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正确的打开方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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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酒过半旬舞姬退场,殿内仅闻得礼敬往来间客套寒暄,风闻雪礼貌回了南祁学士敬来的酒,转头看向对面依旧隐隐作笑的两人
他方才虽听不见北堂墨和帝梓潇在说什么,但见两人眉来眼去就知绝非好事,借着此时无曲无乐正是时候,朝帝梓潇扬了扬下颚。
“我听闻帝二皇子箫声冠绝天下,如今没了歌姬,不若帝三皇子来一段?”
帝梓潇闻声一愣,抬头望向得意洋洋瞄着自己的风闻雪,其实风闻雪这人并不讨厌。
虽说长得四分阴柔六分刚毅,但绝非阴险狡诈之人,反而有股洒脱直率的气度,只不过就是年少容易冲动,得理不饶人罢了。
帝梓潇正琢磨着该如何开脱,席间已有人按耐不住怂恿附合。
“传言东临曲乐最盛,三皇子也给我们来一曲开开眼界!”
“是啊!这燎原郡少都开口了,三皇子就别藏着掖着了”
众臣吆喝间帝梓潇闷声不语,双眸扫过席间众臣,寻得座上各色观戏神态,目光落到右席侧对面明目张胆出口挑衅的刘副将身上。
“难不成东临就只有已逝的二皇子拿得出手?”
“哈哈哈”
...啪呲
笑语同时帝梓潇耳边落入细微瓷器碎裂声,怵得帝梓潇愣了愣神,余光瞟向北堂墨紧握的拳头中腥血刺目。
再观北堂墨眸光暗沉如幕,心下暗道不妙,唯恐北堂墨干出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忙抬头看向挑衅的刘副将。
“这乐器嘛...我还真不会...”
刘副将闻得帝梓潇回应,面上笑意更甚,他本就是一介武夫,向来不屑朝堂礼仪,更何况东临从来都是守城不出。
而帝三皇子又如传闻病极俊美,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戏虐一番,再者庆将军并未有阻拦的意思,他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那就是我说对了!”
“非也非也,我可没说不会乐器就不会别的呀?”
“...那你会啥?”
“嘿嘿,说出来怕吓死你这个粗人!”
“那你倒是说呀!”
“作诗!”
“作诗?”
刘副将眼看着帝梓潇起身走到殿中,左手横放腰间,右手负在后腰,仰首颇有一副文豪风范,引得席间文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帝三皇子会作诗?”
“怎么没听说过?”
“指不定是吹的吧?”
帝梓潇听着耳边碎语,瞟了眼盯着自己的风闻雪,再见庆毓光意味不明的目光,回首望向正偏头看着自己的北堂墨,脑中浮现出曾经看过的魂穿小说中大同小异的经典段子。
那些个穿越同僚因着背书功力深厚,随口一句千古绝句便能在异世留名青史,这等好事他怎能放过北堂墨,一个人独享!
打定主意的帝梓潇朝北堂墨眨了下左眼,闪得北堂墨右眼直跳,总觉没好事,果不其然她眼皮还没消停,帝梓潇作死她的节奏已拉开序幕。
“不过一个人没意思”
“什么?”
风闻雪不明帝梓潇所意,只见得帝梓潇缓慢转身面向一脸茫然的北堂墨。
“我听闻北堂世子对诗词也造诣颇深,不若北堂墨世子一起?咱俩来个诗句接龙,岂不更精彩?”
“北堂墨?”
“她?”
“...我?!”
北堂墨环视四周齐刷刷盯向自己的目光,嘴角一咧笑容僵硬,脑中“哐噹”一声只剩豆腐渣。
...就她!还造诣颇深?
...帝梓潇吹牛逼的本事是跟牛学的吗?
...这货哪来的自信说出这句她做梦都不敢说出口的话?
...因为十二年义务教育阅读理解并背诵全文吗?!
帝梓潇寻得北堂墨彻底傻掉的神情,压根就没想给北堂墨反应的时间,启齿一指北堂墨。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
北堂墨一愣神,来...来...我是一个菠菜?菜菜菜?我去!什么玩意儿!北堂墨越想越心慌,绞尽脑汁被逼无奈,抬头回指帝梓潇。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话音一落,众文臣纷纷噤声,眼看字里行间一脚踩上布膳矮桌的北堂墨,连同听不懂诗词歌赋的武将们都鲜少默契的停止了嘲讽嬉笑,静观两人动作。
北堂墨直视眉眼藏笑的帝梓潇,眯了眯眼,四目相对间两人视线交织如闪电碰触“咔呲”作响。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醒时莫忆醉时事,今日休言昨日非”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好啊!”
