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七番外03

　　支书正开心的要迎人回公社,  大队长不干了。

　　“秦同志，这天马上就要黑起，夜路不好走,  不然你跟支书在大队住一晚,  等明天天亮再走。”

　　秦晏皱起眉头,  在斟酌这件事情。

　　倒是支书回过神来,  看看天,  阴沉沉的怕是随时要下雨,  看人在早一天晚一天的差别也不大。

　　“是我考虑不周,  那就等明天,  我晚上就在这麻烦一宿。”

　　“不麻烦，我让人去准备晚饭。”

　　秦晏补充一句，“我要住在白草家里，这事白皮和你说了吗？”

　　他想着等这次回来之后，领到的粮食在白草家一个锅做饭,  也能让她多吃点,  太瘦了。

　　“说过了，不过小草儿他爹出门还没回来,  没来及讲。”

　　“出门？”

　　“大队有人帮忙相看对象，听说是个守望门寡的女人,  人勤快也能干,  就是命不好摊上那么个爹娘,  私底下跟人要粮票才拖到现在,  要是看上眼，赶着年前就能准备婚事。”

　　秦晏想到百草脖子上那个差点让她致命的豁口,  不动声色的跟在安排的大队长身后问了句。

　　“望门寡是指定亲的未婚夫去世,  还没嫁？”

　　“对。”

　　“那她父母这次打算要多少粮票？”

　　大队长没想到看起来高高冷冷的秦同志,  竟然有那么一颗爱八卦的心，叹口气说：“估计不少。”

　　支书也多了几分好奇，“那为啥还要相看？”

　　“白二家里有个小闺女，总要有个娘带，现在白二能教，再大点还咋教，另外家里总要有个收拾的人，山里汉子不好娶媳妇，如果能看上，大队理想着帮他凑凑，怎么也要把这个媳妇给娶回来。”

　　“……”

　　秦晏暗戳戳吐槽，你们还挺团结。

　　这期间，支书又藏着小心思多问了几个问题，秦晏一一回答完，更加加深他研究员的身份，心里多了点底，打算回去就再打电话去跟上头认真说。

　　回大队长家吃饭的路上，秦晏再次遇见小白草的亲爹，不同于昨天见面的混乱，这次场面十分平和。

　　如果忽略掉小白草父亲那拉下八尺长的脸，气氛可能会更融洽。

　　大队长惦记着他相亲的结果，这会见到心就咯噔一下。

　　“白二，这是没成？”

　　“没，对方点头了，就是提个条件。”

　　“啥？”

　　“以后每年都得给那边的交一百斤粮食。”

　　“他咋不去抢，咱一亩地一年也就打百来斤粮食，你一年口粮才几十斤，不行。”

　　白二点点头，“是呀，俺还有个闺女，肯定不能答应，相看的对象倒是个好人，劝俺别答应她爹娘。”

　　“女的倒是拎得清。”

　　秦晏挑眉，自然的加入这聊天中来，“如今包办婚姻，她没办法不管爹娘，你也没办法丢掉女儿不是吗？”

　　白二听到个陌生腔调，抬头认出是昨天小草儿说偷羊的人。

　　第一时间防备起来，“队长，这人……”

　　“查清楚了，昨天是误会，不过秦同志说的也有道理，你们都有牵挂也不好勉强在一起。”

　　白二见大队长定论，看秦晏的眼神也温和几分。

　　大队长也不忍心，转移这个话题，“对了，正巧找你也有事，我记得你家有四间厢房，现在就你跟小草儿住，如今知青点的情况你也清楚，秦同志暂时安排在你家里，你怎么想？”

　　“不行吧，俺都舍不得让小草儿做饭。”

　　平时都是尽量早下工，回家去帮忙，女儿她娘当年就怪他没本事，得病没救回来，一直觉得亏欠她，现在小小年纪还乖到不行。

　　秦晏扫他一眼，“我会帮忙。”

　　他经常看白草做饭，照着模仿总没错，他的动手能力一直很强。

　　白二见大队长看着，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就没再拒绝，“也不要你帮忙，家里有两个灶，咱们分开做就好。”

　　免得跟跟山窝那一群吊梢眼的知青似的，吃一粒米都能念叨你半年。

　　秦晏没再多说，反正他的目的是住进小白草家里，近距离看护她两年，想让她过的更好点，希望未来遇到前，能少受点苦。

　　既然见到，秦晏就跟着白二走了。

　　是村中间的一座土房子，建的U字型，进门正面是堂屋带左右两边厢房，院子右面是同样格局的东间，西边一般是厨屋，另一半放柴火。

　　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摆了个小八仙桌，墙壁上挂这条条帚帚，多了几分生活气息。

　　白二带他走进东间的左边，“这屋空着，你就暂时住在这吧，柴房里头有干草，你自己拾掇拾掇。”

　　房间里很阴沉，唯一的一扇窗户是开在院子里那面墙，正面向东，只有早晨才能见到一点还不咋暖和的阳光。

　　墙角蜘蛛网挂着，被压平整的泥地也有几分潮湿感，秦晏站在那发了好一会呆。

　　在白二眼里看起来就是在发呆，“秦同志。”

　　“恩？”秦晏回过神，神色已经收敛。

　　“家里没多余的铺盖……”

　　“没关系，我自己想办法。”

　　白二松下一口气，“对门就是厨屋，柴火你省点用，那都是俺闺女一点点打山上背下来的，不容易。”

　　秦晏转过身，正对着白二，“你很疼她？”

　　“那肯定，俺就这一个闺女。”

