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四十二章

新晋的校园女神学霸光环附体，稍微保持着疏离的微笑,  就能让那些懵懂的男生们下意识退散,  视其为高岭之花。

        坐在花音前排的夏目贵志受到了二年A班男生们集体的目光洗礼。他前排的男生被再前排的男生鼓动,  笑嘻嘻的回头拍了拍夏目的桌子：“哟，我是山本武。”

        “你好，山本同学，我是夏目贵志。”夏目已经听到了男生们的议论,  好整以暇的等着对方的下文。

        “夏目同学和年级代表……”山本武一时想不起来最后一排那位女生的名字，卡住了。

        “齐木同学！是齐木同学啦！”山本武前排的男生小声的戳了戳这个天然系运动少年。

        “哦哦。”山本武终于接上了自己的话，“大家都很好奇，夏目同学和齐木同学的关系,  方便说一下吗？”

        “我是齐木同学的表亲……”

        夏目贵志顿了一下,  似乎能够听到有男生在说“太好了！”。然后他突然就笑了，微微眯起了眼睛：“以及小花音目前的代理男友，职责是帮她拒绝所有的告白与情书——因为她要好好学习，努力考上理想中的东京大学。”

        东大的名头咣地一声,  狠狠的砸在了对未来并没什么规划的男生们身上。

        “我没说错吧，花音？”夏目贵志一脸无辜的回头征求当事人意见。

        他们的女神微微一笑,  学神的光芒顿时刺痛了他们这些不好好学习净想着谈恋爱的学渣们的玻璃心：“贵志真了解我，谢谢你。”

        “不客气。”

        少年们蠢蠢欲动的对于美好初恋的向往,  被他们的向往对象，在步入初二的第一天,  毫不客气的用学习的大山,  正气凛然的碾碎成渣。

        ——

        齐木花音的在校交友原则,  基本就是看缘分。

        ——座次表的缘分。

        从开始上小学，座位缘分带来的朋友们，除了朋友圈差太远的木之本樱和离开了这个世界的鹿目圆，目前都成了经常联系的挚友。

        前排已经定了是夏目贵志，右边的这位会是谁呢。

        在花音的期待中，一位其貌不扬的棕发少年踩着铃声，在不少同学鄙夷又嫉妒的目光中，跌跌撞撞惊慌失措还摔了一跤，终于捂着鼻子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特别沮丧的坐下了。

        花音：……

        “什么啊，那个位置坐的居然是废柴纲，真浪费。”

        “干脆和他换位置吧！他根本不敢拒绝的！”

        “喂，你们男生能不能别那么蠢了，不怕让你们所谓的女神留下欺负同学的坏印象吗？”

        “切，黑川花你这个……嗷，对不起！”

        随着班主任推开门，班级很快静了下来。

        花音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友人。

        男孩子发育的比女孩子晚，他又不像是赤司征十郎或者黑子哲也那样经常运动的类型，所以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也没什么力气。

        刚才进班到座位上短短的一段路，从同学们的评价和他本身的表现来看，花音也只能给这位一个废柴的评价了。

        不过废柴有什么关系呢？

        坐在这里，就注定要当好朋友的。

        想要维持原样或者变得更好，她都会尽量帮忙——只要能够真的成为好朋友。

        “下面我们来开始点名。齐木花音！”

        “到。”

        花音站起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子发出了一声带着震惊意味的低呼，睁大了那双暖棕色的眸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邻桌。

        一直陷在“第一天开学就被嘲笑了”“刚刚摔得那一跤好疼啊”“这学期肯定又要交不到朋友了”等等低沉情绪中的他，直到如今才发现，自己的邻桌居然是男生们讨论的新晋校园女神、年级代表齐木花音！

        呜哇哇哇怎么办！沢田纲吉内心慌的一逼。如果女神知道了自己身边坐着的是那个远近闻名的废柴纲，会不会很嫌弃……

        或者说，她会不会和自己做朋友呢……

        沢田纲吉内心一震。

        不不不可能的！别做梦了沢田纲吉你这没用的废柴快醒醒！只有这个选项是绝对不可能的！

        毫无自信、一直在被同学老师们刻薄的打击着身心的废柴少年，已经习惯了在怀有期待之前，为自己考虑最糟糕的结果——因为那往往就是自己最终的真实遭遇。

        提前想到那些让人情绪更加低落难过的可能性，让他能够在被嘲笑讥讽甚至受到校园欺凌的时候，有种“果然如此”的心理安慰。

        这是他长久以来获得的对自己内心最后的一点点保护方法。

        他那么废柴，也就只能做到这一点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

        这位看起来宛如高岭之花般不可接近的女神同学，居然在视线相交时微微惊讶了一瞬，还在坐下来之后，对自己露出了一个大方而诚挚的友善微笑。

        女神……女神她对自己笑了啊啊啊——！

        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善意与惊喜击中，少年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整个人都手脚无措了起来，大脑一片空白。

