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除夕

除夕的清晨，一大早，川泽被安郁若从床上扒拉了出来。

        安郁若捧着做完写好的福字、春联，脸颊在红色高领毛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小。她笑意吟吟地看着川泽，“我们来贴春联吧。”

        寒冷的门外，川泽站在椅子上等着安郁若的指令。呼呼的北风并没有因为春节而停止脚步，安郁若裹着厚重的大衣，一边跺脚，一边喊着，“再下一点，过了过了，再上面去一点，对对对就是这里，在往右一丢丢，诶呀，一丢丢你懂不懂，就一丢丢。”

        总算是把强迫症的春联给贴完，大小姐又开始为了“福”字究竟要不要倒过来贴而纠结。看着川泽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用冻着的脚轻轻去勾川泽，“你说呢？”

        “正着吧。”

        “可那不就没有‘福倒了’的意思了？”

        “那就倒着。”

        “可我今天刚看到这个‘福倒了’是假的。”

        川泽总算明白有些女孩子问你问题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的，即便是英明如安大小姐也是如此。

        最后的最后，安郁若还是和往年一样贴了倒着的福字。

        等把窗花贴完最后一扇窗户，外面日头已经高悬了。安郁若揉了揉手臂和肩膀，“总算贴完了。”川泽擦干净椅子，回头看见安郁若的动作，“我没记错的话，这所有的窗花都是我贴的吧，怎么大小姐的手这么酸呢？意念贴窗花？”

        安郁若瞪了川泽一眼，推他去厨房，“快快快，我快饿死了。快去做饭去。”

        简单地用过午餐，劳模川泽再一次钻进了厨房，开始准备饺子。

        刘译宁的妈妈知道他们的父母没办法赶回来，有些心疼两孩子，还像给他们送点饺子，但是安郁若觉得饺子还要自己包才有意义。之前她在家里，无论多忙，除夕都会聚在一起，贴春联、包饺子。

        今年的她也希望把这个好习惯带给川泽。

        厨房的准备台上，安郁若坐在高脚椅上，一只腿蜷曲地搭在椅子上，另一只腿伸直着，也不着地就这么在空中晃晃悠悠地。大部分的体力活被川泽干了去，在安郁若轻哼的“恭喜你发财～”中，洗菜，腌菜，剁馅，挤水，搅拌，揉面。

        而安郁若则把揉好的面团，擀成一张张漂亮的面皮。她低着头，不算好着力的姿势也不妨碍她把一块块小面团变成大小合适又均匀的小面皮。手下的面团听话又乖巧，吸引了安郁若全部的注意里，她黑色柔顺的长发只好像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偷偷地从背上滑下来，蹭过安郁若的脸，来吸引她的注意力。

        安郁若想把这绺不听话的长发别到耳后，但手上沾了面粉，她努力用手腕别着头发，但这头发实在调皮。川泽做完准备工作，回头看见安郁若和头发做着斗争，便走过去帮安郁若把头发别好，露出那张白净精致的脸。

        红色高领毛衣的映衬下，更显得安郁若乌发如墨，肤如凝脂。川泽别过头发的手就这么留在了安郁若的脸上，指腹间还有那丝柔软的温度。

        川泽的眼神暗了暗。即便是玩着面粉面团，安郁若的脸和身上依旧干净白皙。指腹上的茧蹭得安郁若有些痒，她往外躲了躲。川泽收回手，轻捻了下指腹。然后沾上一些面粉蹭在了安郁若的脸上。

        安静认真地擀面皮的安郁若被猝不及防地突袭，“你干嘛？”

        川泽指着安郁若的脸，笑道：“脏了。”

        “还不是因为你！”不理某人突如其来的幼稚，她复又低下头继续干活，全然没注意到川泽所说的“脏了”两个字下那复杂又危险的语气。

        不一会儿川泽拿来了棉柔巾把他弄脏了的脸擦干净，坐下来和安郁若一起擀起了面皮。

        两个人的速度终究是要快很多，川泽上手总是很快，即便是之前没有包过饺子，安郁若稍微一指导，又大又圆白白胖胖的饺子就从他手里一个个地跑了出来。安郁若满意地戳了戳这些大胖小子，川泽的手指修长而有力，包起饺子来格外让人赏心悦目。两人修长的手指在面粉和馅料中徘徊，像是一首快活的四手连弹，演奏出一个又一个美妙又精致的“音符”。

        把饺子包完，二人开始准备起晚上的饭菜。随着近几日的磨练，二人做菜的手艺和默契都与日俱增，一桌热腾腾的饭菜上桌的时候，太阳才刚刚落下。

        安郁若端起川泽给她调的特调果汁饮料，和川泽碰了碰杯，和往年的每一个春节一样，她喊了一声“新年快乐！”

        川泽曾经的生活枯燥而无趣，所以席间总是安郁若在说，而川泽负责安静地聆听，偶尔穿插几句，给讲述者继续诉说的动力。随着那次噩梦的分享开始，安郁若经常提及一些上辈子的人或事，她不爱缅怀过去，但当把这些过去的经历和人生分享给川泽的时候，就好像是把自己的过去送给了川泽，让他参与进他不曾参与的人生一样。

