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西西……西西？”

        恍惚间，顾西西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在一声一声的呼唤着他。

        周围是黑暗的，是寂静的，是压的人喘不过气的。顾西西想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活动四肢，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的压在身上，无法动弹，而长时间的黑暗和束缚使得顾西西有些烦躁。

        “西西……”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顾西西才后知后觉的感到一丝熟悉。

        ——那是妈妈的声音。

        顾西西想喊，想叫，想问姚文倩为什么不带自己走，想告诉她自己过得很不好，想告诉她自己快到极限了。但是张开嘴，却打不出一点声音，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绝望感让顾西西想哭。

        “西西，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丢下你的。”

        不，我不怪你啊妈妈！

        “你现在过得好吗？他……有没有打你？”

        打，打的我好疼啊，我求你带我走吧！

        “西西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很调皮，跑去隔壁张婶儿家偷桃子吃，结果桃子都没熟呢，你一口咬下去直接把门牙磕掉了。那个时候你跑过来，一边哭一边抱着我，说你是不是快死了。”姚文倩笑出声:“妈妈不开心的时候一想到你，就觉得开心多了。”

        可不是吗，你当时笑的都快合不拢嘴了。对了，张婶儿搬家了，我再也偷不到他家的桃子了。

        “妈妈好想你啊，这边只有我一个人……都不知道你现在长多高了，吃的好不好。”

        我现在长得可高了，我长大了我已经十五岁了，带我走吧，我能保护你了！

        黑暗里，姚文倩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顾西西仿佛在黑暗里看到一个人。他看不清这个人的模样，乌黑的秀发都挽在脑后，白色的长裙飘动着。

        那是有一年夏天，姚文倩带顾西西去河边游泳穿的裙子，他记得当时姚文倩陪自己玩的很开心。

        姚文倩一步步逼近，却始终看不清脸，可能时间过去的太久了，印象里姚文倩的模样已经变得极其模糊。

        原来自己都快记不清妈妈的样子了吗，顾西西心里想着。

        姚文倩像走的那天一样，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顾西西的额头:“可惜妈妈这次，还是不能带你走。”说完，姚文倩直起身，慢慢的再次融入周围的黑暗中。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走！凭什么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妈你别走，你别走！

        “西西啊，有人代替我陪你了，你的生活在变好，妈妈怎么舍得带你走呢。”

        什么有人代替你陪我？什么人能代替你陪我！你不是不知道我过得怎么样吗你怎么知道会有人能代替你？！明明没有人能代替……

        顾西西想动，想起来，想冲上去跟着姚文倩走了一了百了。但是姚文倩似乎没有再做回答的意思，再次回归寂静，顾西西不理解自己明明是他的亲儿子，姚文倩为什么要丢下他第二次。

        “哥……你别吓我……”

        “哥，你醒醒……哥？”

        顾西西猛然惊醒，四周的黑暗也随之退却，映入眼帘的是自己那小小的卧室和一脸焦急的顾北鸣。

        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在赌场的，为什么现在会在家里:“北鸣？我怎么会在这？”

        顾北鸣见顾西西可算醒了，悬着的心瞬间落下，砸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有个叫唐俨的把你送回来的，你身上的伤已经给你处理好了……我叫了你好久你都没醒。”

        顾西西低下头，果然，身上有伤口的地方，此刻已经包扎的严严实实。

        “哥。”顾北鸣叫他:“你要不别去了吧，太危险了。”

        “我……”该怎么说，其实是自己把别人打了，结果自己却晕过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顾北鸣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你想去工作，那就工作，如果你太忙我也可以去帮你。你和他们打架，我相信你打得过，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受伤，我只是有点怕。”

        顾北鸣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你刚刚没醒的时候，一直在叫着阿姨，你想跟她走。可是，我还在这……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哥，你是不是，真的很累？”

        顾西西傻了，他刚刚还真的没有想过顾北鸣，他一心只想着跟着他妈走，跟着他妈一起解脱，完全忘了还有个顾北鸣。

        顾北鸣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作为精神的一个支柱，是他找不到理由但是想保护的唯一亲人，但他刚刚却把顾北鸣给忘了。

