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TheDeadMother,TheSafeSh

【1991年7月】

        霍格沃茨的猫头鹰如期而至。

        斯黛拉从早餐桌上挑了一块麦片，拿到那只经历长途跋涉的长耳猫头鹰嘴边。那尽责的信使抖了抖一身蓬松的羽毛，头一扭，嘴一扬，大声抗议起这点打发叫花子似的待遇。

        “还挺高傲的？”

        她索性把叉子上的麦片捣进了戴里克的盘子里，又叫来家养小精灵把窗户打开，对着呼啦扇动翅膀的猫头鹰做出来一个“请”的手势。

        魔法学校的忠仆骂骂咧咧地飞离房间。

        戴里克正拆着密封好的两封信件。他把写着斯黛拉名字的信件递给她，然后打开自己的瞄了一眼开头——

        “亲爱的戴里克·林恩先生：我们很高兴通知您，您已获准在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他翻到结尾署名处——

        “……你忠诚的，米勒娃·麦格副校长”

        信封里还另附一张物品和书籍清单。

        斯黛拉则是看也没看，她一边咀嚼着奶油小甜饼一边懒懒地问：“写的什么？”

        少年端起盘子，直接把那颗鸟都不吃的麦片扣进斯黛拉正在喝的燕麦牛奶里：“也就是那些。”

        “哎——我还在喝这杯！”

        “在你把鸟食戳到我这边之前，这盘子我也正在用。”

        斯黛拉心知是自己理亏，自己原本也就是想趁着这人不注意的时候……好吧，算她失策。她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

        父亲拉赫尔·林恩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那封盖着霍格沃茨校徽火漆印的未拆封信件。

        他铺开餐布，晃动手中的高脚酒杯，“怎么不拆开看看？”他微笑着对女儿说，“……想想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我记得……九月一日开学是吧？那么，这个月月底，我们得去一趟对角巷，上奥利凡德那儿取上个月给你们定制的魔杖。除此之外还有校袍，需要到场量身；猫头鹰或是宠物什么的，得你们自己去挑；至于课本、坩埚、龙皮手套这些，8月31日以前，我让商家打包送到家里来就好。”

        他满意地看到两个孩子赞同地点头。

        他动手切下一块黄油面包，并不锋利的餐刀滋啦滋啦在餐盘上摩擦出嘶哑的低鸣，“卢修斯，那个金毛老狗，来信说他家的金毛小狗想跟你们商量个时间一块儿去。”

        双胞胎各怀心思地对视一眼。

        他们的父亲叉起一片面包塞进嘴里，那阴恻恻的神情就好像他吃的是卢修斯·马尔福本人一样，“信我是13天前收到的，而我并不打算给他写回信了。”

        他抹了抹嘴角的面包屑，冷笑道：“偌大一个马尔福家连个会随从显形的人都找不出，也不知道卢修斯怎么舍得放心他儿子天天在外面乱跑？”

        “可是爸爸，”女孩小声反驳，“这次不一样，这次马尔福先生和马尔福夫人应该会陪同德拉科的，而且我相信爸爸你也会和我们一起的，对不对？”

        “我当然会陪着你们，”拉赫尔的神色缓和下来，“不过既然有我陪着，那和马尔福一家一起行动又有什么必要？”

        “没有必要，我认为。”男孩接话道。

        斯黛拉瞪了他兄长一眼，鼓起了腮帮子。

        见女儿也没有再出声反对，拉赫尔愉悦地道，“那么，我就彻底让卢修斯的信从此石沉大海了，好吧？”

        戴里克应和地点头。但见身旁的少女蹙起了眉，他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

        “你难道想跟德拉科一起在长袍店里对救世主阴阳怪气冷嘲热讽？”

        斯黛拉停止了咀嚼。

        她怎么能忘了这个？如果他们让父亲拒绝与马尔福家同行，那也就意味着，他们与马尔福在同一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相遇的可能性大大降低，几乎约等于零。而且只要不在长袍店里碰见德拉科，那么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能让他们亲眼见证德哈这段广为流传的首次会面——假使这个世界依然按照原著情节在推进的话。

        而这段奠定以后德哈两人关系基础的史诗级初遇，是万万不能被任何可能改变他们在彼此心目中初印象的人、事、物所打扰的。

        斯黛拉狠狠地用勺子碾着盘子里的碎饼干。她在想什么？怎么会想要跟德拉科·马尔福——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幼稚鬼同行？直到盘子里铺满了一摊稀烂的碎屑，她才终于给自己交代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一路上要是没了德拉科的喋喋不休，会少很多乐趣——仅此而已。