        酒足饭饱，安郁若照旧举起酒杯，给亲密的家人送上祝福语。但话到嘴边，她突然发现，不知道应该给川泽送上什么祝福。川泽好像总是无欲无求的样子，没什么真正想要的。

        察觉到了安郁若的想法，川泽举起杯和她碰了碰，“祝我们安安，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他顿了顿，“可以有一天真正地随心所欲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安郁若的心在一瞬间塌陷，她闭上双眼，把眼眶中的眼泪压了回去，她家人的祝愿总是停留在她的身体上，她是第一次清楚地听见有人希望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哪怕只是祝愿，这些事也从未被在意过。

        感觉自己有些矫情，安郁若收拾好情绪，睁开眼的时候，眼眶里已经没有了湿意。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送给川泽什么样的祝福，川泽看出了她的窘迫，于是他替她解了围，“那就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吧。”

        安郁若有些嫌弃这句话，觉得她的川泽应该值得更好更独特的祝福，但川泽却抓住她的手和自己的被子碰了碰，喝完了杯中的水，“有这句就够了。”

        他之前从来没有理解过春节对于中国人的意义，在他眼里，春节不过就是和养父母，或是叫大厨来家里，或是到外面，吃一顿豪华却没有人情味的年夜饭，然后给个红包，这个春节就算结束了。

        他的安安赋予了他春节的意义。

        所以，每一个春节有他的安安在身边，对于他来说就是圆满，是他重活一世的意义。

        饭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着无聊又有意义的春晚。安郁若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吐槽节目的难看。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震个不停，安郁若把可怜的手机从衣袋里拯救出来，微信里铺天盖地全是祝福的短信。有一些是群发的消息，安郁若便也礼貌地回了一个“谢谢，新年快乐”。但更多的是，是真诚的祝福。

        采月和姜潞的短信还没有来，一看就是等着12:00的时候卡着点发；

        刘译宁和顾慎之的短信倒是早早地发来了，大概是12:00的时候两人应该是没空理自己的；

        许平笙（语文课代表）充分发挥了未来编剧的功底，写了一个精彩而颇多的转折来传递祝福；

        前桌的林亚东和平昶的消息中规中矩，除了在最后小心翼翼地让安郁若替他们向川泽问好。安郁若看完不禁有些好笑，都过去半学期了，两人居然还没有从川泽校霸的阴影中走出，仿佛川泽每天晚上去他们梦里揍他们似的。

        就连平日里怯怯的小姑娘姚梦许也发来了消息问候。

        看着这些祝福，安郁若才发现不知不觉她已在这里留下了很多的羁绊。这些可爱的少年们，带着赤子之心来到了安郁若的身边，让她感受到了不一样的高中生活。

        她用手肘顶了顶川泽，帮两个小怂货送达了祝福。

        旁边人的手指不断在手机界面上飞舞，为每个人送上了真挚的祝愿。川泽靠近瞥了一眼，“还回得过来吗？”

        “怎么，羡慕？叫你不加同学微信。”安郁若致力于把川泽拉进那些热闹的俗事中，而川泽却故意道：“那若是加了却没有人发祝福，岂不是更冷清。”

        安郁若把手机举到川泽面前，“哪有，好多人联系不到你，都拜托我祝你新年快乐呢！”

        一条条消息在眼前滚动，但川泽却没功夫理这些消息，只盯着在手机上滑动页面的圆润可爱的手指，他抓住令人心猿意马的手指，“那不是更好？我希望所有的祝福都经你手，由你来送上。”

        安郁若气哼哼地坐会原位，嘴里嘟囔着：“我看你是想累死我。”但上扬的嘴角却泄露了她的好心情。

        似乎是听到外面的鞭炮声，安郁若突然跳下沙发拉开窗帘看向窗外，在屋内明亮的灯光映衬下，外头显得漆黑一片，安郁若失望地垂了垂头。

        川泽把她的拖鞋放到脚边，“不穿鞋到处乱跑，我看你新年是想在医院里过。是谁和我说最讨厌医院了，嗯？”

        安郁若一边乖乖穿上拖鞋，一边叹气道，“诶，总不至于这个世界也禁燃烟花爆竹吧？”

        “怎么？想要放烟花？昨天在超市里怎么不拿？”

        想到这个，安郁若的记忆逐渐回笼，也是一个言情小说的世界怎么能没有总裁放得漫天烟花，和烟花下的表白呢，想起这些，她的情绪瞬间恢复，和川泽解释道：“以前每个除夕，我们全家都会守在一起过年，当主持人的倒计时结束，当12点的钟声响起，我们就会在骤然炸开的烟花下互相拥抱，然后大声庆祝‘新年快乐’！”说起这些的时候，安郁若的眼神总是充满着怀念和温情，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落寞，“今年也不知道我们家会怎么样啊，那好像是我第一个没有全家团聚的春节呢。”

        不过，安郁若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她相信她的父母们也一样，哪怕是在不同的世界也会继续给她送上祝福。

        重活一世已经是一份礼物了，她从不自怨自艾，只会向前看，况且，她看了看眼前的川泽，她也已经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最重要的羁绊不是吗？

        父母有彼此的陪伴，膝下有哥哥的孝顺，哥哥也在她离世前找到了想要相伴一生的伴侣。即便是她离开了，他们或许会有遗憾，但有互相的陪伴，也不算落寞。

        但是这里，川泽只有她一个人啊。这么想着，她突然双手环住川泽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样的抱在了川泽的身上，“抱我回去呗。”

        看着安郁若眼里恢复了光彩，川泽便也随着她去了。他扶住她的腰，把人妥当地放在了沙发上，但某个树袋熊却不肯撒手，“陪我跨年，然后和我说新年快乐。”

        “你先撒手。”

        “好的，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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