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第三二八章

在被召唤到现世的一瞬间,  恩奇都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御主、也就是面前这位盛装以待的小姑娘，她有着极为罕见的生生不息的强大魔力。

        足够有礼，又不卑不亢。

        那双眼睛温和又锐利,  像是努力压制着本身孤傲的不得其法的稚嫩王者，柔软与冷酷的矛盾交织着，维持着一种少见的平衡。

        恩奇都可以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尊重与亲近,  同时,  她周身的一种被整个世界所接纳所喜爱的气质，也让恩奇都有些喜欢。

        而且，她也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从他刚出现在这里整个宅邸的结界就迅速围拢、彻底阻绝了外界的窥探这一点儿来看,  是个很谨慎、且技巧出众又奇特的人类。

        这结界的存在就像是接待客人进门后自然而然的关上大门一样，流畅且毫无突兀感，让人不会生起什么“被捉住了”之类的警惕心思。

        同时，即使结界张开,  将整个宅邸保护得密不透风,  实际上这种“紧密”并没有窒息感,  整个院子里的植物都在诉说着自由的欢快。

        反季节盛开的樱树也被立即保护了起来,  包括整个院子里的植物，都被一种温柔的力量包裹着。

        ——是个温柔又强大的人类。

        而且,  即使建立了契约,  恩奇都也没感受到对方想要束缚自己的心思、或者一定要拿自己达到某种目的的私利性。

        作为被召唤的英灵现世并不是第一次。虽然只是一个投影,  恩奇都隐隐还是有一种印象的——人类的Master一般都会把英灵当做道具想尽办法利用、榨干所有的价值去夺取所谓的圣杯。

        但他却感到了一种自由惬意,  甚至连通过魔力回路小心翼翼送来的魔力都很温和。

        善意。

        ——虽然签订了契约之后,  恩奇都也明显感受到了少女的灵魂中还契约着不少非人类的家伙……比如她旁边那个虽然呼吸自然却已经警惕了起来、随时都会拔出自己腰间刀剑的……神灵？

        像是兵器，却有着神格……真是少见的存在。

        恩奇都无法讨厌这样的御主。

        但是，既然说出了那般狂妄之语……恩奇都也不介意直接表露自己的想法。

        ——万一能达成呢？

        他居然对这样的御主稍微有了些期待。

        若说有什么愿望……他对圣杯没什么欲求。

        比起圣杯，他更想见自己的王、自己的挚友——吉尔伽美什王一面。

        要知道，英灵座可不是能随意串门的地方啊。

        但是，一个御主只能召唤一个从者吧？

        而且，对人类提出这种要求，对方真的会答应吗？

        “唔……”少女似乎是思考了几秒钟，然后对恩奇都点点头，“好的，我会尽力的。”

        “啊，那就麻烦了。”恩奇都的语气有些活泼了，至少对方认真的态度他已经收到了，这让他有些开心，“Master为什么要问我的愿望呢？您想要得到圣杯……愿望又是什么呢？”

        “说来话长，要不要先进屋品尝一下现世的茶水点心？或者你更喜欢喝酒也可以。”

        少女抬袖对着明亮的和风休息室做出邀请的动作。

        “好呀。”恩奇都点点头。

        被这般周全的礼待，谁都会愉快的。

        “那么我去准备了，主上。”

        那个奇特的金发碧眸神灵对着少女微微躬身，冷淡却又难掩尊敬与亲昵，恭敬的说道。

        恩奇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之前的敌意完全消失了。

        ——是确定无害后接受了自己？

        他称呼Master为“主上”……看来是那些灵魂契约中的某个存在吧。

        恩奇都稍微放大了感知，就明白了这个宅邸中这样的存在不止一个。

        唔，不管怎么说，这个御主看来都是个……上签？

        ——

        虽然在降临于世的时候，英灵都会获得与这个时代相符合的基础知识，但是对于这个国家的“跪坐”，恩奇都……真的有点不习惯。

        “请随意。”

        在恩奇都坐下之前，少女就已经体贴的解决了他的为难之处，反而自身端坐，身姿笔挺，像是一株坚韧挺拔的小树。

        “那我就不客气啦。”

        恩奇都盘膝而坐，宽大柔软的白袍盖住了他全部的身体，绿色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在干净的榻榻米上。

