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泄露天机

“陛下，这是国之利器啊。”李斯惊叹出声，终于瞅到表现的机会，当即大加赞赏。

        “我大秦若是有此物，陛下足不出户便能知晓天下事，何不快哉。”

        秦始皇赞同的点头，而且此物还有一个好处，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他们来仙山也有几日了，仙山上下都去过，但并没有看见所谓的阵法。若非被带来这里，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仙山处于监视之中。

        思及此，秦始皇疑惑地问道：“仙子，不知这天眼阵法置于何处？为何朕从未看见？”

        他惊喜之余便是浓浓的好奇，这套阵法是如何运转的，为何能将仙山景致投射到此地？

        “陛下请看那里。”

        灵桑伸手，纤长白净的手指指向殿外天空，随即指尖一抹白光射出，没入其中。

        霎时间，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陡然光华流转，仙山上空竟是被一层透明光晕所包裹，唯有被灵力激活才会显露真容。

        “这是……”

        秦始皇微微露出惊讶之色，万万没想到仙山上还有这样的设施。

        “那便是天眼阵法。”灵桑含笑解释道：“布置天眼阵法需要耗费无数天材地宝，更重要的是需要灵石提供动力才能维持运转。”

        “之前便是因为一处灵石耗空，导致天眼阵法停了，今日将灵石补充，才又重新启动。”

        “我知陛下想打造天眼阵法监察天下的心思，只是，得看陛下是否拥有足够的天材地宝与灵石了。”

        秦始皇满腔热情登时被浇灭一半，天材地宝与灵石？且不说大秦是否拥有，便是名字他也没听过。

        “朕就知道仙人之物得来不易。”

        他轻叹一声，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很好的发展方向。等回到咸阳，再派人去寻找材料，说不定就找到了。

        “仙子，这些光亮又是何物？”

        他盯着殿中那一块块闪闪发亮的东西，莫非也是阵法？

        灵桑道：“那是光幕，专门用来投射天眼阵法之中景象的，有此物才能看见别的地方。”

        “此物妙极。”秦始皇又露出笑容，若是能放置一块在咸阳宫里，哪怕只投射咸阳城，也是一桩妙事。

        目光扫过数块光幕，左侧角落里一幕景象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盯着那块光幕凝视许久，好奇问道：“仙子，这又是什么？”

        只见光幕中一大片雪白之物呈现，海滩仿佛被分割成数块池塘，数十名黔首正在其中忙碌，看不明白究竟在做什么。

        “那是海水晒盐。”灵桑轻声笑道：“陛下这几日食用的菜肴里，添加的盐就是如此得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甚至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满眼震撼。

        秦始皇亦是微微睁大眼睛，凑得极近，恨不得亲眼去盐池看一看。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神迹，需要仙人手段才能展现出来，那么海水晒盐就是真正的凡人手段，且关乎大秦的生存与未来！

        大秦当然也有盐，但用的基本是崖盐、池盐与井盐，崖盐属于当时的秦国，井盐与池盐却是通过消灭楚国、魏国等占有而来。

        这些盐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不够细腻精纯，称之为粗盐。

        不仅口味一般，还混杂着其他杂质，吃多了对身体有害。

        可光幕里的海盐，竟然白如雪，细如粉，完全颠覆了众人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海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绝非其余三种盐可比。

        蒙毅激动万分：“仙子，这些当真都是盐？”

        他太清楚此物的重要性了，大秦若是能掌握海水晒盐法，生活水平定然提高一个层次。

        别看大秦强大，实际上现在生产的盐根本不够供给所有黔首，更何况价格也高。

        如果掌握此法，就能将盐价降下来，让大家都有盐吃。盐对人类太重要了，缺盐会导致很多疾病。

        灵桑敛起笑容，微微颔首：“都是盐，但只是粗盐，还需要经过一些措施提炼，才能食用。”

        秦始皇等人知晓盐的重要性，她又何尝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才特意带几人来看天眼阵法，让他们发现海水制盐。

        “仙子，此法可否推广到我大秦？”秦始皇面色极为郑重。

        他暂时可以不求长生，将士可以不学御剑，大秦可以不打造天眼阵法。

        但是海水制盐，他一定要得到。

        “只要仙子愿意传授方法，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只要朕能做到。”

