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七十七章

〔早安,  中也先生。——From橘子小姐〕

        〔早安，橘子小姐。——From中也先生〕

        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就必然会有其存在的痕迹。

        中原中也只是拿了自己的头发和少女的头发，在港黑旗下的某家医疗机构进行了简单的鉴定——就像是部下死去后为了确定亲属身份那样随意。

        故而,  灯下黑。

        他不能惊动任何人,  包括最亲近的红叶大姐，也不能说——更别提连亲手教养多年的徒弟都能舍弃的首领。

        纵然已经快要被怒火烧却所有的理智，他也不能深究下去,  不顾一切去手撕掉那个人渣太宰治。

        ——不能打扰那孩子在光明世界里的美好生活。

        每天早上都会收到简单的问好。他按捺着性子，拗着一个陌生人的人设,  由一开始的不耐烦,  慢慢地过问两句对方的生活，确定那孩子的现状。

        值得庆幸的是,  那个手机号根本无法定位。连同那孩子的身份，也无从调查。

        他曾经的调查动作都由拍卖会上那尊引起小小轰动的雕像做出了解释——偶遇的那位神秘少女，想要知晓对方是谁的，不在少数。

        虽然最终他也是什么都没调查出来，但是他的一切行动都变得顺理成章，不会引起首领与同僚的任何特别注意。

        每天的只言片语，逐渐绘成了一幅活灵活现的生活图卷。

        小姑娘是那种很乖巧的尖子生,  每次都会考满分——在他“随口”提到自己没见过考试试卷时，对方贴心的把查不出具体院校的统一考试的试卷,  在隐去姓名后,  拍给他看。

        放在普通人家里应该是值得炫耀的好孩子。中原中也当时正在给一场火拼收尾,  全身的戾气因此而稍微减少了一点——他站着玩手机，所有敌人都跪躺在重力的碾压之下，头砸在地上抬不起来，连自杀和呻.吟都做不到。

        赶来的属下当时还以为他在汇报什么要紧事。他其实只是在斟酌了一番词句之后，给小姑娘回了一句〔你的字体很漂亮。〕

        嗯，好孩子是应该得到夸奖的。闲暇时查阅了一些教育类书籍的港黑干部行动力很强，毫不矫造，该夸就夸。

        尤其是在确定那孩子并非在和太宰那人渣交往——那孩子也很清楚太宰治的本性，只是好奇心旺盛，所以才……

        不，无论任何解释都改变不了他要把太宰治打死的决定。

        被欺压多年的中原中也新账旧账一起算。无论是让小姑娘称呼自己为蛞蝓先生还是借用教学之名夺走少女的初吻，亦或者放任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前往那种危险的地下拍卖场——

        ——下次见到，就宰了那条青花鱼，剁碎炖汤吧。

        自从花音回了家之后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疑似患上了重感冒一直在打喷嚏的太宰治脊背发凉：阿嚏——！！！

        中原中也当然也不知道，他以为的乖巧的小姑娘，并没有在学校里乖乖读书。而是在匆忙的应付掉考试后，宅在家里和妖怪们一起编撰事务所的行事守则——

        最近妖族有点乱。

        酒吞童子似乎是迷路了，大半个月还没赶回大江山——不过以茨木童子为首的大江山诸多大妖们似乎见怪不怪，仍旧在乐颠颠的准备着鬼王的迎回仪式。

        关东地区怪谈突然增多。喜爱怪谈的青行灯在调查后，顺藤摸瓜拽出来了四百年前的“百物语组”残党。

        花音在与上头的“xxx”联系之后，出于国家的安定与人心的安稳来考虑，在事务所正式成立之前，花音就接到了剿灭百物语组的委托——刚好遇到了也打算找这个组织算账的奴良陆生一行人，基本上就是砍瓜切菜式的，在对方用人面牛身怪物散播更加广泛的怪谈、收集「畏」来复活魔王山本五郎左卫门之前，就将百物语组内所有由魔王的器官所化的妖怪净化殆尽，残余还能进行思想劳改的妖怪则由怪谈界的权威人士——大妖青行灯来进行收编统辖。

        对于百物语组搞出来的那个丑了吧唧的“青行灯”，正版的青行灯小姐姐是非常不开心的。

        奴良陆生一路上安静如鸡。本来是奴良组的历史遗留问题，没想到突然出现了那么多残暴的大妖进行接盘。

        解决了百物语组的事情后，花音带着狮子王和她的妖怪式神们，来到奴良组和三代目奴良陆生共同探讨妖族的未来。同属于阴阳师的花开院家家主花开院柚罗，本以为年纪轻轻就能召唤诸多式神的她已经算得上是阴阳道的佼佼者，但是在看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阴阳师少女任由手下的式神随性发挥、她自己持刀势如破竹般以人类之身直接怼死妖怪们的场景……突然就有种萌新偶遇大佬的瑟瑟发抖之感，连对奴良陆生撂狠话都有点撂不出来，只借口说不喜欢待在妖怪之中与他们为伍，就匆匆离去了。