“好!对的好!”
一来二去席间一片哗然,席上两人同时在心里碎了口“废话!”但凡能上语文课本的那一篇不是流芳百世的大神佳作!
帝梓潇对上北堂墨视线,两人同时朝殿中跨近一步。
“来无影时去无踪,去与来时是一同”
“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荒唐又悲锅”
“问锅能有几多愁?”
“一只SB在其中!”
北堂墨一言定局,两人视线同时盯向风闻雪,惊得风闻雪神情一阵恍惚,寻得两人眸中异色再观席间众臣屏气凝神,怒火猝燃,新仇加旧恨,抬手就往北堂墨身上招呼去。
北堂墨见此连退三步,眼看退无可退正欲抽出惊翼,眼前茶杯飞来砸中风闻雪手腕,致使风闻雪瞬息失了力道。
...啪
茶杯落地溅开碎片,北堂墨迅速转头望向茶杯飞来的方向,只见庆毓光眸光深邃神情凛然,挥袖收手间锦袍外掀露出腰间玉佩。
北堂墨心下一惊,本能瞪大双眼,探头还没来及看清玉佩全貌,庆毓光已举步朝下走来。
“郡少,此乃南祁正辰殿!”
风闻雪握紧被庆毓光掷得微微发颤的手掌,见北堂墨盯着庆毓光一动不动,念及两人过往,转身看向庆毓光,嘴角一勾冷笑斐然。
“将军的意思莫不是出了正辰殿就可以?”
“北堂墨为我南祁质子”
庆毓光言语平静,但话中主权不言而喻,偏生风闻雪吃软不吃硬,眼珠一转,迂回道。
“那...四国比武会总不关将军何事了吧?”
风闻雪一语促使北堂墨回头速度太快险些闪了脖子,搅得北堂墨心下一阵狂啸。
...what?一定要如此强人所难吗?一定要这般不留情面吗?年轻人就不能淡定点,火气别那么旺盛吗?!
刚刚她盯着庆毓光,完全是因为她好像在庆毓光身上找到了自己想要东西,说书人说过豫美人将珏玉留给了庆氏后人。
可庆毓光腰间那块珏玉形如半月,难不成另一半被吞了?还是珏玉本就是半月形?
北堂墨抬头看向将自己挡在身后的庆毓光,眉峰一扬神情复杂。
“不行!”
庆毓光一语定言,他不可能放走北堂墨,当初临南城战背后隐藏了太多秘密。
一场交易北昭国君被逼无奈以北堂墨为筹码,将庆家想要的人和东西带进南祁,作为交换北堂墨死也不能离开南祁国。
至于北昭国君为何如此,庆毓光到现在也悟不透,眼下只等着那只老狐狸露出尾巴。
而临南城战真正失利挫败的原因,有时候北堂墨不知道真相未必不是好事,因为有人本就存心要置北堂墨乃止整个北堂氏族于死地。
思已至此,庆毓光回眸深看了眼北堂墨,转头对上风闻雪。
“北堂世子除了南祁皇城,哪里也不能去!”
风闻雪闻言眉头紧蹙尽显不悦,他向来说话直言不讳,加之他本来就不喜欢庆毓光,对庆毓光自然耐心不足。
两人对视片刻,风闻雪忽而轻笑。
“哟!南祁接我迎我都是大将军,如今大将军这一语定乾坤的口气,难不成南祁马上要改姓庆了?”
风闻雪道出在场众臣心中不敢出口的话,殿内瞬息鸦雀无声连呼吸都被压抑到最低临界点,静如一汪深潭般死寂。
“国君驾到,跪!”
正当众臣惶惶不安之际,殿外传呼声响起如扔进潭中的巨石炸裂殿内寂静,众臣猛然回神,抬头齐目望向跨入殿内的南宇湘。
一身华丽国服步伐矫健,亦如当年英俊少年登临君位气场十足,一时间众臣面上皆为惊色,慌忙起身行礼跪拜。
“南祁国君进殿,众臣跪礼!”
“国君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声高呼,荡彻大殿的洪亮呼声贯穿北堂墨思绪,跟随众臣跪拜,眸中全是南宇湘一步步走上高位的气宇轩昂。
明明此刻的南宇湘容光焕发,却让北堂墨不经鼻子一酸,连伏在地上的双手也止不住的发抖。
她闻到了南宇湘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味,不是冥兰香更不是自己给予的药香。
而是另外一股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精神聚集后极速凋零的毒药香,若她未获闻香辩药的能力,此时她该有多开心。
两人视线交织间北堂墨双手紧握成拳,眼眶中已隐约可见泪光闪烁,落入南宇湘眼中,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南宇湘看了眼北堂墨,转头望向风闻雪。
“本君方才见郡少与我大将军争执,不知所谓何事?”