        言罢，躬身一拜，诚恳而真挚。

        “陛下不必如此，有利于天下黔首，我将此法免费赠予又何妨？只希望陛下得到此法后能善用，不要被人以此谋取利益。”

        灵桑这次没有搀扶，而是受了这一拜。

        秦始皇这一拜是替天下黔首，而非他个人。

        无论是展露神迹，传授修行，亦或是天眼阵法，对于黔首来说都不痛不痒，只有盐，才关乎他们的生计与利益。

        只要将此事宣扬出去，往后所有人在用膳时都会想到她，感念她的好。

        她也不是圣人，做这些就是为了获得信仰之力。

        既然双赢，又何乐而不为？

        “仙子大义，当世无双。朕代天下人向仙子道谢了。”

        秦始皇目露振奋，再一次感受到灵桑仙子的仁爱与宽厚，这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

        “感谢仙子大恩。”

        蒙毅、李斯等人也齐齐躬身行礼，面色肃然。

        也就是仙子不在意世俗权利，换做旁人，恐怕早就邀功了。

        凭此法不说封侯拜相，赏赐万金不在话下，封个县令郡守也不是不可能，届时身居高位，富甲一方，绝对令人艳羡。

        当即，灵桑让人取来纸笔，将海水制盐法详细书写了出来。

        没想到的是，秦始皇等人对如此白皙细腻的宣纸又来了兴趣，于是灵桑将造纸法一并书写了。

        “蒙卿，一定要好好保管此物。”

        秦始皇心满意足，将两页纸上的方案细细看了一遍，又亲自将宣纸折好，让蒙毅收着。

        “陛下放心，便是臣有事，这两页纸也不会有事。”

        蒙毅面色郑重，将两页宣纸包裹了好几层，才收入囊中。

        一旁的李斯有些吃味，陛下果然更看重蒙毅，这样重要的东西都让蒙毅收着。

        思绪发散，他也该想个办法表现表现才是。

        有了海水制盐法与造纸法，秦始皇对仙山明显更加感兴趣了，接下来数日，一有空就领着蒙毅等人山上山下转悠，希望在离开之前再找出点新鲜东西。

        别说，还真让他又发现了不少，比如黔首们收割灵稻用的新农具、比如灵果酿制的仙酿、又比如做工精致的椅子……全都是大秦没有却又用得上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不需要仙人之法就能制造出来。

        王贲看得眼热，居然还自己砍伐树木造了两把椅子，直言要带回咸阳，结果被赵高抢了一把，名其名曰献给陛下。

        李斯面露不屑，心底却一片火热，暗忖回去之后就让手下匠人多打造一些。

        几大巨头忙着为大秦添砖加瓦，灵桑自己则躲在院子里清闲，为出山做着最后的准备。

        虽然秦始皇还没主动相邀，但也就是早晚的事，这点自信她还是有的。

        这日正清点自己的存货呢，思柔忽然进来禀报，说徐福求见。

        “他？”灵桑眉梢轻扬，很快便猜到对方的来意，笑道：“让他进来吧。”

        她对徐福的印象不好不坏，此人在历史上算不上好人，净做些坑蒙拐骗之事，不仅给秦始皇吃毒丹，最后更是骗走五百童男童女与无数物资，跑出海自己建立王国。

        简直就是薅秦始皇的羊毛。

        但这次秦始皇亲自出海寻仙却是因他而起，跟自己也算有点缘分。

        对于徐福这样的人来说，权势并不是最重要的，修行才是。如今见到自己这位“仙人”，哪还能无动于衷？

        很快，徐福就被请了进来，一进门就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徐福拜见灵桑仙子，仙子福寿永昌，光耀万世！”

        一声高喝真诚而洪亮，灵桑差点一口水喷出来，神色极度古怪。

        自从来到大秦，她就再没遇到过这样清新脱俗的吹捧了。

        虽说思柔等人对她也很崇敬，视她为真仙，可言语行为间还算含蓄。

        徐福这样的，当真是奇葩。

        好在她在修仙界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识过，才没有破功。

        “徐道友太客气了，请起。”

