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TheReply回信

阴雨连天。

        礼堂里被施过魔法的天花板贴心地模仿着自然的天气状况。阴灰色的穹顶看起来像是多年未清洗的尘埃沉聚。阳光从一团团灰雾里漏出，被吸干了温度与色泽，在礼堂地板上投射出人们棱角分明的黑色剪影。

        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刚刚结束，大厅门口堵满了前来用餐的学生。有克拉布和高尔在前面开路，三人不怎么费劲儿地从一大堆挤得面红耳赤的人群里成功进入厅堂。

        “麦格教授的布置的作业太多了，”一有了说话的空闲，德拉科就直嚷嚷，“13英寸长的论文！星期四就得交！可是今天都星期二了，只有两天时间哪里写得完！”

        “严格来讲，绝不止两天，”戴里克纠正道，“她上周就有提过，这周只是正式告知我们。”

        “行了行了行了——你这个上周六就写完的人快闭嘴吧，”德拉科烦躁地摆摆手，“我从昨晚就开始写，到今天也只有4英寸。”

        他苦恼地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毫无胃口。身旁的金发少女却在好整以暇地掂量烤鸡和烤鸭哪个更美味。

        “斯黛拉，你写了多少了？我好像不记得你有去过图书馆。”

        她正喂给自己一大口热气腾腾碎肉馅饼，“我还没开始。”

        德拉科的眉毛一扬：“没开始？你确定你能写得完吗？”

        “能。”斯黛拉云淡风轻地说，“星期四的变形课是在下午，我那天中午再写也不迟。”

        “你们两个双胞胎可真是怪，”德拉科用看巨怪的眼神来回看着两人，“一个巴不得在老师还没布置之前就写完，另一个巴不得在老师收完作业之后再写……”

        ——翅膀扑腾的声音响起在头顶。历经长途跋涉的信使从洞开的窗户鱼贯飞入，一时间信件和包裹如落雨散布。一只白脸角鸮炮弹一般从上空射入碗碟满堆的斯莱特林长桌，哐啷一声，斯黛拉的杯子翻倒在她的碗里，满杯的蛋酒瓢瓢泼泼地将她还未下嘴的煎腌熏肉淋了个透心凉。

        “嘎，嘎！”蓝道夫邀功似的一抖浑身的羽毛，把嘴里的信封吐到戴里克手上，对他期待地眨着两颗圆铃般大的眼睛。

        斯黛拉抽出了魔杖，“送个信而已，本就是你应该做的，不然我买你做什么？”她面无表情地作势要拿杖尖戳它，“猫头鹰棚屋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这张桌子上的食物是给人吃的。下去。”

        角鸮咔哒着嘴呜咽了几声，眼见另一位主人已经无动于衷地开始拆信，委屈地张开了翅膀。

        两人挤在一起看拉赫尔的回信。

        “致戴里克、斯黛拉：

        来信已收到。祝贺你们被分到斯莱特林学院——尽管我并不对此感到十分惊讶。

        我原本以为没有家养小精灵的照顾，你们会很不适应，但现在看来我的担心纯属是多余的。

        现任的斯莱特林院长西弗勒斯·斯内普那糟糕的性格的确能收获每一个第一次与他接触的学生的厌恶——即使是斯莱特林本学院的学生也一样。

        不过，斯内普这个人性格古怪归古怪，但他曾是我在霍格沃茨读书时候的同窗。所以，如果有什么事情，尽管去找他。虽然我不敢苟同他为人处世的方式，但有一点，我很确定：他不会过分苛责和为难你们。

        但如果这种情况发生了，立刻写信告知我。你们得相信，你们的父亲有能力使他从今往后在熬制任何魔药的过程中炸掉他的坩埚——前提是他仍旧选择在我名下的店购买原料。不过，对于斯内普这种对魔药痴迷得近乎病态的人来说，放弃最好的、而选择次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与此同时，也不要因为以上原因，在他面前过分猖狂张扬。你们仍远在霍格沃茨，我从圣卡尔波齐的家里通过飞路粉赶到学校之前，还需写信给校长邓布利多，以获得校长办公室壁炉的使用权。如果有发生任何意外或事故——意外与事故在霍格沃茨的发生频率并不算低，在今后你们很快就会看到——霍格沃茨的教授将是你们可以获得帮助与建议的第一群体。

        以后写信无需面面俱到，也无需每周或每月定时寄信。给我写信与否全凭你们自己喜好。

        又及：在你们开学的当天，我就通知你们的院长，今后给他打八折（实际我调整了售卖单位，按单价算，价格和没打折以前一样），他也回复并且接受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用和他的长相一样糟糕得不得了的脾性态度对待你们，我想我就可以给学校的董事会投诉，就说斯莱特林学院的院长正由一个旷古烁今的蠢货担任，而这无疑有辱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名声。

        祝好。

        拉赫尔·林恩

        1991年9月12日”

        “他给斯内普的所谓打折实际上不过是虚晃一枪……”斯黛拉咬着指甲，“斯内普看穿了，所以才那样出言嘲讽？”

        戴里克摇头：“他并没有想要以此来骗到斯内普。他应该清楚，这种简单的把戏是骗不了他的。”

        “对。”斯黛拉赞同地说，“他即使要骗，也不应该采用如此低劣的手法……那么，他知道斯内普知道——可是，看他在信里的口气，好像正为能够耍到斯内普而洋洋自得？”

