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冷白皮的雪孩

柏婪抱着手，面无表情地坐在雪地里听着，以往都是他作为主导向新人解释这些话，第一次听别人讲，他发现自己以前真是个缺心眼。

        习礼解释了这里的基本规则，又软硬兼施地表示，解释完你就不要再问其他的问题了，悄悄努力活着就行。既取得了女孩的信赖，又不会给自己添麻烦。

        不仅如此，他还有技巧地隐瞒了一些规则。比如这个游戏通关的方式其实还有第二种，又比如商品的作用不仅是提高分成——拿到商品的人，其实相当于获得了免死金牌，不会被广告里的鬼怪攻击。

        向新人隐瞒部分信息其实算惯例，毕竟到最后完不成任务骗新人祭天的事情比比皆是。甚至有的人都完全不会管新人，就眼看着他们因为恐慌而去送死。

        但曾经的柏婪不一样，他对新人可以说是老母鸡一样的关怀，全程陪跑加无条件回答任何问题。他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耐心？

        这时，一道声音打断了柏婪的思考。

        他看见那个叫鹤厉的美人站了起来，走到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身边，温柔地开口：“别哭了。”

        柏婪见状可惜地想：这大哥人美心善，怎么就偏偏是个男的？

        得到安慰，女孩哭得更凶了，然后柏婪就听见了鹤厉的下一句：“你哭得我有点心烦，再哭，就杀了你哦。”

        柏婪：……

        女孩被这话吓蒙了。然后，她感觉头发被一只手揪住，逼她扭头看向天边那一道泛着绿光的进度条，慵懒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现在进度多少了？”

        女孩战战兢兢地收住眼泪，缩着脖子全靠本能回答道：“百……百分之二十。”

        鹤厉又拽着她的头发将她扭了一个方向，看着躺在地上那具尸体：“死了几个人啊？”

        女孩猛地看见尸体，狠狠颤抖了一下，咬牙回答：“一……一个？”

        “错！是两个哦。”鹤厉声音陡然变高，将小姑娘吓得一哆嗦。

        鹤厉接着问：“我们一共几个人呢？”

        女孩抖着手数了数：“十……个？”

        “答对啦！”鹤厉笑了一下，然后瞬间收住笑容，松开手，没有走向那个高壮男人，反而坐到了柏婪身边。

        柏婪下意识看向高壮男人，果不其然，对方眼里的妒火几乎要将他射穿，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鹤厉。

        鹤厉微微偏头，冲他露出个风情万种的笑，轻声问：“没见过同性恋？”

        柏婪被他这一句突如其来的出柜惊着了，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看得他脸上一热，胡乱摇了摇头，随后掩饰般地看向那个新人女孩。

        女孩还算聪明，看起来明白了鹤厉的言外之意。

        他告诉了她通关的第二条路——杀人。

        死一个人，广告剧情的刺激程度增强，进度自动增加百分之十，需要解谜的任务内容便少了百分之十。

        明白了什么的女孩环顾四周，看见那些或冷漠、或算计、或厌恶的脸，她低下头，缓缓抱紧了自己，再不发一言。

        其他有经验的人看着鹤厉的举动不由都沉了脸色，然而鹤美人疯狂古怪的名声在外，竟无一人敢说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

        仍是习礼打破了沉默：“刚刚你们几位在那边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但……没能得出什么结果，我们中没人能肯定这次的广告灵感来源于哪里，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想法呢？”

        柏婪其实很早就猜出了这里的故事，也大概知道了商品和boss的线索，他刚要习惯性地张口，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

        坐在他旁边鹤厉却突然敏锐地问：“你刚想说什么？”

        柏婪神色平静：“腮帮子有点疼，我活动活动。”

        鹤厉笑意盈盈：“嗯，合理。”

        以为两人能说出点什么认真听了半天的陈绯红：……

        习礼见无人搭理也不懊恼，自顾自说了下去：“既然大家都不知道，那我就先随便分析分析——或许有人记得刚刚那个男人说了什么吗？”

        这次终于有人回答他了，是那个高壮男人。

        他像是十分渴望展示自己的实力一样抢答道：“他说他想要一个女儿。”

        另一个年纪稍长，略微有些发福的男人接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白得像雪，红得像血，黑得……像乌鸦？”

        习礼满意地点点头，“想起什么了吗，各位。”

        陈绯红向来看不惯他拐弯抹角的样子，随手给了他后背一掌，大咧咧道：“这不就白雪公主吗？”

        习礼后背顿时红了一片，他咬了咬牙，用中指将眼镜狠狠一推，对着陈绯红说：“是啊，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陈绯红：“谢谢啊，所以呢？”

        习礼再度咬牙，不过说话的确变得直接了许多：“所以我猜测，这或许是和白雪公主有关的故事，那么商品很有可能就是苹果，而boss或许就是白雪公主本人。”

        习礼的分析没什么错，然而听在知道这个故事的柏婪耳中，便是与真相大相径庭了。

        这个故事的确和白雪公主有关，然而这个故事里并没有苹果，甚至也没有公主。

        这个广告的灵感来源于白雪公主的最初版本，讲述的是一个充满欲望和压迫的故事。

        那个年纪稍长的男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事情的怪异之处，出声问道：“可我刚刚只看到了一个骑着灰色马匹的男人啊，公主和王后又在哪里？”

        刚刚所有人都被埋在地上，视角有限，没人看清楚全貌。

        “灰色马匹？可……”习礼闻言刚要说什么，却被鹤厉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

        “雪，停了哦。”