        她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以掩饰眸中笑意。

        “谢仙子。”徐福又是一拜，这才站起身来，还不忘吹捧：“仙子当真至仁至善，令福敬仰万分。”

        灵桑：“……”

        让你起来就至仁至善？要不你继续跪着？

        灵桑憋住内心的吐槽，面色一派平静，清冷如仙。

        “不知徐道友此行前来所为何事？”

        徐福双眼明亮，盛满景仰：“道友不敢当，福不过自学了些修行一道的皮毛，哪能与仙子同为道友？”

        “实不相瞒，自第一眼看见仙子，福就知道自己的机遇到了，仙子就是福要寻找的仙人啊。”

        “福此次前来是想拜仙子为师，正式踏入修行一途，望仙子成全！”

        果然如此。

        灵桑丝毫不意外。

        这徐福也是个人才，居然靠自己就摸索出修行一道，看他的境界已经到了练气后期，着实不容易。

        这个世界灵气匮乏，相较于修仙界可谓十分贫瘠，一个野路子有此成就很不错了。

        见灵桑久久沉吟不语，徐福心怀忐忑，居然又跪了下去。

        “福赤诚之心日月可鉴，请仙子成全。”

        灵桑轻声说道：“非是我不成全，只是我不再收徒。况且，你是陛下身边的人，我不能与陛下争夺。”

        徐福面色一变，当即说道：“只要仙子愿意收我为徒，我这就辞去官职，从今往后都呆在蓬莱仙山。没有仙子的命令，绝不踏出仙山半步。”

        灵桑凝视着他的双眸，见其态度诚恳，不似做伪。

        她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为何想拜我为师？为了长生不死？”

        “长生不死只是附带，福想追寻的是大道，探索修行奥秘。”徐福的双眼越发明亮，自从当年翻开那本残破的古籍，他的世界就被改变了。

        只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实力再没有任何精进，只能退而求其次，想别的办法。

        旁人都以为他接近陛下是为了谋取权利，只有他自己清楚，是借助陛下之手寻找仙人。

        如今终于找到，他又怎么会放弃？他完全可以继续追求自己的信仰。

        灵桑微微颔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徐福比思柔等人更适合修行。

        他知道修行是什么，也知道追求的是什么，并不是为了修行而修行。

        “收徒是极为郑重之事，我没有收徒的想法，但如果你真的愿意踏入此道，可如同思柔等人一样留在山上。”

        徐福登时喜上眉梢，激动万分，朝着灵桑“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谢仙子成全！谢仙子成全！”

        他不一定非要拜仙子为师，只要能留在仙山，能正式修行就心满意足了。

        “福这就向陛下辞官，往后专心致志呆在山上侍奉仙子。”

        “去吧。”

        灵桑应声，收下徐福也是件好事，徐福在秦始皇身边有段时间了，对咸阳城的情况极为了解。

        来日她去了咸阳，指不定还能帮上忙。

        别看仙山上的人不少，实际上能做事的并不多，最得力的就是思柔。

        有了徐福，以后就不担心无人可用了，否则也太影响她灵桑仙子的逼格。

        徐福心满意足告退，没想到刚走出院子，就遇到了秦始皇一行人。

        秦始皇面容含笑，颇有些春风得意，一看就知道今日又寻到不少好东西。

        “臣徐福见过陛下。”

        “徐福，你怎么在这里？”

        秦始皇笑容一敛，最近在仙山上到处转悠，还真没有留意徐福的动向。

        他看了一眼院落，眉头一皱，徐福找灵桑仙子做什么？

        “回陛下，福是来拜师的。”徐福不由自主停止了胸膛，再不像往日那般卑躬屈膝，只觉得世界都更加明亮了。

        “而且仙子已经答应让我留在仙山，陛下，福正准备找您辞官，望陛下恩准。”

        秦始皇眉头皱的更紧，不知道该羡慕还是愤怒，仙子竟然同意让徐福留在仙山修行？他都没有这种待遇。

        他憋着一肚子闷气，漆黑袖袍一拂，冷声说道：“朕知道了。”

