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倾世皇妃，九重塔

当年就是为了杀她这两个哥哥灭的山村，怎么可能真心答应？武皇压根没和群臣商议，直接派出心腹将领及若干玄兵卫，命他们统帅十万边军剿灭叛逆玄青。
  许是玄青的善良让他逃过一劫。
  每半年他都会抽出一个月时间带五百新兵护卫去山里训练，偏偏今年遇到大雪封山，他们被困了将近三个月。
  好在营地物资充足，除了有些冻伤没有减员，而就在这三个月里，武国的军队来了。
  当玄青下山以后映入眼帘的是遍地尸骸，几万头颅垒成的京观，岳父岳母挂满冰晶的残尸挂在门楼上，还有数千姿态各异的幼童冰雕，包括他儿子女儿。
  张雅、凤儿、五百新兵家的女眷，确切地说是整个寨子所有女眷，只要有几分姿色的，全部赤身裸体死于床上，北国寒冷的天气保存了她们最后也是最痛苦的表情。
  玄青和五百新兵发了疯似地搜索张家寨，终于在后山一处山缝里，发现两个幸存下来的活人，张雅表妹杜诗雨，和她怀里抱着的只有一岁多的玄青小儿子。
  在婴儿眼里，父母的怀抱往往能治愈身心上一切痛苦。
  呼吸微弱，两天未曾睁眼的婴儿突然张开双眼，颤抖着向狂奔而至的玄青伸出双臂...
  玄青抱紧孩子，听着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的杜诗雨诉说事情经过。
  武国将领以招安为名，许诺高官厚禄。
  在几位管事游说下，本就心向武国的张家老爷打开寨门，亲自率众迎接。
  张老爷没想到，这些玄青救过一命，张家收留提拔的管事或被威胁或被收买，也许他们本意并非如此，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当张老爷被斩于马下，当各部首领被乱刀砍死，他们和他们的手下只剩下背叛一条路可走。
  张家寨守军拼死反抗，奈何各部将领已死，加上那几位管事和武国军队的里应外合下，守军的反抗显得可笑又徒劳。
  诈开的坚固城寨成为牢笼，寨中人无处可逃，无差别屠戮就此开始。
  边军多少还有点底线，一刀给个痛快，玄兵卫在武皇带领下，军纪涣散，一个比一个残暴，浇水做冰雕，收尸垒京观，强暴泄兽欲。
  武国军队未停留太久，执行任务的心腹将领认为几百困在深山，没有物资的流寇绝过不了这个冬天，几万人跑几个活口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反正他不愿意继续待在深山老林受苦。
  玄兵卫众人深以为然，他们是来享受发财的，吃苦受累是那帮边境武夫的事。
  武朝在武皇带领下，散发出腐朽的臭味，连心腹将领、忠于皇室的玄兵卫执行任务都要打个折扣。
  而这也成了玄青逃过一劫的契机。
  从张家寨被攻破到现在，杜诗雨和幼子在没吃没喝、寒风刺骨的山缝里待了几天，身体早已油尽灯枯，神经放松的刹那，药石无用。
  当表妹失去呼吸，当怀里的孩子逐渐变得冰冷，失去两次家园的玄青心神失守。
  木然收敛、火葬了亲人尸骸，曾经温和善良的玄青跪在坟前一天一夜，猛然呕出一口鲜血，踉跄起身，血泪自双目流淌，一字一顿，声如鬼啸般高呼：‘苍天弃吾，吾宁成魔。’
  这一刻，他疯了，或者说抛弃了人性，他弃名不用，自称青魔，带领五百张家新兵及几百残存平民成立魔灭军。
  以人之躯行魔之事，灭尽天下。
  从此武朝大地上多了支叛军，一支带着死亡信念、不要命的幽灵；一支让武国百姓、军队、豪族，让所有人惧怕的复仇疯魔。
  魔灭军兵峰看似漫无目的，实则在寻找躲藏起来的管事，这种没有明确目标的游荡让他们躲过多次围剿。
  一路上，魔灭军不接受军队投降，不需要物资补给，不管是军队还是平民只要拦在路上，都被他们碾碎。
  他们没有粮草也不需要粮草，任何尸体都可以变成粮草，武器不足那牙齿就是最好的武器。
  偏偏这样的军队却不断有人加入，王超末期的腐朽可见一斑。
  一年时间，随着深入武国，魔灭军人数超过五万，七位统领分别以颜色加魔自称。
  第五年，魔灭军人数达到十万，十万人肉为食、析骸以爨（音：窜）的流寇到哪都是噩梦。
  武国曾调来二十万大军，但这二十万大军和边军没法比，面对边军都惧怕的魔灭军，甫一接触，武国军队直接溃败。
  魔灭军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一张张腥臭的大嘴，还有他们随身携带的，一块块人体残肢制成的干粮成为武国军队的噩梦，活下来的溃兵经常在午夜里哀嚎‘不要吃我。’
  第十年，连所有起义军都厌恶攻击，人数已不足三万的魔灭军顽强地来到最终目的地，武国国都。
  此时的武朝领土尽失，只剩下国都，可即使是国都，也被大周的军队团团围住，要不是白炎想着救出红鸾，武朝早已覆灭。