        马蹄声响起。

        众人慌乱四散，陈绯红喊道：“能离开这条路再挖个雪坑倒下吗！”

        “之前试过了！”习礼回答，“这条路外围有屏障！根本离不开！只能在马的必经之路上呆着！”

        不过好歹这一次众人不再是被埋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很快便有人喊了一句：“上树！”

        所有人都冲向了路边那棵黑色的大树。

        柏婪没什么想法，在恐怖广告里，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错误或正确的，于是他也跟着上了树。

        他的动作灵敏迅捷，很快就到了树的中上方，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下方还有两三个人没有上来，他也没管，将目光投放到不远处——

        他看见了上一次那个长相畸形的怪物，他穿着一身不合身的华服，骑在一匹灰牝马上，像是一位伯爵。

        而他并不是一个人，他的左后方，一个美丽端庄的女人骑着一匹黑马。她身裹一件亮黑狐皮，脚踩一双高跟黑靴，跟在伯爵的身后。

        “我真希望有个女儿，白得像雪。”

        第一句话响起，柏婪向下看了一眼。

        所有人都上了树，除了那个新人女孩，她正手脚并用地试图爬上去，然而过度的恐惧使她完全用不上力，一张姣好的脸上涕泪横流。

        她哭嚎着央求坐在树杈最低端的高壮男人——“救救我！拉我一下……他要来了啊啊啊！求你救救我！求求你！你要什么都行！求你！求你了！”

        男人无动于衷，冷漠地看着女孩。

        “我真希望有个女儿，红的像血。”

        马匹已经踩过了尖叫女人的尸体，距离大树不过几米。

        新人女孩终于发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她无力地停止了哀求，眼里绝望与决绝交替出现。最后一次，她蓄力猛地跳起，终于勉强够到了最下方的树枝，正是高壮男人坐的那一根。

        她面上一喜，然而还没等她向上爬，树枝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树枝上的男人见状毫不犹豫地伸出脚，狠狠踹在了女孩的脸上，直接将女孩踢飞了出去。

        女孩掉落时仍在挣扎，竟阴差阳错拉住了男人的腿。

        “我真希望有个女儿，黑得像那鸟的羽毛！”

        高壮男人一个不稳被女孩拉了下去，两人同时摔落在地。

        女孩直接摔晕了，高壮男人骂了一句后连忙爬起，就要再向上爬。

        突然，一双枯槁而冰冷的手从背后握住了他的腰，犹如一条冰冷的毒蛇缓缓爬上脊柱，男人的心脏几乎要跳到崩溃。他听见那嘶哑的声音里充满欲望，贴着他的耳边响起——

        “找到你了、我的、女儿。”

        男人鼓起勇气缓缓扭头，只一眼，心脏几乎要停跳。

        只见背后的人本该长着脸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黑洞，从里面伸出无数只密密麻麻的滑腻触手，每个上面都布满了狰狞的倒刺，触手的顶端是一张张口器，一收一合间还有液体流下，散发着恶臭，恶心恐怖到了极点。

        “不……不……不要啊啊啊！”吓疯了的男人奋力想要甩开那双手，然而那双白骨一样的手竟然力大无穷，生生拖着他向马上走去。

        “救命！鹤厉！救救我！鹤厉——”

        柏婪抽空瞥了眼坐在他旁边的鹤厉，那人懒懒地倚靠在树枝上，眼里尽是漠不关心，仿佛男人口中喊的人不是他一样。被吵得烦了，鹤厉微微蹙眉，眼神愈发冷淡，如同在看一个垃圾。

        柏婪收回目光，默默目送男人被那个畸形的怪物拖上马背，搂在身前，后背紧贴着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马蹄声响起，带着男人的哭嚎一同远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怪物吸引，只有柏婪注意到，那个始终坐在黑马上一言不吭的美丽女人，眼里的怨毒与嫉妒。

        雪，再次落下。

        鹤厉率先从树上滑了下去，看了看地上的女孩，又看了看怪物消失的方向，嘟囔了一句：“这怪物是真不挑啊。”

        刚落地的陈绯红听见这句话，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所有人依次下了树，只有柏婪仍在树上，甚至还向上爬了一段。

        见他迟迟不下，陈绯红喊了一句：“喂！你还呆在上面干嘛！”

        柏婪回应道：“第一，我不叫喂！”

        “第二，有东西来了。”

        紧接着，众人便看见不远处一个黑点正在不断接近，在发现了几人后，接近的速度肉眼可见变得更快！

        “跑啊！”陈绯红喊。

        “往哪跑啊！”习礼也喊。

        “不用跑。”

        “欸？谁在说话？”

        “哥哥，是我。”温柔甜腻的声音从习礼下方传来，他低下头，看见了一个个子不高，但长相清纯可爱的女孩子。

        “你好这位哥哥，我叫宋茶茶，你可以叫我茶茶。”

        “哦……你好茶茶……啊不是！你倒是说为什么不用跑啊！”

        “哥哥见过只靠逃跑就能甩掉的怪物吗？”

        听了宋茶茶的话，众人才意识到，根本就没有鬼怪是仅靠逃跑能够逃脱的。

        “那怎么办，等死吗？”陈绯红问。

        宋茶茶乖巧回答：“姐姐，我倒是觉得，那大概率不是鬼怪。”

        “为啥？”

        宋茶茶边说边指向一旁：“因为那两个哥哥看起来，不是很着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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