是我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吗。
  不光是黑色气体，怀特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淡蓝色的东西，伸手去抓也摸不到，好像没有实体一般，但那种形状俨然就是一个人形，这种蓝色的物质笼罩着他的肉体，而黑气则罩住了那层蓝色，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将怀特的周身围得严严实实的。
  “你有病啊，大半夜的说什么呢你，神神叨叨的，怪唬人的。”
  “不是，我真看见了，特清楚！就在你身上缠着，你自己看不到吗？”
  “看到啥？别是你让那个叫扎克的动了手脚了吧。”
  怀特抓住我的肩膀摸来摸去，惹得我浑身不自在。
  “滚滚滚，我好得很呢，倒是你，多注意一下啊。”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还死不了呢。”
  “少糊弄我昂，老老实……”
  没等我说完话，怀特摆手示意我闭嘴，又续上了一支烟。
  “我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太在意我啦。其实，今晚来找你，是还有另一件事跟你说。”
  “什么？”
  怀特神秘一笑，指了指亨利睡觉的帐篷说道：“我家那小子，似乎有冥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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