        “谢陛下恩准。”徐福登时笑容满面，脊背挺得更直了。

        从今往后，他不再是大秦方士徐福，而是蓬莱仙山修士徐福。

        “哼。”秦始皇面色黑沉，饶过他径直入了院子。

        待嗅到仙子身上那股独特的冷香，才稍微冷静下来，待进入殿中，心情已经完全被抚平。

        当看见仙子时，他竟不由重新展露笑颜，仙子就是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到仙子。”

        “陛下客气了，请坐。”灵桑笑容恬淡，方才的对话都听在她耳朵里。

        感应到秦始皇的怒意，她才故意释放出一些灵力助其平复。

        “看陛下心情不错，是又寻到什么好东西了？”

        秦始皇落座，蒙毅、李斯等人规规矩矩站在他身后，往常徐福也会站在旁边，今日居然站到了灵桑附近。

        秦始皇懒得再看他，笑着答道：“朕今日去山下黔首家里做客，见家家有肉吃，户户有余粮。我大秦黔首若是都能如此，定能万世永昌。”

        灵桑笑而不语，万世永昌？不过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仙子认为不可？”秦始皇一怔，仙子好像不同意他的说法。

        灵桑答道：“夏为天子，十有余世，而殷受之。殷为天子，二十余世，而周受之。周为天子，三十余世，而秦受之（注）……纵观历史，哪怕周朝也只传了三十余世，未能万世永昌。”

        “至于秦为天子……”

        她忽然凝视着秦始皇的双眸，目光有些异样，却是没有再说下去。

        “秦为天子，仙子以为又当如何？”

        秦始皇追问，以仙子的本事，想必能预测未来之事。

        灵桑沉吟，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秦始皇的面色突然有些难看，难道大秦连三十世也没有传到？

        “我仙山上有一间藏书阁，陛下若是真想知晓大秦的未来，可入阁中一观。”灵桑没有直接答复，又叮嘱道：“陛下最好一个人去，那里面有你想知道或者不想知道的一切。”

        目光又一一扫过李斯赵高等人，二人触及她的目光，居然齐齐脊背一凉，生出不祥的预感。

        秦始皇带着疑惑与好奇去藏书阁了，李斯等人虽然好奇，却不敢违抗命令，只好守在门外。

        灵桑那意味深长的一眼让李斯很不安，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他瞥了一眼赵高，莫非此人将来会作乱，连累了自己？

        藏书阁里，秦始皇已经迷失在浩如烟海的书库中，藏书阁外面看着不大，里面的空间却超乎想象，不知道储存了几百几千万本书籍。

        这些书籍从诗词歌赋到人文地理，从史书传记到乡野传说，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他随意翻看了一下，发现许多都是没听说过的东西，甚至看也看不明白。

        心中想着有关大秦的记录，眼前书库倏然一变，竟是只剩下唯一一个书架，上方全是有关秦朝的典籍。

        其中一册自动飞出，上书五个大字：《秦始皇本纪》。

        “这是记录朕的史书？”

        秦始皇大感意外，当即翻开来看，前面都是记述他生平事迹，他一路看下来居然少有错漏。

        洋洋洒洒，极尽夸赞之意，让他十分自豪。

        不多时，便看到命徐福东海寻仙之事，似乎他并未跟随，这让他有些奇怪。

        继续往后看，又看到方士卢生等人背叛，自己愤怒之下焚书坑儒，不由凝起眉梢。

        想必当时定是怒极，否则不会做出这等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又往后看，看到自己病死于沙丘，赵高与李斯竟然背着自己更改遗诏，扶持胡亥即位。

        这三人还假传召令诛杀扶苏、蒙恬蒙毅兄弟，以及自己三十多个公子公主！

        看到这里，秦始皇眉心一跳，怒火中烧。

        赵高与李斯好大的胆子，竟敢做出这种事！

        他陡然明白灵桑仙子为何没有当众说出来，而是让他一人进来查看了。

        他愤怒难抑，平息了好一会儿才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结果越看越生气，越看越愤怒。

        胡亥即位之后竟是只知道吃喝玩乐，享受荣华富贵，大权旁落，朝政完全被赵高与李斯把持。

        赵高还不满足，竟然又撺掇胡亥斩杀了李斯，最后更是闹出指鹿为马的笑话。

        天下怨声载道，百姓揭竿而起。

        赵高竟又逼死胡亥，最后导致大秦烟消云散。

        秦为天子，二世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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