　　秦晏越过他，站在门口看向对面厨屋，耳边是白二喜滋滋夸女儿的话。

　　他没继续听，因为瞧见小白草牵着三头羊走了进来，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你家可以养羊？”

　　这个年代不允许吧。

　　“不是家里的，是队里的，俺闺女心最细，山里情况又不适合养猪，跟适合放羊，这三头是今年大队里分下来的任务。”

　　帮忙放羊，年底大队长能以他闺女的名义，补偿几个工分呢，那就是白赚的。

　　“爹，大同志。”

　　小白草将羊儿拴在杂房边的柱子上，就小跑着过来，“大同志，刚刚遇见大队长，他讲你以后要住俺家里头，真的吗？”

　　“恩，以后要麻烦你……你们。”

　　“不客气，大队里头俺最熟。”小白草拍着胸脯，忽然想到什么，“哦对，大队长还让通知你，晚饭去他家里头吃。”

　　她回想看到的画面，“来的路上俺看见大娘她正筛糠。”

　　“？”

　　小白草羡慕道，“大同志你今天能吃到窝窝头了。”玉米面混着糠做的，最管饱了。

　　秦晏听她说的肚子又饿起来，那咕噜叫声不禁让人脸红。

　　“咳。”

　　掩饰的声音太晚，小白草已经听到，“大同志，你肚里头还不舒服吗？”

　　“有点。”秦晏放下拳头，“你晚上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大队长家里吃饭？我把我那份让给你。”

　　他以为小白草会答应。

　　“不了，大同志，你不吃剩下来大娘家里能多分点，现在谁家存点粮食都不容易。”

　　秦晏盯着她，就见她回头从羊背上扒拉下来两个草篮子。

　　“爹，你看今天挖的草根，可大了。”

　　秦晏看过去，是像芋头一样灰白皮胖胖的野葛根，看的时候听到小白草说晚上能煮一大锅片汤喝了。

　　“俺多背了柴火，晚上能多煮两根柴火，烂一点好下肚。”

　　“直接煮不好吃。”

　　秦晏想到白草曾经处理山上野葛根的手法，“切碎，磨烂，洗粉，会比直接吃的口感要好些，不过要费点事。”

　　“怎么个好吃法？”

　　“我帮忙。”

　　小白草吃惊，“你不是要去大队长家里吃饭。”

　　“肚子不舒服，不去了，我帮你切碎，你帮我跑一趟去说说？”

　　小白草扭头看向父亲，白二看了看秦晏，不去大队长家吃就代表要留下，对方粮食啥的都还没来，可不就要吃家里。

　　但是女儿开口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恩，去吧，路上别跑。”

　　“知道啦。”

　　小白草丢下野葛根，笑着跑出去。

　　秦晏倒是自觉，走进厨屋里面拿了铝盆和菜刀，先将野葛根洗干净后，就在院子里的小八仙桌上切。

　　山里天黑的快，需要赶紧弄。

　　他剁了两下，白二站在一边看得辣眼睛，“放那放那，一看你就不是干活的料。”举个刀都轻飘飘的，看的他不得劲。

　　白二抢过菜刀，手起刀落几下就将野葛根给剁成大块，秦晏盯着摇头，“太大了，还要小。”

　　“……”

　　白二又剁一遍，秦晏从隔壁借了一把刀来，帮忙继续切片，剁碎，环顾四周，最后用个木盆剁碎的贴在菜桩上，拿擀面杖砸了几遍，才冲入水中搅拌之后捞出残渣，竟然还有小半盆。

　　“晚上煮这个。”

　　“那这些呢？”

　　白二看着铝盆里面白花花的水，想不通哪能管饱肚子，好在残渣还剩下，他灶下点上火烧开水后将残渣放进去，从后墙根地里掐了把小白菜洗干净切碎丢进去，还像模像样是那么回事。

　　秦晏将铝盆放进屋里的大桌上，找了干净的簸箩盖上，等回到厨房瞧见这熟悉的锅糊糊，肚子又不饿了。

　　白二瞧见阴影，抬头看一眼是他，点了点盐进去搅了搅，盖上锅蹲在灶台前将没烧完的柴火埋在底下的草木灰里，在顶上丟个红薯，想了想又多丢一个，这才用火剪戳了戳灶底，让还燃烧的火星子漏下来，均匀的覆盖在红薯身上，也避免余火烧干锅。

　　很快外面传来小白草的呼喊的声音，手里还抱着个小篮子，冲进厨房露出来。

　　“大同志看，大娘给的玉米。”

　　九月中，正是地里玉米嫩的时候，什么也不干光煮熟啃起来都甜滋滋的。

　　秦晏帮她扶了把小篮子，里头装了三根小孩胳膊长的玉米，可惜米粒稀疏，并不像白草大棚里栽种的那样，紧密饱满。

　　这种瞧着大，真剥米粒下来就没多少。

　　他见小白草这么欢喜，“那咱们换换，我不爱吃掉玉米，家里煮的蔬菜糊给我一碗，肚子不舒服吃软烂的舒服些。”

　　“玉米可甜了，你真的不吃吗？”

　　“恩，不喜欢。”

　　小白草看向父亲，见对方没意见，这才点头答应下来，“那大同志你去坐，俺给你端碗，大娘说了要好好照顾你。”

　　她屁颠屁颠的先将小篮子放在院里的小桌子上，又回头屁颠屁颠端起灶台上父亲盛好的碗。

　　这会的陶碗都大，小白草双手捧着才堪堪抱稳，第一碗就放在秦晏面前，她后面白二端着两碗，三个人围着小桌子坐下来。

　　小白草拿起最大的玉米递给父亲，“爹，这个恁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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