        花开院柚罗离开后，奴良陆生将“安倍晴明即将复活”的消息告知了花音。

        随同花音而来的大天狗等妖怪一时间都惊住了。

        “不可能的，晴明已经消失了。”青行灯首先打破了沉寂，“就算是阎魔，也不曾在地狱寻到他的踪迹。”

        奴良陆生把今年四月份在京都城大战羽衣狐的事情慢慢地抖了出来。

        “你说那个晴明长什么样？”雪女睁大了眼睛，“晴明大人的头发不可能是金色的波浪卷！”

        奴良陆生：……是这个原因吗！

        “唔，感觉意外的骚气啊……不过无论是黑晴明还是白晴明，都不是那种性格吧？”桃花妖非常准确的给出了形容词，“总觉得这件事要再调查一番才行吧，花音？”

        “唔，我知道了。”

        在奴良组，花音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她早就接到了政府的委托——调查御门院家。

        如果不是因为目前阴阳道最强的御门院家有问题，花开院的场等家族实力有待提高，上面也不会拿出要把她当成阴阳道扛把子的架势，全力扶持身为审神者的花音。

        花音首先去了一趟地狱。

        办公楼已经开始装修了，总共六层楼。她把自家事务所放在了二层和三层，六层是尸魂界的信息处理中心与员工宿舍，四层或者五层刚好留给地狱用，多出来一层暂时空置。

        一楼？

        一楼当然是休息与接待的地方，开个甜品店和餐厅刚刚好，必备的甜点一定要有咖啡果冻。

        花音接到中原中也夸奖她字体好看的邮件时，正打算离家去地狱。

        然后就和鬼灯一起，找到了所谓的“安倍晴明”，确定了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那是所有安倍晴明曾经的式神、以及野心勃勃的御门院家的人，对“安倍晴明”的期待与恳求而催生出的妖怪。

        那个妖怪原本曾经被安倍晴明治退过。像是镜子一样，被那凛然强大的阴阳师的印象夺取了自我，逐渐变成了它印象中的“安倍晴明”。

        强大而恐怖的，因为被净化过，就修改了御门院家的历史记载，将安倍晴明当初解决阴界裂缝的事情，变成了所谓的“大清净”。

        意图消灭所有妖怪——却忘记了自己本身也是妖怪。

        花音在地狱一隅找到了对方。在和鬼灯的混合双打之下——后来还有听闻出现了冒牌晴明而怒不可遏的阎魔小姐姐带着黑白无常小哥哥们一同前来暴揍，一番蹂.躏之后，这个地狱的子民终于有了户籍，被第一辅佐官粗暴地拖去了他应该待的地方——

        比如先下油锅炸一炸。

        搞事儿！搞事儿！都已经死了还搞什么复活的事儿！

        被迫增加了工作量的鬼灯非常生气。

        他觉得，这都是闲出来的。

        看着鬼灯那副社畜之魂被点燃的可怖模样，花音就放心了。

        目送“安倍晴明”以及他的爪牙们在出了油锅后被当成炸丸子捆成串儿的丢到了十殿阎罗王面前一一审讯，花音跟着旁听到最后，直到确定了这么几个家伙基本属于牢底坐穿的类型后，愉快的拍照留念后离开了。

        等在齐木宅的狐之助：……您就这么把属于奴良陆生的关底BOSS给折腾没了？！

        但是整个过程里都没有出现检非违使，就是没有违背「历史」的最佳证明。

        确切来说，这个乱七八糟的世界，已经没有固定的「历史」了。比起遵照各个时间线的历史，维持这个混乱的世界线的平衡稳定更加重要。

        如果花音没有阻止百物语组，世人就会得知妖怪的存在；如果花音没有阻止那个“安倍晴明”，现世就会被御门院家折腾的不得安宁。

        这个世界脆弱的意识和规则都更渴求着“和平”。

        狐之助来到这里，也只是为了提示花音这一点。

        但是很明显，对方已经隐隐的有了这种概念。所以就算是时之政府，也很支持花音开办那个以「平衡」为核心理念的事务所。

        “你来有什么事吗，狐之助？”

        任由女妖们蹂.躏小狐狸式神，完全免疫了对方可怜巴巴的模样——狐之助偶尔会用这样的表情来糊弄心软的少女审神者，只可惜花音从小就明白这个式神到底被系统设置成了什么揍性，完全不为所动。

