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翌日，尹清婉乘着马车前往。

        在场的只有几位夫人，言行举止颇为亲密，大概都是宋夫人相熟的朋友。宋夫人挽住尹清婉的胳膊，亲近地将她拉到其他夫人面前，笑盈盈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崔尚书夫人，那位是威远将军夫人。”

        “而那位，”宋夫人指了指那个穿着杏色衣裳，瞧着颇为温雅的夫人，笑道，“英国公府侯夫人。”

        宋夫人应当同她们说过，她们都认得尹清婉。

        尹清婉福了福身，算见过她们。

        崔尚书的夫人笑说道：“昔日我只听说过王妃的名讳，如今有幸得见真人，当真是个标志的美人儿。”

        “是啊，”英国公府侯夫人艳羡地看了尹清婉一眼，“年轻真好，瞧着小脸儿，水灵灵的。”

        “夫人谬赞了。”

        尹清婉抿嘴一笑，落落大方。

        “往日虽没见过诸位，但我在闺中，却耳闻过夫人们贤良淑德的名声，我年纪小，在诸位夫人面前，倒显得浅薄了。”

        “真会说话。”

        这话虽然只是客套，但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却别有一股真诚的味道，让人心中舒适。

        威远将军夫人多看了她两眼，不由心生好感，“王妃是尹尚书的女儿？”

        “夫人好记性。”

        “秦氏当真教女有方，”威远将军夫人忍不住叹道，“瞧瞧这身段姿态，端庄斯文，看着真讨人喜欢。”

        见她们都认识了，气氛一片融洽。

        宋夫人眼中露出满意的笑来，她招了招手，笑吟吟道，“不是赏花吗，花呢。客套的话之后再说吧，快来让我们瞧瞧，你挂在口中，三句话不离的花儿在哪儿呢。”

        英国公府侯夫人笑道：“昨个才从外头运过来的魏紫。土刚刚翻过，还是新鲜的呢。”

        宋夫人瞧了瞧院中那株盛开的牡丹花，惊奇道：“这花开的真好，往日竟没见过。”

        英国公府侯夫人眼神柔和了几分，看着远处盛开的牡丹花，虽然极力掩饰，但仍有些炫耀的心思，“那当然，也不瞧瞧是谁费心养出来的。”

        这时宋夫人嗔笑道：“你就爱这些花花草草的。倒和王妃一个样子。”

        “哦？”

        英国公府侯夫人有些惊讶，诧异地看了尹清婉一眼，“王妃也喜欢花儿草儿？”

        尹清婉正欲回答，宋夫人便抢过话头，摇了摇头叹道：“那倒没有，王妃她呀，倒喜欢些小动物，猫猫狗狗的。还开了一家铺子，叫什么宠物救助中心，我也不懂什么，但大约是做医治那些小动物生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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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清婉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明了此行的目的。

        她虽然名义上是王妃，但因出身不好，嫁给晋王的手段又难以启齿，在京中贵女圈名声臭了，在贵夫人圈也颇为被瞧不起。

        晋王就算再厉害，也管不了他人的喜恶。

        那些身份高的候府夫人自矜身份，不屑与她为伍，尹清婉就算被冷落，也没有什么办法。而宋夫人实则是在用自己的人脉，为她铺路。

        和之前那般明晃晃的谢礼不同，这般明里暗里做人情的法子，更多了几分诚恳和真情。

        尹清婉不由得心中叹息，她没办法不承这份情。

        宋夫人盈盈笑道：“之前你不是告诉我，你家养的猫儿生了病吗，或许王妃有法子，倒可以让她看看。”

        英国公府侯夫人上下扫了尹清婉一眼。

        她神色乏乏，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

        但因是宋夫人推荐的，不好意思拂了她的脸面，便含含糊糊地应下了。

        因由宋夫人极力推举，这事便敲定了。

        回去的路上，尹清婉冲宋夫人福了福身，郑重地道：“多谢夫人美意。”

        宋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不过投桃报李罢了。”

        回到晋王府中，春桃伺候尹清婉梳洗。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穿着嫩绿色衣裳，模样娇美的婢女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她脸上有些不耐烦，将铜盆往桌上重重一甩，扯着嗓子喊道：“水来了！”

        这般粗鲁，铜盆里的清水也飞溅出来几滴。

        尖锐的女声不和谐地撕破了房中的宁静。

        尹清婉乍一听闻，耳朵下意识不舒服起来，她不自觉皱了皱眉。

        这时门外等候的，穿着浅色衣裳的另一位婢女听见声音，连忙走进来扯她的衣袖，不满道：“那么大声做什么，小心惊扰了王妃休息。”

        “这不还没休息吗。”

        绿衣裳撇撇嘴，斜睨了尹清婉一眼。

        “住嘴。”浅衣裳连忙转身面向尹清婉，弯腰低声道，“阿月她有口无心，还请王妃恕罪。”

        尹清婉将手中的象牙梳子放下来，目光在浅衣裳和绿衣裳两个婢女身上晃了一圈。她静静地没有说话，绿衣裳被看的有些心慌，撇嘴神情微恼，又想再说什么。

        “我……”

        她才开口直接打断道：“无碍，下去吧。”