        顾北鸣沉默着等着回答，同时也害怕听到回答，如果顾西西真的累了，他愿意帮顾西西逃离这里。如果自己也是让他感到疲惫的一部分，他愿意留在这个家，替顾西西去承担。

        两人相顾无言，第一次看不透彼此之间的想法。

        顾北鸣是不是也觉得现在的生活累了呢，自己好像根本没有做好当哥哥的义务，他一定很失望。

        “不累，你……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因为把顾北鸣完全遗忘这件事，让顾西西着实有点不敢面对。

        顾北鸣想去抚摸一下顾西西疲惫的苍白的脸，手举到半空又泄气了一般垂下，他没资格。

        自己说是他弟弟，其实也是硬塞进这个家的。

        “好，我在外面待一会，叫我我能听到。”

        顾北鸣没再想别的，转身出了卧室。

        等房门关上后，顾西西整个人从全身紧绷的状态泄了气，大字瘫倒在床上，跟着感觉一点点往下沉。

        那天之后，顾西西和顾北鸣都默契的不再提这件事，顾北鸣不敢提，顾西西害怕提。

        顾西西休息好后回去上班，在路边买了一袋橘子送给唐俨，感谢那天送自己回家。而唐俨也没怎么放心上，只是嘱咐他自己调整好心态。不是怕他打架惹事，说是为了顾西西自身的考虑，怕他一个成绩这么好的好学生淹没在负面情绪中。

        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了，天气也逐渐凉爽起来。

        顾西西捡起脚边躺着的落叶，一点点捏碎了叶面只留下一条条枯萎的叶茎。

        再过两天，顾北鸣的生日快到了，虽然刚从大鹰拿拿了工资，手上也算是有了几百的小小存款。但是送点什么呢，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会喜欢呢？

        顾西西发现，其实他并不知道顾北鸣喜欢什么。

        顾北鸣很乖，不会挑食，给什么他都会喜欢，可是他真正喜欢的是什么，顾西西好像从来没有发现过。

        没有发现顾北鸣对什么有兴趣过。

        “买点什么好呢……”顾西西盯着手里已经被揉的不成样子的叶茎。

        另一边的顾北鸣不愿一个人待在家，顾西西走后没多久就跟着出了门。

        顾北鸣并不是没有出过门，只是很少，只有顾西西不在的时候他会偷偷的出去。按理说他不该瞒着，但他知道如果顾西西看到他和什么人待在一起，一定会生气。

        一路不带停留的往北街走着，北街相对老街要繁荣一些，因为是政府新整改过，说是想把这个小镇发展起来。北街街道的两边都是新开的店，新款的衣服聆郎满目的挂在店门口，吸引了不少爱美的女孩子。街道最正中的位置还盖了个大商场，看着也挺像那么回事。

        但顾北鸣一个都不感兴趣，快走到头时，拐进一个岔路口，前面就是一家黑网吧。

        在门外还没进去呢，里面的噪音就已经说着门缝挤了出来。

        顾北鸣忍着烦躁打开门，所有人都在卖力的敲打着键盘，没有人分心去关注谁进来了谁又出去了。

        径直走到前台，前台的收银员是一个染了一头黄毛的小男生，看样子也就和顾北鸣一般大。

        顾北鸣在前台的桌子上轻扣了两声。

        “冲多少？”黄毛头也不抬，依旧专注着手机里的内容。

        顾北鸣又敲了两声，黄毛眉头一拧，扔下手机正想看看谁这么烦。结果刚对上顾北鸣的视线，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小，小北哥……”

        如果能重来，刚刚自己绝不会玩手机！！

        “李全人呢。”顾北鸣并不在意黄毛的紧张。

        “在二楼呢，小北哥来根烟？”黄毛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包烟，已经拧的有些皱巴。

        “不用，你忙你的。”顾北鸣并不喜欢抽烟，自然也不想接。

        根据黄毛的意思，顾北鸣直接上了二楼，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是办公室。推开门，里面的几个人顿时齐刷刷的一同看向顾北鸣。

        “小北哥？你怎么来了。”坐在比较靠门的人出了声。

        顾北鸣点头，随即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李全:“李全人呢？”

        边上的人用下巴指着一个方向:“上厕所去了吧。”

        “好。”

        顾北鸣体贴的把门重新关上，转身又朝着厕所走去，好巧不巧的，李全也刚好从厕所出来，直接打了个照面。

        李全抖了抖身上的肥肉，脸上被顾西西打出的伤已经结了痂，笑着问:“哟！这不是小北哥嘛，啥风啊给你吹我这儿来了。”

        然而李全并没有等到顾北鸣的回答，只等到了脸上熟悉的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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