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在本本上待着吧

二零零一年，一月十四日，除夕前倒数第二个周末。
  新悦达购物广场一楼大厅的玻璃墙后面，一个看热闹的少女突然对另一个扎着马尾的漂亮女孩说道：“哎？如意，你看外面那个是不是你哥啊？我记得上周在商场里见过的。”
  刘称欣站的位置离他们很近，能清晰的看到摘下脖套的面孔，乱糟糟的头发，冻得发红的脸，两条清鼻涕挂在脸上，胸腹位置还有一个大脚印。
  “不是，我哥他今天去朋友家了。”刘如意否认，这副狼狈的模样实在太丢人了，她才不认呢。
  “那是我记错了。”只匆匆见了一面，连话都没说过，她同学也不是很确定。
  刘如意心道：‘让你总欺负我，让你抢我电脑，被收拾了吧，活该。’
  明明大快人心的画面，可她心底却不断涌起不舒服的感觉。
  “刘称欣，你怎么回事？”随着一声怒吼，略显富态的王经理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胖小子的父亲说道：“王经理，还记得我吧？你们这员工不行啊，我孩子要个气球都不给。”
  “记得记得，李经理，这是我们工作失误，我马上让他给你道歉。”王经理认识那孩子的父亲，是同一集团，另一家公司的高管。
  “刘称欣，还想不想干了，赶紧给李经理道歉？”
  刘称欣又一次握紧了拳头，眼神狠狠的瞪过去，旋即松开手，用脖套擦了擦流出来的鼻涕，走到李经理面前说道：“李经理，对不起，是我做的不对。”
  要不是有颗感恩的心，他今天能讹死这个王八蛋。
  “李经理，他是我们雇的临时工，身份和您没法比，您看这样行不行？不行我辞退他。”
  “行吧，我也就是给孩子出口气。”
  话说到这份了，他能说不行吗，好像他欺软怕硬似的。
  王经理踹了刘称欣的屁股一脚，说道：“赶紧谢谢李经理大人大量。”
  “谢谢李经理。”刘称欣深深看了王经理一眼  ，鞠了个躬，顺势蹲下身子，笑眯眯对胖小子说道：“你这么小就知道保护自己，惩恶扬善，真是太棒了，什么警察叔叔、解放军叔叔，他们都没有你厉害，不愧是李经理的儿子，以后要继续加油哦。”
  李经理皱眉，他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大对劲，又说不上来，转头看向王经理。
  王经理立马收起微笑，恶狠狠说道：“哪那么多废话，滚去工作，今天的工资扣一半，再发生这种事你就不用来了。”
  说完，他摸着小孩脑袋对李经理说道：“虎父无犬子，这胖小子比大多数人壮实多了，李经理，我带你逛逛商场，今天消费一律八折。”
  “那感情好，谢谢王经理了。”
  两人谈笑着走进商场，没再看刘称欣一眼，仿佛他是路边的野草。
  刘称欣晃了晃越来越晕的脑袋，默默带好脏兮兮的脖套，拿起滚落在一边的娃娃大头，孤独地继续发起传单，犹如一条丧家野犬。
  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人群也就散去了，不过有几个好事的年轻人，用手机记录下发生的一切。
  “走吧，我们吃饭去。”刘如意看着刘称欣的背影，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即使不断回忆被欺负的往事，也没什么太大作用。
  刘如意身边的少女不屑道：“这人可真怂，挨打了不反抗不说，还让道歉就道歉，鄙视他。”
  “可不是，像咱们班大狗哥，上课从来不起立敬礼，老师批评也敢顶嘴。”另一个女孩补充道。
  少女是崇拜英雄的，在她们幼小的心灵里，敢怼天怼地，什么都不怕的就是英雄。
  而刘称欣呢，刘如意一直都知道他在外人面前就是怂包软蛋，还要靠颖颖姐帮忙出头。
  在现场的不止是刘如意她们，还有一个刘称欣认识的人。
  “完蛋货！”
  姜雪芝也看到了完整的一幕，她唏嘘地摇摇头，没有要出面的意思。
  本来就不太喜欢刘称欣，更不喜欢软弱的男人，现在加起来，让她对刘称欣的观感掉到最低点。
  或者说，因为先有了偏见，所以看他做的一切都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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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录视频的年轻人把视频传到了网上，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有寥寥几条评论。
  “这是我见过最软的男人。”
  “让道歉就道歉，简直给年轻人丢脸。”
  “对，就算工作再重要也不能丧失男人的血性。”
  “楼上的几位一看就没在社会磨砺过。”
  “在社会上磨砺过，我也该还口还口，该还手还手。”
  “当你有老人要养，有孩子要养，有妻子要养的时候再来说这些话。”
  “可是，那人一看就很年轻的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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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称欣回到家用凉水冲了冲，吃完药把自己缩进被子，拿笔在新买的小本里添上两行字。
  新悦达广场策划部，王经理
  某公司高管，李经理。
  刘称欣是记仇的。
  前世大概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有次分完座，班里文艺委员坐靠窗位置，刘称欣是她同桌，那时的座位还是老式木制双人桌，连在一起那种。

  某天第二节课下课前，文艺委员跑上讲台和老师汇报什么。
  等到眼保健操音乐开始，刘称欣感到有人戳他就起身让了一下。
  或许那天老师处于生理期，身体不适，或许受了什么气，或许是某些想不到的原因，总之她连连怒吼，说他违反纪律，不好好做操，刘称欣据理力争，死不认错，最终被打十下手板。
  老师叫什么不记得了，甚至学校名，学校地址都已经模糊，但那老师教音乐，长得挺漂亮这两点，刘称欣足足记了三十年，可惜十下手板之仇直到穿越也没报上。
  所以他认为自己记性不好，转个身工夫就有可能忘掉上一刻在想什么。
  既然记性不好，那就用最笨的办法，俗话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报不报复得了另说，先记到本本上。
  “称欣，起来吃饭了。”
  “马上来。”
  所有的不开心瞬间飞走了，果然家里才是最温暖的地方。
  时间很快到了二十一日，由于是新年前两天，这个变成了工作日。
  刘称欣感冒好的差不多了，体温恢复正常，只偶尔咳嗽两下，抽烟刺激的好的慢。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第二次来到商场策划部，准备领取劳动成果。
  刘称欣来的比较早，自从发生上次的事情以后，他的工作地点就固定在了商场的周围，算是王经理对他的一种照顾。
  “这两周工作不错，辛苦了，你的工资。”王经理递给刘称欣一个信封。
  “咦？”刘称欣打开信封查了下，发现数目不太对。
  两周的工资是四百二十，那天扣掉了十五，应该发下来四百零五才对，但信封里装的却是五百二，不仅没扣，还多了一百。
  刘称欣看向王经理，王经理朝他眨了眨眼睛。
  “谢谢王经理，我先走了。”多的一百应该是被打的补偿吧，刘称欣突然觉得王经理还不错。
  “回去就把他从本本上划掉。哎？不对啊，贪了我一半的钱我还得感激他？哪有这种道理，在本本上待着吧，嗯，最多划下去一半。”
  刘称欣嘀嘀咕咕走向回家的道路。
  他没马上去给妹妹买衣服，这个点太晚了，家里人都在，不太适合创造惊喜，还是明天或者后天再偷摸来一趟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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