        而她愿意活着的理由之一，就是不断找乐子。

        她硬吞下一口干巴巴的饼干渣。

        ——————————

        7月末。

        适逢新学年开学季，对角巷热闹非常。街边的店铺纷纷大肆张贴打折促销的广告，橱窗里各种新奇的魔法物件饱受众人的眼神聚焦。男女巫师们三两成众，从一个商铺转移到另一个店家。

        “香甜可口的蜂蜜夹心巧克力冰淇淋！”满脸堆笑的小贩一看见兄妹俩就往上凑，“采用全新冷却魔咒制作，配合来自奥多马奇的可可豆和赛德尔山谷的蜂蜜原浆！”

        拉赫尔掏钱，双胞胎兄妹一人拿着超大份量的甜筒，惬意地走在前面。

        从头再活过一次就是这一点好——可以第二次理所应当地享受来自双亲无微不至的宠爱和关照。吃什么玩什么不用自己掏钱的感觉实在是爽，虽然，实际上，拉赫尔的财产最终也还是要传到他们手上。

        “戴里克，斯黛拉，”他们的父亲叫住前面的两个孩子，“我有件生意上的事，要去一趟翻倒……呃，就在一个不远的地方，你们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之后我们去定做校袍，或者你们也可以自己先进去——这样行吗？”

        两人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点头，目送他的背影被淹没在人流中。

        斯黛拉抬头看了一眼离他们面前的店铺招牌——“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快掉烫金皮的斑驳字母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翳下，闪着柔和晦暗的光。

        ……这似乎又是一个诡异的巧合。

        但，这也应该没什么大碍——难道真的会巧合到在这里撞见德拉科？不至于吧！

        举手投足间满是倨傲的马尔福家少爷不断在她脑海里闪现。

        她想得出神，全然没注意身边戴里克勃然大变的脸色。

        少年直接扔了手中没吃完的冰激凌，攥着她的手腕就往长袍店旁的一个小巷子奔去。猝不及防被人这么一拉扯，斯黛拉踉跄地跑了几步，一膝盖直直地磕在了地上。

        “快起来！”金发少年压低声音用手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我看到德拉科了！”

        “德拉科？德拉科·马尔福？”

        “低头——他看过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斯黛拉在心底把梅林大骂了一万遍。她立即扯掉发圈，扎紧的马尾松散下来，几缕金发正好垂落在她的侧脸边。

        她梗着脖子，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抓着戴里克的手臂站了起来。两人随即缩着头快步往人潮拥挤的地方撤去。

        披散的金色发丝时不时在她眼前脸边飘来荡去，令她不得不压制住了好几次想要将头发撩开的冲动。

        他们在人缝里忙乱地寻路，连头也没敢回。戴里克已经给好几个被他撞到的路人匆忙道歉，斯黛拉紧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下摆。

        “他被甩掉了吗，还是跟过来了？”

        少年扭头瞥了一眼，“他好像……不在了。”

        斯黛拉寻了个不起眼的拐角，朝身后遥遥一望：形形色色路人中果然不见马尔福家那辨识度颇高的淡金色脑袋。

        仿佛因做贼心虚而跑路、生怕别人发现似的两人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这梅林是专跟我们过意不去么，”戴里克紧皱着眉，“我们本来根本没有理会马尔福家同行的邀请，但现在的事实就是，他们还是和我们同一天、同一时间来对角巷——”他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不出意外的话，哈利·波特此刻也应该在对角巷，和海格一起。”

        斯黛拉正懊丧于跑路途中将发圈丢了，她一只手在脑后拢着松松垮垮的散发，另一只手疲惫地揉着眉心，“我们运气就这么‘好’，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我猜，说不定，下一秒，我们就能看见伟大的救世主和他未来最敬爱的教授之一海格，一起出现在魔杖店门口呢。”

        她讥讽地朝对面的“奥利凡德魔杖店”努努嘴。

        一声腼腆的问询此时响起在身后：

        “打扰一下，请问，这个发圈是你的吗？我刚刚看见你们跑过去，把这个落下了。”

