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上宾

羞红漫上了萧思玥的脸颊，她赶忙否定：“你们别总误会我对锋大城主纯粹的仰慕之情……”

        边亦双仔细地打量了下她：“你认真的？”

        萧思玥立刻正声经解释：“若是你想另学些经商之道，中海无疑是最好的去处。玄之国的丹医两术几百年来都无甚起色，中海一直有想与萧家合作的意思，说不定这几月就能谈成。”

        天下大陆一分为二，西为玄，东为临，中隔巨海，以片片碎岛为联。中海城坐落于这群碎岛之中，归属玄国，是整篇大陆最为繁盛的城镇。

        “啊……”边亦双若有若思地点点头，“所以这是在给你夫君拉壮丁呢？”

        “说了一万遍了不是。”萧思玥万分无奈，“你让我建议的，风月不留，武昌不行，不回边家镇。要一个既能磨练医术又足够繁荣能学些经商之道有益于你以后医馆的地方，不就是中海？”

        “然后……这个地方并不在临之国，甚至至今还没萧家的百草堂。”边亦双微笑着补充道。

        萧思玥回以微笑：“所以强如亦双姑娘去那，定是开天辟地玄临第一人。”

        开天辟地第一人微笑望着举世无双的狗头军师，沉默。

        两人互相笑着僵持良久，空气一度冻结。

        最终还是萧思玥先下一城，破功扶额道：“好吧我知道，中海比起风月离你家更远了……”

        边亦双收起笑容，无奈叹了口气：“武昌呢？为何如此坚决？”

        “其实武昌并非不行，就是这圣上病危皇储夺权的节骨眼……你还是萧家木苍出去的。”

        “是吗？”边亦双有些惊讶，“成嫣掌门下，我听闻还有蛮多同窗偏爱武昌胜于风月。”

        话音一落，萧思玥脸色有转瞬而过的不适。不过她即刻便恢复微笑，解释道：“若以一品太医为目标，那乱世易建功，倒也没错。”

        顿了顿，她又补充：“要不武昌附近？淮上、平江？不在皇城中心不至于卷入风波，临海之城也多少比内陆的边家镇热闹一些。”

        对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明白了，谢谢小思玥，我会再考虑考虑的。”

        “只不过临海之城多商队，那儿的百草院大多都有重丹药生意轻医者的毛病，你做最后决定前还是来找我聊聊？”

        “也不只是临海的百草院有这毛病。”边亦双释然笑道，“多谢了。”

        “客气，我也没帮到什么。”萧思玥苦笑道，“我最近脑子老缺根筋，等我打完主城决战再帮你好好想想。”

        不但记不住人家的选地诉求，连不能带剑进木苍这种事都忘了。

        少女秀眉微颦，关切道：“你是不是近来修炼太过，没什么时间休整？”

        “也有可能是犯了蠢病，需要时间治治。”萧思玥笑道，“没事别担心。说来我爹还在静心阁等我，我就先告辞了？”

        对方语气一松：“快去吧，晚上好生休息。”

        萧思玥起身，正当出门时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亦双，你会即刻回雅舍吗？”

        边亦双点了点头：“有什么事吗？”

        “可否麻烦你帮我托句话给小青，让她不用给我送晚饭了？”

        萧思玥问得真挚，倒是让边亦双愣了愣，可更多的是无数暖意涌上心头。

        “当然，放心去吧。”她欢悦道。

        “好，你也早些休息。”

        萧思玥安心走出房门，果不其然发现自己几个时辰前放在草地上的剑还完好无损地放在那，纹丝未动。

        她将其小心拿起，用衣袖擦了擦剑柄上的字，而后展颜一笑，抬步离开。

        萧家庭院极大，即使是萧思玥疾步而行，从靠近南门的木苍院走到中心的静心亭也需要几乎一炷香的时间。

        黄昏已去，夜色袭来。

        庭院中心是一片静湖，静心亭变坐落于其中，等她到时，下人沿着湖岸陆续将铜灯点燃，将原本阴气沉沉的湖畔照得明艳。

        而萧家家主，她的父亲就坐于静心亭中，托腮侧头望着湖中早已枯败垂下的荷花，一时竟未能发现她的到来。

        “爹。”萧思玥脆声道。

        中年男子闻声回头，柔声笑道：“玥儿来了。”

        萧谷良不过四十出头，虽脸颊额头皆有藏不住的皱纹，可那沉稳又温润的气质仍然让他无双于世。

        “枯败的荷花就别痴迷了。”萧思玥入座，将剑自然放在一旁，“等来年夏日，玥儿陪您一起好好赏。”

        萧谷良但笑不语，反倒示意了下桌上的菜肴：“让人备了你最爱的糖醋排骨，就当爹爹庆祝你的东城之胜。”

        “才一盘吗？”萧思玥故作不满道。

        “嫌不够？”萧谷良对自己独女一向宠溺，“还是有什么其他想要的？直接和爹爹说。”

        “没有了，说笑的。”萧思玥乖巧地眨眨眼，“说回来，您这般紧急找我，是有何要事吗？”

        “先吃，边吃边说。”

        萧思玥十分听话，当即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

        萧谷良看着像个小兔啃萝卜般的女儿，不忍失笑，关切道：“这么晚才来，是不是成嫣又留堂了？”

        萧思玥摇了摇头：“不是嫣姨，是亦双找我聊了一会儿。”

