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阴谋前夕

他们需要支援的是驻守fx011行星的军队。这颗行星位于fx星系外围，适宜的热量使得它成为生命宜居之地。

        但，也仅仅止于“宜居”。

        由于远于首都星系，这颗行星经济常年落后，又遭受星际海盗劫掠种种原因，使得它成为联邦受灾之地，或者换句话说，“难民窟”。

        “联系上驻守军队了吗？我记得，当时派去的是叶辰安。”持续不断的无信号状态让顾止心下一沉。距离行星越近，越能看清全貌——土黄色的星表夹杂些许淡绿，那是居民区。而扫描行星正半面，却并未发现军队大型空间站的存在。

        这意味着，军队大概率没有在此驻扎成功。

        叶辰安是顾止同期军校生，2s等级alpha。本来此处虫患并不严重，他交给叶辰安也很放心。可为什么？

        像是印证他不妙的猜想一般，军舰的扫描仪开始发出刺耳的警戒声。

        “警告！警告！高速不明飞行物逼近！直径2km”

        江离凑近舷窗。正前方远处出现一个忽明忽暗的光点，而随着它的飞速逼近，它的全貌也展现在她眼前——

        一个高速旋转着的大型空间站！然而很显然，它是不完整的。缺了的一角与其后不断散落的碎片，是它失控的根源。

        “联邦军队制式”顾止紧缩着眉头，“俞晴，更改航道避免撞击！沙景晔，监视信号，检测空间站内生命体。”

        他持起望远镜。蓝巨星闪耀的光弧给他带来观测上极大的不便，但空间站破碎的舷窗处却隐隐约约蠕动着阴影。

        有意识的生命体。

        这或许是个不错的信号。而当他增大倍数时，所见场景让他手臂一震。

        梦境中那无数颗精准切割的鸽血石构成的复眼，此刻又重现在他眼前。并且，像是早已注意到他一般，残缺的非人的脸上硬生生扯出一个诡异不明的笑。

        顾止来不及出声提醒，只见的空间站装配的炮口已齐齐对准了军舰，刺眼的白色光束在炮口聚集——

        江离呼吸一滞。

        “快速定位转移！”顾止立刻下令，手却下意识地抓紧江离的手臂，不由分说地进行定位配置。fx011行星的坐标还未分析完全，他情急之下输入了行星北半球一片大型绿洲的粗略坐标。

        另外三人已经作好转移准备。

        “林岳、俞晴、沙景晔，转移后保持通讯，尽快集合——”

        光束扭曲，击碎舰体的保护罩。也正当江离以为自己即将被灼热的光束击中时，定位转移开始生效。

        她看见紧紧拉着她的手的alpha森绿色双瞳里倒映的色彩，像是蓬勃的树的海洋那样翻涌着，倾泻着生命的光辉。

        她的心跳开始加速了。

        随即，光束扭曲成一团，碎成粒子般消散。眼前的一切都褪去颜色，形态变幻。眩晕涌上她的头脑，但她不无清楚，这是“空间定位转移”带来的副作用。

        曾经接受过训练的她本该像军舰上的战士一样快速作出反应的，可是为什么，她的身体会变成如今这副迟钝的模样？

        是因为，没有以单兵战士的身份加入联邦军队，因此没有接受到系统的训练？还是因为，原以为自己将分化为alpha却最终成为beta的她自甘堕落，不愿接受现实？

        羞耻涌上她的心头。

        “抓紧我的手。”

        她恍然回神。alpha有力地紧握着她的手，不容置喙地提醒道。她清晰地记得，在之前的治疗中，她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她不清楚十年的岁月到底给顾止带去了什么，以至于他的目光更加深邃，声音也更加低沉沙哑。如今的顾止，她几乎可以肯定，比曾经那个沉默而单纯的alpha青年强大得多，也绝对配得上第二军队总指挥这个职位。

        彼此的脉搏通过手掌传递着，源源不断地给她带去安全感。为减轻晕厥感，她自然地闭上眼睛，平缓呼吸。

        “好了，睁开眼睛。”沉稳的男声在耳旁响起。她顺从地睁开双目，金黄色与浅绿交织着，争先恐后奔进她的视野。而她微微一偏头，便撞上了男人结实的胸膛。

        像是触电一般，alpha快速地松开她的手，欲盖弥彰地退后几步，撇过脸去。

        “刚才真是很感谢您，顾少将。”江离颇有不好意思地道谢。假如没有顾止快速反应带她进行空间转移，她很有可能就愣在原地，被光束击成碎粒了。

        却不想面前高大的alpha并没有回应她的道谢，而是意外地、面带着不解地开口，“你还叫我顾少将？”

        似乎直接以名字喊他是天经地义。

        “呃那么，顾止？”beta犹豫地开口，这样的叫法使她宛如置身于梦境。然而，又有一种安心感突然浮现，似乎这么称呼眼前的男人才是他们之间正确的称呼方式。

        “嗯。”alpha满意地应了一声，转头开始调试起通讯设备来。

        这里就像人类母星的沙漠地貌一样，炙热的高温让江离不自觉地出汗。脚底下细腻的沙砾质感让她颇有新奇的感觉。而头顶占据了天空六分之一的恒星则放射出蓝色的光芒，俨然异星之景。