        还好，有人这么快就捡到了。斯黛拉微笑着转过身去，猝不及防地，与那双翠绿如玉的温润眸子隔空交会。

        ——梅林的bloodyhell啊。

        她一口气哽在了喉头。任它是千万句mmp，在此时此刻也竟都难以将她的满腔郁愤形容出万一。

        她的视线在尚在等候回答的救世主脸上流转，又游移到一旁身形高大的半巨人身上，最后，木然地对上她胞兄的一双蓝眼。

        她听见自己近乎shenyin般的耳语：“戴里克……我、我……天哪……”

        一只温凉的手轻触她汗湿的掌心。

        戴里克上前一步，从哈利手中接过那只发圈，“这的确是我们的，多亏你捡到了，我代斯黛拉——也就是我妹妹——谢谢你。”

        金发少年微微颔首。

        哈利急促地说：“没-没关系，”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你们是兄妹，双胞胎吗？你们长的好像！”

        戴里克淡笑着点头，拉起斯黛拉的手转身欲走。

        “等、等一下！”黑发男孩一张白净的脸上写满局促的神态，他抬头看一眼海格，身材高大的狩猎场看守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是这样，我-我觉得，你们俩看起来有些面熟，所以——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没有，”戴里克平静地说，“我们俩相貌比较大众，很多人都说我们看起来面熟，实际上，我们与他们从未见过。”

        “哦哦，”一丝略带尴尬的笑闪过救世主的脸，“那么，你们也是霍格沃茨的一年级新生吗？”

        瘦弱的男孩似乎是有些羡艳地打量着两人身上做工考究的巫师长袍。

        戴里克抿了抿干涩的唇，“是的。”他简短地说。

        那双绿眼睛蓦地亮了：“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哈利看看戴里克，又看看他身旁的那位已经扎好头发的少女。

        趁着两人都还没表态，哈利忙主动伸出手，“我是哈利·波特。这位，是海格，他是学校的狩猎场看守。是他告诉我，我其实是一个巫师的。你们知道吗，在今天之前，我还完全不敢相信有魔法这种事呢！”

        他半是期待半是紧张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虽然，抽身事外、冷眼旁观是他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初衷，但是，如果他们能把自己对救世主的种种影响有意控制在一个安全范围内，那么，与救世主维持着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社交关系就是助益大于弊端的——毕竟，战后的大半辈子，任何人多多少少都得指望着抱格兰芬多铁三角的大腿来过日子。

        思虑笃定，兄妹俩眼神交流一番，双双会意了对方的想法。

        戴里克露出满脸的惊讶：“哈利·波特？”他的音调是难以置信的高扬，“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十一年前从神秘人手下死里逃生的救世主？”

        哈利有些不自然地点头。

        戴里克紧紧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还重重地摇晃了几下，“戴里克·林恩。这是我妹妹斯黛拉·林恩。她比较内敛，不太爱说话。”

        有着一双湛蓝眼眸的少女果真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

        海格弯腰低头，瞪着这一对兄妹，粗狂的嗓音里流露出莫大的震惊：“林恩！你们姓林恩？你们是林恩家的孩子，那你们的母亲是不是希尔达·林恩？”

        戴里克疑虑地眨了眨眼，“是的。但是她在我们出生没多久后——”

        “哈利呀哈利，”半巨人响亮地吸了一声鼻涕，海泡石般大的眼睛里瞬间盈满温润的泪液，“哈利——这真是梅林在冥冥之中关照你，我可怜的小哈利——”

        他重重地拍着黑发男孩瘦弱的肩膀，瓮声瓮气地咕哝着令人难以听清的词句。

        哈利茫然地问：“怎么回事，海格？”

        海格抹了抹红肿的眼眶，“就在十一年前的那天晚上，有一位英勇无比的傲罗，希尔达·林恩，前去通知你的父母带着你赶快撤离，只是很可惜没能来得及……那个名字都不能提的魔头来了，她……她为詹姆、莉莉，还有你，小哈利，献出了生命——”讲到这里，他掏出手绢，擦去滚落在蓬密胡茬里的鼻涕眼泪。

        他大声说：“希尔达·林恩，是我见过的最忠诚勇敢的傲罗！是曾经为了救世主一家可以直面黑魔头的、不折不扣的英雄！

        “居然……居然在这里遇见的她的孩子！”海格呜咽着，将哈利向前推去，“梅林保佑你，哈利！你的确应该跟为你一家而牺牲的英雄的孩子好好认识认识！”