        “噢？什么事？”

        萧思玥卖了个关子：“您先说要事，说完我再和您聊这个。”

        “行。”萧谷良爽朗道，“有个好消息和个坏消息，玥儿想先听哪个？”

        “坏的。”

        “为何？”

        “惊喜感能抵消忧愁。”吃了甜的萧思玥更加开朗，“若是坏的那想必躲不过，坦然以对便是。”

        萧谷良欣慰颔首。

        他唯一的女儿自幼便被作为萧家唯一的继承人长大，若没点对世间万事坦然的心态，他真害怕她有一天会因身上的压力而崩溃。

        月色渐浓，微风吹动了二人衣角，初秋之夜还是多少有几分凉意。

        萧谷良吸了口气，故作低沉道：“武昌那边来人了。”

        萧思玥有些微愣，不过也在她意料之中：“分会的人？要钱？要人？还是要丹药？”

        “不仅是萧家的人。”萧谷良叹道，“还有我们的座上宾，姓陈。”

        武昌姓陈的？

        萧思玥一度觉得她爹在耍她玩。

        “您直说皇室来人不就好？”

        萧谷良也不再故作高深，呵呵笑道：“看你吃排骨的模样像只小花猫，爹就想逗一下。”

        萧思玥摆摆手以表无奈，直问道：“是哪位大驾风月，让您觉得不安？”

        “玥儿小时候应见过的。当朝二皇子，陈湛。”

        萧思玥想了想，回道：“确实见过，而且不止一次。”

        老父亲认同颔首，似是等待着对方下文。

        果然他女儿立即反应过来，问道：“您能直接断定这是个坏消息，也就意味着这位皇子是来向我提亲的？”

        她的语气十分平静。

        萧谷良也不知该是欢欣还是心疼，还是先给予了她想要答案的肯定。

        “是。”

        萧思玥点点头，对于好好学习过萧家家史的靠谱少主来说，这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但她还是不忍感叹道：“眼下能放下武昌来此，不知他们是已胜券在握……还是知晓胜局已定，再不挣扎？”

        萧谷良瞟了一眼倒映着月色的湖面，叹道：“风雨欲来前，燕飞絮满天。”

        他女儿当即明了，回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搞定。爹您把勤叔借我几天，等二皇子走了再还你行不？”

        萧谷良好笑道：“借什么？自己去和你勤叔说，他会帮你的。”

        “好吧……我自己去。”萧思玥叹了口气，“另外您帮我给圣品楼下个令？他们想要的东西总得提前备着。”

        老父亲了然颔首：“我已下令。”

        萧思玥看着自己父亲，愈发觉得这并非什么难过的坎。

        萧家家史收藏于这庭院内的藏经阁中，详细记载了萧氏如何在五百年前因一位九阶天才炼丹师萧亦盛誉天下，又是如何经各代先贤努力，发展成如今这番连面对皇室提亲都能泰然自若的傲然模样。

        左坐拥遍布临国的百草堂医馆，聚天下顶尖医者于一堂；右坐拥全天下仅此唯一的丹药圣品楼，占据整片大陆上级丹药来源的八成以上。而丹药又是武修之士修炼与突破的必备之物，天地圣品级的部分丹药几乎能等同普通人十年之久的修炼。

        于是又引得天下武修汇聚于此，萧家以丹药换得庇护与效忠，铸就了连以武为长的门派们都恐惧的强大存在——蛟龙殿。

        “对了爹，您当年经这一遭也是这个节骨眼？”萧思玥好奇道。

        “不是。”萧谷良微微摇头，“当年皇上已在位六年之久，武昌与整个临国都无甚波澜，哪像今日这般？”

        “今日这般……”萧思玥苦笑着捉摸这词，“您有何要嘱托给女儿的吗？”

        “具体的你勤叔会和你说，此外你也可以常来静心亭找爹爹。就算今时不同往日，也不必慌张。”

        确实如此，这对手来自家地盘，有什么好怕的？

        自三百年前起，临国皇室近乎执着般地会对每一位萧家未来的掌权人提亲。哪怕陈氏在皇位问题上没少折腾自己人，在以联姻拉拢控制萧家的问题上却出奇地保持了一致，就算最后雷打不动地被一次又一次拒绝。

        “当然，就算我们都不在你身边，爹爹也相信玥儿知晓如何做。”萧谷良微笑着补充道。

        萧思玥知晓这是父亲在给自己鼓舞，便也笑着收下了奉承：“谢谢爹。”

        “好了，坏消息玥儿听了，好消息可得更好好听才是。”

        “自然。”

        萧谷良脸上突然露出莫名的喜悦，轻声道：“玄国中海一直有和萧家合作之意，希望我们能将百草堂开到他们城中的争天阁附近。”

        萧思玥附和着点头，这些早就有的情报，她很清楚。

        “最近似乎是希望尽快敲定，便有人特地来风月与我们商谈细节。”

        “啪。”

        刚刚还在嘴里的排骨忽然掉回了碗中。

        萧家少主目瞪口呆，完全顾不过自己形象，就那样呆呆地望着她嘴角有几丝坏笑的父亲。

        她爹说的是“有人”，而非“派人”，再加上那一副玩味的笑容，萧思玥立即就猜到了。

        怎么可能？

        她的手颤抖着，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

        “如玥儿所想。”萧谷良笑道，“来的正是中海城城主本人，锋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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