        “沢田……沢田纲吉！”

        班主任的怒吼伴随着崭新的签到本被砸在讲台上的巨响，将神游天外宛如置身天堂的少年瞬间拉回了可怕的人间。

        “啊……是！到！”他慌慌张张的站起来，大声喊道。

        “明明是最后一名的进班成绩，开学第一天居然就敢上课走神！你给我出去罚站！”班主任怒不可遏的指着班门口，像是一头暴怒的夜叉，又像是在单纯的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班内哄堂大笑，还有人趁机大声地说道：“不愧是废柴纲啊。”

        少年难过的低下头，像一只败犬，又像是被所有人嘲笑的小丑。他紧抿着唇角，发出了一声淹没在这个班级所有人对他所施与的庞大恶意中的短促呜咽。

        没有人觉得哪里不对。

        慕强与凌弱，是生物的本能。

        而这个少年，完全不懂得保护自己，只能选择屈服。

        在沢田纲吉打算像往常一样，接受这份由于自己的无能而导致的难堪时，齐木花音突然站了起来。

        班内的哄闹逐渐停了下来。

        “吉田老师。”少女用清冽的声音平静的说道，“沢田同学只是反应有点慢，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接下来也有集体的活动吧？沢田同学也是我们二年A班的一员，不能让他一起参加吗？”

        并不是因为他的姓氏是沢田，也并非因为他与Giotto相似的外貌——这就是根废柴，少女无比确定，这货完全没有继承到Giotto一丁点儿的明朗帅气与睿智果敢。

        可是，他在今天，就像是个无所察觉的懵懂兔子，一脚踏进了少女的保护范围。

        对自己的友人，齐木花音向来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哪怕是朋友圈无法有交集的木之本樱，当年她也和花火一起摁着那丫头狠狠的在考前花很多时间恶补数学，硬是帮她过了期末考那关。

        年级第一名的美少女这样开了口，班主任被那双蓝色的眸子毫不动摇的盯着，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虚——并盛中学的老师们大都对差生的态度不好，真正师德高尚的教师并不多，所以吉田班主任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心虚的感觉，只因为决断被驳回而感到了一丝不爽：“那好吧。下次一定要注意，沢田同学！”

        “咿——”被班主任超凶的提到自己的名字，再次被吓到了的少年又惊慌了起来，意识到逃过一劫，还是被毫无交集的女神同学给救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懵，“是！我一定注意！”

        “都坐下吧，接下来我们来选班长……”

        沢田纲吉没敢让自己多想，他只是觉得，这位新晋的女神真是善良。班里其他的同学也是这么认为的——同时，听说了齐木花音是个转校生的他们觉得，只要让她知道了沢田纲吉是个无可救药的废柴纲，就算是善良的女神同学也肯定不会再这样施以援手了。

        齐木花音听着那些小声的碎碎念，皱起了眉头。

        夏目贵志的表情也算不上好。

        而沢田纲吉，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双被点亮的棕色眸子，再次黯淡了下来。

        很多充斥着校园欺凌的班级就是这样的，一定要有一个人成为发泄口，其他人才会维持着班级内部的“团结”。很明显，做什么都不行、被欺负了也只能傻笑或忍耐的沢田纲吉，承认了“废柴纲”这一耻辱外号而被所有人戏弄的沢田纲吉，其实就是这样“被针对”的存在。

        花音只觉得胸口堵得慌。

        下课铃终于响了。

        开学典礼后只有一节课，用来选班委与制定新学期目标什么的。这一下课就意味着可以去吃午饭了——不少男生打着为美少女介绍校内环境顺便互相了解一下的小九九想要凑上来，女生们也想和性格善良学习又好的转校生打招呼。