        “我……我……”哈利眼角微红，激动难掩，看着双胞胎，吞吐了半晌，一句话极快速地脱口而出：

        “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啊这。

        在救世主面前留下满分初印象了这是？

        这一切都还是拜他们那个未曾谋面的亡母所赐。

        也不算太坏，毕竟救世主的大腿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抱上了；可至于这“做很好的朋友”嘛……那就没必要了。

        兄妹俩心照不宣地交换了眼神。

        戴里克笑道：“在我们对彼此有更多的了解后，如果我们志趣相投，那当然是可以的。”

        “是这样的。”斯黛拉也微笑点头。

        海格哈哈大笑，给了哈利一个熊抱，“我就说——哈利，你看，完全不用担心你来霍格沃茨以后的生活。再也没有比林恩家的孩子更适合做你的伙伴了，对吧？”（罗恩、赫敏感觉有被冒犯到哈哈哈）

        哈利把头埋在半巨人热烘烘的鼹鼠皮大氅里，泪珠从上扬的嘴角滚落。

        ——————————

        他们一同在奥利凡德魔杖店买了魔杖。说是“买”，其实也只有哈利是买，林恩兄妹的魔杖是定制好的，只需取来就行。进店门后，奥利凡德先生看着这一行三人玄妙的组合，自是又发表了一通对林恩夫人所使用的魔杖的慨叹。

        “希尔达·莱拉，在我这里买魔杖时她还姓莱拉，这个姑娘我记得很清楚——她是最后一位在我这里买魔杖的莱拉了。莱拉家族是以律法研究而出名的传统拉文克劳家族，他们的魔杖几乎全部都是山毛榉木材质的——看来你也多少继承了一些你母族的天赋呢，林恩小姐。”

        在交付魔杖时，奥利凡德先生对少女如是说。

        戴里克的魔杖，黑檀木，龙的神经；

        斯黛拉的魔杖，山毛榉木，凤凰羽毛。

        从魔杖店出来，双胞胎就以父亲还在等着他们为由，与海格哈利道别了。

        顺着来路回到长袍店，他们的父亲拉赫尔正焦躁地来回踱步。

        一看到俩孩子，他一路小跑过去。

        “你们去哪儿了？我差点要去找遍整条街！”

        “我们去拿魔杖了，”戴里克摊开手给他看新魔杖，“当时我看长袍店里人太多，就提议先去找奥利凡德先生。”

        “你提议？”拉赫尔冷着一张脸问责儿子，“我走之前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你是不是——”

        “爸爸！”斯黛拉连忙插话，“不管怎样，反正现在我们都安全回来了，对不对？”

        拉赫尔原本铁青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点，“是，但是，下次你就不要跟着戴里克随便乱跑了，让他自己一个人走丢吧。”

        “好。”女孩儿甜甜地应声。

        “至于你，”拉赫尔的目光又移到了他儿子身上，“我这里有一批澳洲棘背龙龙胆需要处理，明天就发货，你什么时候处理完了什么时候睡觉，我也正好省一笔药剂师薪水的支出。”

        戴里克正想辩驳，却听见斯黛拉小声对他说：“我跟你一起。”

        他张嘴还想，抬头又看见他父亲冷厉的眼神，只得顺从地认了。

        回去的路上，两兄妹远远地跟在拉赫尔后面。

        斯黛拉抱怨道，“他就这一点不好，对你我的态度差别太大了，虽然他真的挺关心我们的。”

        戴里克没说话。

        斯黛拉看他一眼，“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可他就只会把我往废里宠。”

        “羡慕我？”少年反问，“你是羡慕我被他骂，还是被他罚？”

        斯黛拉一个大大的白眼翻过去，“你在我面前还有必要装吗？他呀，只会在他认为是林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身上大力投资，悉心培养；而至于我，一个买一送一的花瓶，就当个宠物，随便养养，到了年龄就嫁出去——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并不清楚这个吧，戴里克少爷？”

        戴里克停住脚步。

        他的语气沉下来，“你该知道，自从死过一次后，你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同样，我对于你来说也是如此。”

        “当然，我们彼此都深信彼此。”斯黛拉闷闷地说，“但我不是在说你，我也不是在说他，我是在说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社会。”

        “我知道。”戴里克轻叹，“但除却时代观念的影响，他是个很好的父亲。他爱我们。”

        是的，这也就足够了。

        斯黛拉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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