        主从二人对视着，颇有种灯下看美人儿的意味。

        ——双方都是容颜美丽气度不凡气息纯净亲近自然的存在，当然是越看对方越顺眼。

        “关于之前的问题……其实我并不是被圣杯选中的，不如说，圣杯大概是绝对不会想要选中我的。”

        “诶？”恩奇都有些意外的发出一道疑惑的声音。

        “从哪里说起呢……先从我的身份来说吧？来龙去脉可能会有点长，你介意吗？”

        “无妨，请讲吧。”恩奇都不觉得自己的这位御主是个废话连篇的人。

        “我的职业是[审神者]，是就职于时之政府、居住在本丸、统率刀剑付丧神与代表着【世界之恶】的时空溯行军战斗的人类。”

        时之政府？恩奇都似乎隐隐听说过。

        “简而言之，我的主要职责是【净化】所谓的【恶】。”少女果然不是个废话的人，“我从小被刀剑们抚养，本该一直居住在时空夹缝中，机缘巧合居于这现世，在这里长大，并有了自己的事业。这份事业和政府多少有些关系。”

        “在这个冬木市，十年前曾经进行过一次不完整的圣杯战争，最后导致了半个冬木被毁，损伤惨重。政府当然不会放任不管，所以委托我来对圣杯战争进行督查。恰逢第五次圣杯战争开启，我便研究了一下圣杯系统，开了后门给自己做了个令咒，算是从圣杯外部进行了干预。”

        “原本我是可以作为旁观者来督查的，但是发生了一件事，让我怀疑圣杯已经被污染，无法使用，甚至可能变成危害这个世界带来灾厄与【恶】的东西……因此，我的愿望不是让圣杯做什么，最终多半会变成毁掉这个圣杯系统。”

        少女有些歉意的望着自己有些讶异的servant。

        “所以我才会询问你的愿望是什么，因为毁掉圣杯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恩奇都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消化信息量。

        不管怎么看，这次的圣杯战争都算得上是多灾多难啊——如果master的信息准确的话。

        “那么，你确定圣杯被污染的原因是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恩奇都隐隐觉得这个原因或许对他来说挺重要。

        “是这样的，第四次圣杯战争有一位servant得到了圣杯赐予的肉体，在这个世界上存活了接近十年。之前我为了调查圣杯战争的事情去拜访了他，却被他身上腐臭的【世界之恶】的气息给惊到了，那种由黑泥组成的身体实在是太过玷污英灵之名，加上不太适应对方说话的方式，一时没忍住……”

        少女停顿了一下，眼神有点儿飘移。

        “我……一剑把他捅回英灵座了。”

        恩奇都：……

        他应该先夸奖一下自家御主的战斗力，还是应该先说出自己的猜测呢？

        “那个英灵……不会是……？”

        “嗯，就是吉尔伽美什。”少女深吸一口气，“抱歉，杀死过你的挚友在现世的投影一次。”

        恩奇都：……

        恩奇都也陷入了沉默。

        就算是变成了黑泥的身体，那也是自己的挚友、自己追随的王啊。

        杀害挚友的人，怎么能原谅呢？

        不过……

        那是他的王啊！

        “王……他说了什么吗？”

        少女深吸一口气，学起了吉尔伽美什消失之前的语气，一字不差的转述道：“这笔账，本王就记下了！”

        然后很是坦荡荡的看着自己的从者：“嗯，就是这句话。”

        恩奇都：……

        恩奇都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恩奇都觉得如果挚友真的会回应召唤现于此世，做的第一件事怕不就是把自己的这位御主给捅个对穿，然后建议自己另找个master和他一起浪……咳。

        看着自家从者纠结的表情，少女微微低首敛眸。

        “我明白你们两者之间的羁绊。”毕竟是最古好基友，“你没有第一时间想要杀掉我为你的挚友报仇，我已经很开心了，恩奇都。”

        “但是，”少女抬起头来，蓝眸正直而坚毅，毫无逃避之色，“在那之前我也和他说过，期待第五次圣杯战争堂堂正正一战。所以，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成为这次圣杯战争的servant，若他想战，我奉陪便是。若你不想，我……让他捅回来就是了。”

        恩奇都心底一颤。

        这种决心也太奇怪了吧，好像是为了自己连死都可以似的……人类会做到这一步吗？！

        来不及考虑什么圣母属性，恩奇都就听到了自家御主不确定的小声嘀咕：“大概……只是投影的话，不会死的吧……如果死了大家怎么办啊……唔，很麻烦啊回去查查资料想想办法至少保个命……”