        戴里克又把那段“又及”之后的话看了几遍。

        他的指关节轻轻敲击桌面，“他给斯内普降价，是在主动示好。意在告诉斯内普，作为学生家长，他希望作为斯莱特林院长和魔药课教授的斯内普能在学校善待他的孩子——也就是你我，尽管斯内普本人可能并不在意这点钱。”

        斯黛拉不解地蹙起眉头：“但，他知道斯内普知道，斯内普也知道他知道。如果真是为了我们而示好，那还有什么意义？双方对‘所谓的降价实际上并没有降价’这一事都心照不宣、心知肚明。而且，你看这一句——”

        她指着羊皮纸上某一行字：

        “他说斯内普回复并接受了。斯内普不可能不明白所谓的打折的真正用意是什么，然后，他接受了？我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他怎么会接纳某个学生家长毫无回馈的示好？即使爸爸真的给他打折降价了，不是个幌子，且先不说斯内普究竟在不在乎这点金加隆，就说他这个人的性子——他，会接受来自家长的主动示好？”

        斯内普，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老师啊。

        “是的。如果我们的以上假设在逻辑上都站得住脚，这信给我的感觉就是……”戴里克若有所思地摸着下颌，“似乎斯内普是欠他什么，他是在委婉地提醒斯内普，别忘了这笔债。”

        “斯内普欠咱爸人情？”斯黛拉的双眉拧成了一团，“就单从这封信来看，我和你是一样的感觉……而且，似乎是一个不小的人情。如果真是这样，那上周他对我们的反应就说得通了。”

        ——想想吧，阴郁的老蝙蝠为了还清他所厌恶之人的人情而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

        可是，他们怎么觉得从今往后在斯莱特林的日子不会过得风生水起、反而是比毫无纠葛的普通学生都要更加难过呢？

        再者，究竟是多么“天大”的人情，才能让西弗勒斯·斯内普心甘情愿地像个正常人一样，去偿还？

        或者，他也并没有多么“心甘情愿”，而只是这份人情的足够特殊，才能迫使他选择像个正常人一样去还？

        “在开学那天，你不是说，你记得斯内普好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斯黛拉问。

        “是，”少年心不在焉地摩挲冰凉的玻璃杯壁，“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记得。”

        犹疑的种子埋在好奇的土壤里，在他们心底生根了。

        ——————————

        转眼即是周四。

        斯黛拉惊异于德拉科何以在论文写得焦头烂额的情况下，竟还能分出精力去关注波特有没有被开除。在第六次从布雷斯口中得知那个疤头还在格兰芬多的塔楼里接受蠢狮子们的吹捧时，德拉科暴躁地打翻了墨水瓶。

        “圣人波特！”他大步在公共休息室里走来走去，“鼎鼎大名的救世主！违反校规竟然还有不用被开除的待遇！我爸爸果然说的没错，在邓布利多这个老头的管理下，霍格沃茨真是烂透了——”

        “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布雷斯朝他桌上洇满墨渍的羊皮纸努努嘴，“你确定不先抢救一下你的论文？下午就是变形课了。”

        斯黛拉合上手中的书，对羊皮纸施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去污咒。

        “谢谢你，斯黛拉。”德拉科撇撇嘴，余怒未消地将他的论文一把揪过去，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向斯黛拉：

        “你该不会真的在今天中午才开始写吧？”

        斯黛拉抬头看了一眼壁炉上的挂钟，“不急，吃过午饭后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一个多小时哪里写得完！”

        少女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翻开下一页书，语气轻飘飘的：“写不完就写不完喽。”

        看她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德拉科惊得连圣人波特都忘记去仇恨了：“戴里克告诉我，他不停不休地写了足足五六个小时才写完——这还不包括翻书查资料的时间。你就是再厉害，两三个小时总得有吧？”

        斯黛拉眨眨眼。实际上，戴里克在上周六就对她说，写完这篇论文只花了他三十分钟时间不到，所以她才那么放心大胆地拖到最后一刻。

        至于对德拉科声称他足足用了五六个小时，不过是为了避免真相滋生出的妒意腐蚀掉所谓的友谊罢了。

        少女笑嘻嘻地把书扔到一边：“我骗你的！这么短时间我怎么可能写得完？没想到你还真信了！”

        “你骗我？！害我白替你担——”

        “你替我什么？”

        德拉科原本涨红的脸上在数秒钟之内变化了好几个颜色，“没什么！”他一头扎进书堆里，半晌，他惯用的拿腔拿调的嗓音夹杂着奋笔疾书的沙沙声从书页间传来：

        “我只是担心某人到时候做不完作业，到时候来借鉴我的论文——我可没有闲心理会这么一件费力不讨好的麻烦事。”

        急舞般的书写声渐渐平息了，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斯黛拉又捡起了那本小说，漫不经心一目十行地一页页扫过去。

        既然德拉科忙着写作业，那还是保持安静为好。

        她想。

        羽毛笔的主人久等无果，报复宣泄般地嚓嚓声泄满了休息室的每一个角落，声音大到几个高年级学生都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想知道究竟是谁，连写个字都能写出这么大的声响。

        哦，愿梅林保佑那张被戳得满身窟窿的可怜的羊皮纸。斯黛拉轻叹了口气。

        时钟的指针划过下午1点，她拿着书起身。铺开空白的纸面，她开始写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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