  三十八岁的白炎留着胡须，他的周国基本上统领了全国，仅剩武国国都，还有那支游荡的，莫名其妙的军队。

  “红鸾，我来救你了。”
  城上站着三十多岁，生过孩子却依旧美艳动人的皇妃，惶恐不安的武皇藏在她身后，为了活命，武皇打算交出红鸾。
  白炎难得的笑了起来，为家人报仇是小义，为百姓打破武国暴政是大义，那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他的私心了。
  当了近十年的一国之君，白炎从未近过女色，满朝文武都要求他留后，可除了红鸾，谁又能配的上他？
  可惜小青不在了，不然三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才是白炎的梦想。
  红鸾哀伤地盯着城墙，这是他父亲爷爷为之奋斗一生的武国，是她男人视若生命的财产，一切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救过她也被她救过的哥哥咄咄逼人，她的男人要把她交出去换来苟活，满朝文武一片赞扬仁义之声，十四万军人无一人敢于亮剑。
  红鸾不知何去何从，唯有用愤怒掩盖迷茫，她语气冰冷，一字一顿道：“白炎，我不叫红鸾，我叫洛沁甯。”
  白炎质问洛沁甯知不知道当年灭村血案的幕后黑手是谁，有没有忘记村里人的仇恨。
  洛沁甯知道小皇子是幕后黑手吗？
  是的，她是知道的，不到百人的屠杀队伍，每张脸她都记得很清楚，也在宫里见过很多次。
  他们被洛沁甯用各种手段，或色诱，或诬陷，或收买或挑拨除掉大半。
  但她也只能做到这样，谁叫她喜欢上曾经的小皇子，现在的武皇，女人就应该从一而终不是吗？哪怕是死。
  洛沁甯不知道，她为两位兄长的开脱引得武皇忌妒心泛滥，出尔反尔对两人追杀灭门。
  白炎沉默下来，他不知道该不该提被追杀的事，好像提了没用啊，他没证据。
  犹豫间，魔灭军到了，这支军队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长了些奇怪的东西，看上去更像恶鬼了。
  随着魔灭军到来，另一支负责剿灭他们的周国军队也到了，将领跪在白炎面前请罪。
  洛沁甯居高临下看着魔灭军首领，通红的双眼，漆黑的嘴唇，额头鼓出两个肉包如同恶龙的犄角，可那清秀的面容为何如此熟悉？
  “青哥？”红鸾试探着高喊一声。
  青魔眼里露出迟疑，随后是无尽的嘲弄，仿佛在问：‘青哥是谁？’
  他掏出一只断手，边嚼得嘎嘣作响边发出难听的嗬嗬怪笑：“食物，好多食物，魔灭军听令，撕碎所有拦在路上的东西，吃光武国都城，全军...冲锋。”
  白炎拒绝了让魔灭军消耗武朝最后力量的提议，区区流寇也敢在大周面前放肆？
  “炎哥，那是青哥，住手啊！”喊杀声淹没红鸾微弱的悲鸣。
  魔灭军的失败是必然，衣衫褴褛、怪形怪相的强弩之末如何能冲破精锐军阵？
  白炎也绝不会允许这支吃人的流寇继续肆虐，他只带领一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骑兵就彻底剿灭这支曾让人闻风丧胆，现已成强弩之末的灭世幽魂。
  青魔被长枪钉在地上，犹自怪笑着取出一颗风干的人头撕咬，这是他的收藏，那个带头出卖张家寨的管事。
  白炎骑在马上皱眉看了一会，突然下马踉跄着跑过去扶起青魔，全然不顾他浑身的血污和闻之欲呕的臭味，颤声问道：“小青？你是小青？”
  “小青？对，我是玄青！我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回光返照间，玄青眼里猩红消退，咧嘴笑道：“炎哥，最后能再见到你真好。”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玄清恢复了往日的温柔：“炎哥，去把红鸾追回来吧，人生百年，权势富贵，尊严仇恨不过过眼云烟，到头来终是一场虚空大梦。”
  玄青死了，死前眼里没有了仇恨，当然也没有悔恨，哪怕永堕无间。
  兄弟短暂的重逢离别，让一向冷静的白炎怒不可遏，视红鸾杜鹃啼血般的哭声若无睹，亲率大军向武朝国都发起总攻。
  当周军冲入皇城，红鸾站在通天塔顶起誓，若有来生，定当做牛做马偿还两位哥哥的恩情以及对今生的赎罪。
  红鸾死志坚决，白炎阻拦不及，一代倾世皇妃拖着烂泥般的武皇，与子女一同自焚于通天塔。
  周帝白炎一统天下，强盛的周王朝到来。
  之后白炎为了缅怀兄弟与最爱的女子，在通天塔原址修建了九重宝塔，并铸灵棺于此，最终驾崩于十年后的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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