        绿衣裳心不甘情不愿，都写在了脸上。

        浅衣裳瞪了她一眼，将她拉下去了，又福了福身，退下去的时候体贴地掩上了门。

        尹清婉只觉得她们面熟，却丝毫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但经过今天这一遭，才发觉，自己的后院可能会起火了，还需得放些心神在上面。

        采月见采青小心翼翼地阖上门，忍不住嫌弃道：“这般胆怯做什么，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王妃罢了。成天只带着她那个小丫头出去显眼，一股小家子气。”

        采月自负貌美，本以为被指过来伺候王妃，能够得到重用。

        旁的大户人家都这样做，等王妃不方便的时候，就将身边得力的丫鬟奉上去，巩固地位。也省得王爷被外面不干不净的女人钩去了魂。

        但王妃生病前还好，并不偏私哪个丫鬟。

        谁知道大病醒来后，就指着春桃一个人近身伺候，亲近无比成双成对，采月采青由原本的贴身婢女，逐渐被遗忘在角落里，被变成端茶倒水的下等婢女。

        眼看盘算成空，前程无望，采月自然不甘心极了。

        面对尹清婉的时候，态度不觉变得暴躁起来。

        采青并未同采月一般的想法。

        她淡淡道：“再不受宠，那也是王妃。惹她不高兴将你发卖出去了，看你怎么办。”

        “怕什么，”采月得意洋洋，“等我当上了王爷的小妾，看她还能拿我怎么样。”

        她不可能这么干巴巴地耗着，女子的青春貌美也就这么几年，若白白磋磨了，往后还有什么出息。王妃不提拔她，她心中需得有别的打算。

        采青见她眼中精光闪烁，忍不住皱眉道：“你小心些，别失了分寸。”

        采月敷衍地应了两声，没有放在心上。

        尹清婉暂时没有过多地关注那两个丫鬟，而是想着英国公府侯夫人。

        她从宋夫人以及旁人口中打听了些消息来。

        英国公府侯夫人本姓林，也是出身候府家世显赫。林氏嫁于英国公之子后，生有两子一女，夫妻恩爱无比。她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尚在闺中的时候，便喜欢整日摆弄那些花草。

        而那日提起的猫儿，却是林氏的婆婆——英国公夫人所养。

        它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整日病怏怏的，老夫人向来待它如珍如宝，捧在手心里爱着，如今这般情景，更是心疼不已。找来许多大夫也不见好。

        林氏出于一片孝心，也在找大夫为猫儿问诊，只不过都什么效果。

        尹清婉从前深居闺中，林氏不相信她能通晓医治动物的法子，但因为宋夫人的一层缘故，便依着让她看看了。

        林氏虽然客气，但对此事态度却淡淡。

        她领着尹清婉穿过英国公府的长廊，边说边笑道：“珠儿这些日子总是乏力，许多大夫来看过了，都找不出什么原因。大约是什么罕见的疑难杂症，王妃尽管看，却也不必放在心上。”

        尹清婉听出她话中的不信任，没有作声，只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带着哭腔道：“不好了夫人……”

        林氏见她在客人面前失了仪态，怕尹清婉觉得她治家不严，有些挂不住脸，便冷下脸呵斥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丫鬟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脸色惨败道：“珠儿又跑到您的花园里去了。”

        “什么？！”林氏大惊失色。

        她当即想要飞奔过去，但因为顾念着尹清婉，便转头对着小丫头道：“你先带着王妃逛一逛，我稍后就来。”

        尹清婉想了想问道：“既然那只猫也在，不知我可否一同前往。”

        林氏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她心里面焦急，念着自己那些可怜的花花草草，在前面健步如飞，但头上的步摇却丝毫没有乱成一团。

        尹清婉看着甚是佩服。

        到了地方，尹清婉放眼，不由得惊叹，林氏在此处开辟了一方小园子，里面种满了各色的奇花异草，五彩缤纷，它不像别处的花儿被修剪整齐了，反而肆意地开着，让人望着，便生出一种蓬勃生命力的感觉。

        在处处规矩的英国公府，倒显得尤为珍贵。

        这些也是林氏心尖儿上的宝贝。

        花园里有一处坍塌了，里面传来猫儿叫声，花草被压扁了下去。林氏看着心痛不已，提起裙摆，连忙进去捉住那只捣乱的猫儿。

        林氏手中的猫儿通身雪白，生得极为可爱，脖间系着一只精致的金色小铃铛。

        它被拎着，浑身懒洋洋地垂着。

        林氏脸上表情难看，张口似乎想要骂它，但纠结犹豫半晌，还是将呵斥咽了下去。这时尹清婉问道：“夫人，能否将珠儿给我看看。”

        林氏叹了口气，想将珠儿给了她。

        尹清婉接过软绵无力的白猫，捏了捏它的爪子，白猫一点反应都没有，它整个身子全都软在了尹清婉的怀中，半眯着眼睛，口中发出哼哼唧唧的喵呜声音。

        尹清婉看着若有所思。

        她试探地喊了声：“珠儿？”

        白猫晕乎乎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喵呜一声，“有人在喊我吗。”

        尹清婉接着问道，“你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没有不舒服，好舒服啊，好想再要。”白猫像喝了酒般东倒西歪，脸上露出迷醉的神色，撒娇似的蹭了蹭尹清婉的掌心。

        心中的某种猜测越发清晰。

        尹清婉微微一笑，对林氏道：“夫人可否让我进您的院子一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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