        周边稀少的绿植呈现一片不自然的姿态——高达4米的树身，巨大的棘刺镶嵌树身茎叶之上，锋芒毕露；而棘刺之下，则是肥大的叶片。这是fx011行星上特有的植物：巨型棘刺掌木。这样的叶片，蓄水功能很强。

        更重要的是，它的汁液中含有精神稳定剂的一种可替代原料。

        “通讯受阻。周围应该有屏蔽器。”片刻后，顾止简单地将通讯失灵的消息告知江离。没有得到回应，他侧过头来望向不远处的身影，

        “——你在干什么？”

        身材瘦削的beta灵活地避开锐利的棘刺，攀上棘刺掌木的树身。顾止刚想出声制止，却已见得beta已经抽出小刀在叶片上划出一道口子。

        晶莹剔透的汁液从刀口处源源不断地淌下，江离快速拿出空的药剂瓶接下。堪堪盈满，她举起自己的战利品，得意洋洋地向呆愣愣的alpha晃手。

        ——像一只得逞的狐狸。

        “预备药品。”顾止从她的口型中读出。

        他失笑地摇摇头，曾经他所认识的那个江离，好像又重新回到他身边了。

        但。

        似乎是达成目标造成的放松心理作祟，与长期未锻炼的结果，她下树的过程格外狼狈。并且几乎是顾止意料之中地，她脚滑了——

        尖端闪烁的棘刺近在咫尺。

        她咽下一口唾沫，蜷曲身体来保护自己。然而迎接她的不是极度的痛楚，而是一个有力的怀抱。

        烧焦的棘刺被风一吹便化为灰烬，刺激性的气体涌入她鼻腔里，扰得她泪腺酸疼。棘刺根端，呈现出被光剑瞬间切割的诡异的整齐性。

        而与此同时地，当她意识到自己再一次被救时，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好聒噪的心跳声。她一边唾弃着自己的粗心大意，一边睁开双眼。alpha分明的下颌线暴露在她眼前。

        “我们接下来去找屏蔽器。”他低下头来与她对视，简单地将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她，一手又将光剑收回。

        却没有将她放下的意思。

        “那个我可以下来自己走，刚刚没有受伤。”她羞耻地开口提醒道。

        “我抱着你，更快一点。”

        以一种不可否认的，笃定而自信的口吻，他回答道。但他明知，这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梦境里不会有任何痛感。可是这不是梦，生命脆弱得像易碎的琉璃。但凡他方才失神，或是速度不够快——

        他不愿继续想下去。

        罕无人烟。

        强壮的alpha似乎并未因为抱着一个人而减慢速度，甚至于他而言，江离太瘦了、也太轻了，远比不上重型枪械的重量。

        江离不自然地观察着周边的环境。随着他们的行进，沙漠绿洲里逐渐出现一些建筑。但大多破败不堪，不容藏身。生命探测仪也迟迟不发出提示。

        终于，一座村庄出现在眼前。

        复古、简陋，棘刺掌木制的房屋犹如原始。一眼望去，既无保护罩，也无金属。抱着她的alpha停下脚步，驻足在村庄外。

        据她所知，fx011行星的发展程度虽低，但也不至于倒退到这种地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顾止轻轻将她放下，递给她一把shou枪。

        能量驱动的激光型shou枪，后坐力已经降到了最低限度，以轻巧便携著名。杀伤力虽然比不上其他制式枪械，但对没有防具的碳基生命体造成重伤还是绰绰有余。

        “会用吗？”

        军医特训时，最常用的就是这种shou枪。

        江离毫不犹豫地点头。

        “先等在这里，我去侦查情况。”

        见她点头确认，alpha极为信任地转身独自潜入村庄。犹如一只矫健的黑豹，他无声无息，却足够冷静肃杀。那是无数战场的磨练锻造的气质。

        不知怎的，顾止的信任反而让江离松了一口气。她沉默地紧握shou枪，警戒地观察周围。

        静默的生命探测仪有规律地发出提示光，似乎是为了应和生命探测仪的反应一般，一幢木质矮民居内传来一阵巨大的声响。

        残喘的痛呼。——“救命，救命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一个年轻男性的呼救。

        “那为什么屏蔽器有了反应？一定是有通讯设备没有上缴！”又一记重击。另一个凶狠的男声近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

        “再不交，联邦军队迟早来崩了你的头！”

        “联邦军队”。顾止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眼，浓厚的困惑团集在他的心上，而不久，困惑被抽丝剥茧——不妙的猜想让他目光一沉。

        锁定目标，破门、重击、飞踢。近乎不费吹灰之力，他将男人双手反剪，制服在地。再锁颈部，对方很快瘫倒在地，昏阙不醒。

        而另一边，满面尘土与伤痕的少年瞪大了双眼，颤抖着、狼狈地向后爬去，嘴唇哆嗦着，话语卡在喉咙里——

        一双森绿色狭长的眸紧锁着他，浓郁的杀气使他不寒而栗。

        “别出声。”顾止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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