“正主总算来了”
风闻雪瞥了眼庆毓光,轻声碎了口,正面朝南宇湘行了个礼,抬头回视南宇湘道。
“不瞒国君,八年前我曾一招败于北堂世子北堂墨,这八年来我对北堂世子冠绝四国的剑术始终无法释怀。”
“...”
“如今巨灵比武即将开场,我诚心邀请北堂世子再决高下,可大将军偏不许,所以我才迫于无奈疏于礼节,还请国君明鉴”
“原来如此”
南宇湘点了点头,看向盯着自己就没眨过眼的北堂墨,嘴角含笑如沐春风。
他本就想找一个合理送北堂墨出宫的理由,而今风闻雪给了,他又岂会不从,启齿道。
“北堂世子,你意下如何?”
“我...”
“国君!北堂墨乃我南祁质子,怎可随意应他人之邀,擅自离开南祁!”
庆毓光说得简洁,神情是寒彻入骨的冷冽,望向南宇湘的眸中更是不加掩饰的威胁,连席间众臣也愣得僵了神情,纷纷望向殿中僵持的庆毓光和南宇湘。
此时南宇湘已完全不再顾忌,他想要做的,那夜北堂墨都做了,而他接下来要做的,是他能为北堂墨做的最后一件事。
这皇城看似富丽堂皇,其中早已血腥苍茫,自他出生到现在除了母后,唯有北堂墨能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
其实死不可怕,可怕的是初见北堂墨时那句了无生趣,如今他有所牵挂也要了却牵挂才能安心上路。
信念充斥感官,刺破南宇湘藏匿心中数十年的隐忍,连同看向庆毓光的眸光亦变得幽暗可惧,启齿数年来第一句反驳庆毓光的决定。
“有何不可?”
“臣说不可就是不可!”
“放肆!”
南宇湘重拍桌案,吓得众臣皆缩紧了脖子,两两相望无不震惊于今夜不同往日的国君,连庆毓光也险些未过神来。
只见南宇湘一站而起,抬手遥指庆毓光,嘴角一勾尽显君王威严。
“本君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
“大将军别忘了自己的本分!”
南宇湘这一说,庆毓光瞬间静了声,他分得清轻重也知世事人言可畏,即便皇位与他已是唾手可得,眼下国君在位,他亦不可太过。
风闻雪见庆毓光退了步,唯恐错失良机,再声道。
“这么说国君是同意了?”
“当然”
南宇湘敛眸收神,看向北堂墨,言语藏着道不尽的温柔:“就看北堂世子自己意愿了”
“我...”
北堂墨寻着众人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脑中一片混乱,她不明白南宇湘为何一定要送自己上比武台。
但她能感觉到南宇湘眸中的希望,眼看南宇湘已显颤抖的手臂,北堂墨本能上前的动作被身后帝梓潇不动声色的制止。
北堂墨一愣,回首低头看着帝梓潇拉住自己的手,心中五味杂陈瞬息泛滥。
她很清楚生的希望非死不可领悟,但她却迷茫于南宇湘为何要用自己的命送她离开南祁,难道...
北堂墨极难极难的转过头看向等待她答案的南宇湘,这一刻四目相对过往匆匆,尽数闪现北堂墨脑中。
她没有回话却在南宇湘注视下点了点头,果见南宇湘心满意足的扬起笑容,连启齿话音都充盈着无法言喻的喜悦。
“好!那本君就在此祝北堂世子再夺佳名,扬名天下!”
南宇湘说着眉目化为暗沉,锐眸一一扫过众臣,最终落在庆毓光身上,意有所指道。
“北堂世子此战亦不失为我南祁面上争光,尔等务必倾力相助,若有违者国法不容!”
“国君英明!”
庆毓光麾下大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众附拥南宇湘的文臣已纷纷下跪附和,一时间文武对立,场面尴尬异常。
饶是庆毓光心有不甘亦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反君而为,只好敛眸凝神咬牙附和,席间武将见庆毓光供手行礼,自然随同行礼。
以至于满堂文武跪拜间北堂墨呆呆站在原地,看向正望着自己的南宇湘,那双带笑的眸中尽是自己听不见的无声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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