        “是御门院的事情。”狐之助在温香软玉之中艰难挣扎，“机密性比较高，请单独详谈，花音大人。”

        小狐狸终于被救了出来，和花音一起去了布置着隔音结界的房间。

        “虽然那个‘晴明’已经不会再出现，但是御门院家不会停下自己的野心。按照平行世界的「历史」来看，他们会放出足以清净整个日本的天空大蛇。但那会直接摧毁这个世界脆弱的规则——所以，世界意识直接委托了时之政府进行「历史调整」——肃清御门院家，解除「泰山府君祭」。”

        “「历史」难道不是必须维护的吗？”花音皱眉。

        “是的。但是最终目的，是为了世界的续存。这个世界是不同的，所以才会需要两位审神者——白兰大人决定把这次的任务交给您。以往关于「历史调整」级别的特殊任务，都是由他来处理的。”

        花音觉得，自己似乎又一次，靠近了“世界的真实”。

        虽然对于她而言，无论是守护历史还是调整历史，都是无可更改的「命运」。

        简而言之，就是“世界为了活下去”而做出的决定。

        她是这个世界的一员。

        因为世界存在着，她才能生活下去，才能遇到自己的哥哥们，朋友们，家人们。

        保护这个世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作为审神者消灭溯行军的工作，实质上也没差。

        “既然是「历史」相关，这次就让哥哥们出阵吧。”

        虽然咸鱼已久，刀锋也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保养，更为锐利。

        ——那是一场位居于螺旋城之上的“战争”。

        花音干脆出动了所有跃跃欲试的刀剑男士。

        大蛇被斩落所有的首级。

        使用「泰山府君祭」强行续命的御门院历代当主被逐一送进地狱之门。

        按照时之政府给予的封印方法，彻底抹除了「泰山府君祭」这一阴阳术的存在之后，御门院家元气大伤，由于历代当主们差点发动了国家级清净战争，在解决了主要战力后，被皇室直接问责收编。

        全国阴阳道彻底洗牌。

        身伴六十余振刀剑付丧神的「审神者」横空出世，从阴阳道没啥用的荣誉首席，彻底成为威名赫赫的无冕之主。

        花音当时站在御门院那些老家伙们住的老宅废墟上，踏着那些当主们的尸体，目视最后一扇地狱之门关闭。

        大概是去了几次地狱，对触手可及的死亡，倒也没那么深的恐惧了。

        只是灵魂与肉体的分离罢了。

        唯一能够让她感受到威胁与活着的证明的，大概只有白兰前辈那种碾碎一切的、更高次元的威压。

        那还不是她想追索的力量。

        她一直想要的，不过只是守住身边的幸福与安宁罢了。

        横滨——

        她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取回自己的真名。

        ——如果中也先生真是自己的哥哥就好了。

        唔，说不定也可能是叔叔舅舅什么的……？

        等待着刀剑付丧神们收尾结束的小姑娘漫不经心的走着神。

        “哪里不舒服吗，小花音？”髭切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我只是在想，真是吃火锅的好天气啊。”

        刚刚干完了架的男人们一身血气，就这样被引燃了话题，立即开始热烈的讨论起了不同时代不同口味的锅底汤料和涮肉蔬果，然后在乱藤四郎的提议下，打算直接包一层火锅城吃个够——国民人气爱豆亲自掏腰包请客，当然要狠狠宰一顿。

        花音欣然同意。

        虽然在人家刚刚被清剿过的地盘上讨论火锅有点不合时宜的样子，不过这里也没外人，就由着他们开心好了。

        她喜欢看到所有人都生气满满生机勃勃的样子。

        已是十二月。

        ——真想邀请中也先生一起吃火锅啊。

        〔中也先生，下次来东京就一起去吃火锅吧？——From  橘子小姐〕

        过了好一会儿，回信提示音才响起来。

        〔有机会再说吧。最近学习怎么样？——From  中也先生〕

        〔我会保持第一名的。——From  橘子小姐〕

        无论是学习还是事业，都会取得值得让哥哥们骄傲的成绩。

        花音任由刀剑们牵住她的手。

        “那个中也先生是谁？”眼尖的今剑突然问道。

        “是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人。”花音没有隐瞒。

        “亲人吗？”花音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掌似乎更用力了。

        “或许吧。”花音微笑着。

        “小花音想要人类的亲人吗？”

        “我本来就有人类的亲人呀。爸爸妈妈，空助哥哥，楠雄哥哥。”

        “如果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呢？”

        “我大概会很高兴吧？”花音温声说道，“就像是人类通常不止有自己的家庭，还会有亲戚一样。虽然有哥哥们在，一点也不觉得寂寞就是了。”

        不寂寞，但是会孤独。

        血脉的孤独感，刀剑们是不会懂的。

        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还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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