        然而齐木花音没有给任何人机会。

        沢田纲吉毫无自信，那么她就主动一点。交朋友又不是非要智商与能力都差不多——照这样的标准，她现在就可以把通讯录清理一遍了。

        她抬起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夹住了少年胳膊上的衣料拽了拽。

        仿佛被大白熊拿去擦过屁屁从而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兔子，情绪低沉的少年茫然的看过来，然后一副饱受惊吓几乎要跳起来的模样：“齐、齐木同学！什什什么事！？”

        花音：……

        为什么会有这样不争气的少年喔，好想揍一顿让他精神抖擞起来啊。

        也可能会被打傻。

        除了微笑她还能怎么办？

        “要一起去吃便当吗？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

        夏目贵志对于齐木花音的交友标准有所了解，所以他果断起身来助攻了。

        “如果没有带便当，我们可以一起去食堂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女神和夏目同学会在开学第一天邀请自己吃便当，感觉自己已经快被同班男生们嫉妒的眼神戳烂了的沢田纲吉有点怂，下意识想要拒绝这种会给他带来麻烦的事情。

        说不定会因此被欺负的更惨吧？

        “那个，我……”

        可是，当他注视着那双平静的等待着自己答复的蓝色眸子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齐木同学所注视着的，不是自己有多少才能，也不是自己是否帅气受欢迎，而是“沢田纲吉”这样一个被所有人甚至是他自己都快要忽略掉的、单纯的他这个人本身。

        为什么真的有人能够不带任何滤镜的去看待别人呢？

        他觉得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像大家所想的那样，什么都不懂就因为善良而出手帮助他。

        他觉得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看透了。

        包括他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如果就此拒绝掉，一定会后悔的。

        心里有这样一个声音说道。

        其他人的讥讽似乎都已经听不到了，被那样注视着，他觉得自己仿佛被当中扒光了般羞耻，又陡然从心底冒出了勇气。

        “我、妈妈给我准备了便当的。”他拿出了母亲精心准备的便当盒子，虽然仍旧有着些许怯懦，却已经能够将视线集中在邀请自己的人身上，而非被那些刻薄的议论声影响到失去自己的判断力。

        然后他看到这个漂亮的女生露出了一个欣慰又愉快的轻松笑容来：“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走吧，沢田同学。”

        “啊，是！”

        ——

        在花坛里某棵树下排排坐着吃饭时，沢田纲吉像是突然梦醒了般，局促起来。

        “怎么了，沢田同学？”

        花音打开了便当盒子，正要下筷子，看到少年僵在原地的模样，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那、那个……没关系吗？和我一起吃午餐什么的……”

        沢田纲吉觉得自己很久都没和别人一起好好的吃过午餐了，鼻子一酸，眼泪居然就这样流了下来。

        每次午饭的时候，他不是被支使着去小卖部跑腿，就是一个人默默的吃东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特别委屈。

        居然在第一天见面的女生面前哭泣，这样懦弱的自己，一定会被看不起吧？

        可是，想到那双仿佛已经把自己看透了的眸子，沢田纲吉就没办法装作自己什么都不在乎。

        怎么可能不在乎啊。

        他也想要朋友，也想要变得受欢迎，也想要成绩特别好，也想要被同学接纳被老师夸奖啊。

        普通人都会这样渴望着吧？可他就是个废柴啊？什么都做不到，连哭都被嫌弃太矫情的那种。他是个男孩子，要坚强一点，可是为什么就忍不住呢？

        “我，我就是个废柴，什么都做不好……”少年只想要发泄一下自己的委屈，哪怕被当成神经病也没关系——因为他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会被那双眼睛的主人允许这样做。

        然后他就收到了一张手帕。

        “吃饭总能做好吧？”少女眼睛含笑的调侃道，连夏目贵志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噗”地一口笑出来。

        太、太狠了啊，花音。

        废柴少年长久以来浸满了委屈的眼泪霎那间憋都憋不出来了。

        他只能擦干净刚开始流出就被一句话终结掉的眼泪，一边尴尬一边绝望的咀嚼起自己的午餐。

        “那、那个！”少年如坐针毡的吃完了饭，收好便当盒，有一句话终于问了出来，“为什么找我一起吃午餐呢？”

        “啊，为什么呢？”美丽的少女说出了废柴少年最不敢相信却又最期待的选项，“因为我想和你交朋友？”

        听到这样的回答，沢田纲吉喜悦的像是在做梦。明明是开玩笑一样的言语，他却能够感受到真诚与温暖……简直像是突然中了大奖一样无法接受：“为什么呢？我真的是个废柴，学习成绩差，体能也不好，被欺负了也没法还手……总之，一无是处。”