        以她体内层层叠叠的保命阵纹来看，全力供能激活使用的情况下，投影而来的servant吉尔伽美什能否破防都是个问题。但是报复的话，不捅穿就不爽了吧？

        但是英灵也是灵体，造成的伤害应该是灵魂上的吧？

        审神者楠雄前辈和中也哥哥给了自己那么多好东西，回头好好研究一下能不能找到续命或者复活的玩意儿吧？

        眼看着自家master认真的考虑起了任由英灵捅穿的情况，恩奇都心情复杂极了。

        虽然他确实偏心于自家王，但是既然回应了这个人的召唤，对方也全然对自己释放着善意，魔力管够，说话也客气，言谈举止也全都尊重着自己……

        就连此时的顾虑，也是出于重视自己和吉尔伽美什王之间的友谊——她似乎对于这种感情的羁绊很重视，所以此时的考虑并不是在开玩笑或者为了让自己维护而做出的虚假模样。

        这样的御主，之前就算将王送回英灵座，也一定是出于尊敬。

        王应该有自己的判断，不需要他横加干涉。

        以王的性子，也不会接受这般柔软的妥协。

        他想要见到挚友，他维护着自己的王，这一点儿不会变。

        但是，一切都该交由王来审判，王来决断。

        而且，他也是有自己的尊严与傲气的啊！

        “Master，请放心吧，我是你的servant，一定会保护你的。”

        恩奇都微笑着。

        “而且，无论是吉尔还是我都不会惧战。不如说，难得以这般敌对的状态相见，若是能再次见到吉尔，比起把酒言欢，我更想先和他交手一番呢。”

        花音考虑到这两个五星卡面的战斗力，顿时脸色一变。

        “Master？”

        “如果可能，我真不希望你们两个打起来，这也是我考虑让吉尔伽美什王捅回来的原因。”少女的脸垮了下来，一脸愁容，“若是你们两个打起来……我已经可以想象到冬木的惨状了。”

        恩奇都一怔。

        确实，若他和吉尔动手……

        “现代人口那么多，人类又那么脆弱，随便崩两下大概就死了……就算去山里，也有各种妖怪啊动植物啊……日本又是个地震频繁的小岛国，万一打穿了大陆架沉底儿了怎么办……”

        恩奇都一个哆嗦，觉得自家Master对自己和吉尔的期待似乎有点过高了。

        “不……不会打穿大陆架的，我保证。”

        少女有些意外：“什么，你们做不到这一点儿吗？”

        “……多少还是有点儿难度的。”

        少女的表情立即变得明艳了起来，仿佛舒了一口气。

        “啊，还好，不是打穿大陆架的话，收拾残局还不算困难……”

        恩奇都的笑容有点僵硬。

        等等……

        Msater你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少女像是放下了一个包袱，迅速的切换了话题。

        “也就是说，比起让步，和吉尔伽美什直接开战才是对王的尊重吗？”

        “我觉得是的。”恩奇都点点头，“不过前提是，要能够召唤出王来到这里。”

        “有你在应该没问题。”

        恩奇都：……

        这是要把我当圣遗物吗？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而且吉尔伽美什离开的时间并不久，我会派人寻找他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差不多可以算得上是圣遗物的东西。”

        “如果现代化的东西不够的话，再寻找一些古代遗物拍卖下来好了……”

        “唔，这件事情要快点安排下去才行，毕竟正式的圣杯战争也没几天了。”

        “而且还要说服凛接受吉尔加美什王作为servant现世……抱歉，恩奇都，我先去整理一下关于吉尔加美什的资料，家里有不少书籍和游戏，上网玩电脑或者看电视都行，无聊了和大家下棋喝茶都没问题，如果想玩全息游戏我回头委托浦原老师给你做个义骸，大概能用吧毕竟伊邪那美都能用了……啊，正好，山姥切，烛台切，麻烦你们招待恩奇都了。”

        端着茶水点心神酒小菜出现在门口的山姥切和烛台切愣了一下，还是迅速的应了下来：“是。”

        突然被丢下的恩奇都：……

        ……

        Master的行动力，真厉害呢。

        #不知为何有点儿自由过了头的寂寞#

        话说，虽然这孩子一直放低着姿态，实际上……

        谈话的走向完全在被对方控制着吧？

        不仅获得了自己的好感，还在杀死过一次王的前提下在自己这里全身而退……

        恩奇都眸色微沉，却生不起什么厌恶感。

        ——真厉害啊，这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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