        “唔，听你这么说，你的择友标准就是学习成绩一定要好、体育成绩一定要好、被欺负了能够打回去、有很多优点与长处的人咯？”少女好整以暇的反问道，“毕竟你一听说别人要和你交朋友就想到了这些条件，所以，你的择友标准是这样？”

        沢田少年的面色苍白了起来：“不……并不是！”

        “嗯？”

        “因为……大家不都是这样吗？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好，才不愿意和我交朋友。”沢田纲吉握紧了拳头。

        “那么你想要怎样的朋友呢？如果你是一个成绩优秀、打架也很厉害的男生，你会和一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交朋友吗？”花音轻声问道。

        沢田纲吉从来没想过这种问题，他最多在小学的时候幻想过自己变成巨大的机器人，上了初中后希望自己至少不要和别人差太远，也做过白日梦，想着自己一朝变强了要怎样怎样……

        可是在少女问出这样的假设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内心的回答是“想”。

        “哪怕对方是个软弱的、一无是处的胆小鬼，如果是我的朋友，而我拥有力量的话，我就会保护他。”

        少年下意识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意识到自己居然说了出来，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羞耻。

        自己实在是太自大了，简直就像是在说着毫无用处引人发笑的漂亮话。

        他难过极了。

        “果然很善良啊，沢田同学。”少女却相信了他。

        “其实我的择友标准很简单喔，并不是学习成绩或者长相，毕竟又不是挑相亲对象。”花音冲少年伸出了手，俏皮的说道，“我的择友原则就是和自己的邻桌交朋友。”

        “啊……？”

        沢田纲吉有点傻眼。

        “你也可以拒绝。”少女作势收回手。

        废柴少年觉得自己今天大概用尽了一生的幸运和勇气。

        他猛地握住了少女的手掌，眼神认真又凶狠：“请、请和我交朋友！齐木同学！”

        “好的，我愿意和你做朋友。”少女快速的回答道，一锤定音，这兔子太胆小了，稍微有点犹豫就会一惊一乍的跑掉，“那么以后我就叫你纲吉咯？对女孩子动作不可以这么凶，握手的话，这样就好了。”

        花音轻易的掰开了沢田纲吉用力到泛起青筋的手掌，换成了普通的握手姿势。

        意识到自己居然正握着校园女神柔软白嫩的小手，从来没有和奈奈妈妈之外的任何女性亲密接触过的沢田少年脸颊几乎要红的滴血。

        “啊，真纯情呐，纲吉。”少女似乎被取悦了，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沢田纲吉恨不能把自己塞到地缝里。

        夏目贵志憋得几乎内伤，此时花音终于搞定了她的交友过程，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沢田同学你果然很有趣……”小心会被花音玩傻啊，这家伙恶趣味起来很难招架的！夏目少年眼泪都快笑出来了，他对着羞涩的新朋友伸出了手，“我叫夏目贵志，是这家伙的朋友，以后也是你的朋友啦。叫你纲吉介意吗？”

        “不、不介意……”简直开心地要原地爆炸好吗？

        “那就叫我贵志吧？”

        “贵志同学……”

        “贵志就好啦。”

        第一次正式交朋友的废柴少年憋了半天：“那个，贵志君……”

        “不行喔。”齐木花音露出了恶魔般的微笑，牢牢的抓住了想要逃避的沢田纲吉的手掌，“如果不能直接把我称呼为「花音」，把他称呼为「贵志」，你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了，小纲吉。”

        小纲吉又是什么鬼啊！快放开我的手啊！你可是校园女神啊有点自觉好吗！

        被漂亮可爱的女孩子这样亲昵的称呼与亲近，他这种充满了青春期幻想的小男生根本招架不住的好吗！

        而且刚说要成为朋友就逼着直呼名字，敬称都不许带——

        虽然超喜欢这种自来熟一样的性格，但是他这么条废柴怂货真的有点hold不住啊！

        这是新的校园欺凌方式吗！虽然我真的很高兴恨不得每天都被这样欺凌咳咳咳……但是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不等等你为什么拿出了手机拍照！快住手啊齐木同学……不，花花花花——

        呜哇qaq

        救、救命啊——！！！

        ——未来帅气又强大、机智又腹黑的彭格列十代目，永远都不愿意回想起初识的那一天，纯情又智障的自己是如何被新认识的好基友给逼到面红耳赤，几乎被玩到坏的……幸福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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