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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喻还在笑。
黄昏的夕阳是橘色的,光线是晕染开的,笼罩在了言喻的脸上,她侧脸的弧度线条很柔软,她的唇畔轻轻扬起,嘴角有笑意轻轻荡开。
黄昏下,她的皮肤显得通透,微亮,干净得仿佛能折射出细微的光泽。
陆衍似乎有段时间,没见到言喻这样干净的、轻松的、纯粹的笑容了,他最经常见到的,都是她抿着红唇的样子,眼眸平静。
陆衍觉得胸口有些涨。
他抿紧了薄唇,沉着一双眼眸,握着玫瑰花的手慢慢地收紧。
言喻轻声说了句什么,男人忽然从驾驶座下来了,走到了言喻的面前,言喻侧过脸,笑弯了眼睛。
男人拿出了手机,屏幕正对着言喻。
陆衍看不见男人的脸,也不知道男人的神情,更不知道他们俩正在看什么,但他看到夕阳的余晖下,言喻白皙的脸上晕染了几分胭脂红,她琥珀色的瞳仁里有着水汽,似是羞涩,轻轻地咬着下唇。
明明离得很远,陆衍却仿佛能感觉到,她正在翕动着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般,又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地划过他的心尖。
让他觉得不太舒服,陆衍胸口的郁气慢慢地累积着。
言喻转开了视线,抿唇依旧笑着,脸颊上的红晕仿若春日雨后的树上的花,娇俏美丽。
陆衍轮廓分明的五官有几分阴沉,他漆黑的眼眸里浮现了凌厉,视线似是凌厉的刀,一点点地剐着言喻。
言喻不经意地转眸,对上了陆衍漆黑深沉的瞳孔。
而就在此时,秦让忽然伸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指,碰到了言喻的脸颊,他的指尖冰凉,轻轻地将言喻被风吹到唇畔的头发,夹到了耳后。
言喻也有些惊讶,她顾不上陆衍,抬眸去看秦让。
秦让瞳仁漆黑,眼神平静,仿佛他的举止没有任何的不对劲,他坦坦荡荡的模样,一时间,让言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秦让淡笑:“头发沾到你的唇了,不卫生。”
“哦。”
言喻动了动唇,也只能憋出这个字。
刚刚她下了车,秦让正在跟她说,明天开庭时候的注意项目,让她今晚好好地看下卷宗情况。
明天要开庭的是一个离婚案,但是涉及了刑事部分,因为妻子是个有预谋的骗婚集团,秦让忽然说到,他的手里有个视频证据,挺有意思的。
言喻笑着问他:“什么视频?”
他就忽然走了下来,拿起了手机,点开视频,给她看。
她看得面红耳赤,目瞪口呆,只能庆幸,秦让还知道关掉了声音,因为屏幕里播放的是——一对赤裸裸的男女正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
秦让轻描淡写,他语气稀松平常:“这是男方新交给我的证据,女方和别的男人不正当关系的证据,不过现在提交证据太晚了,也无法当庭提交,视频证据容易造假,要在法庭上成为合法证据,还必须经过当事双方质证以及技术专家对视频进行鉴定。”
言喻只能抿着唇,忍下了羞得要命的表情。
却偏偏秦让收了手机,眸光定定地打量了她好一会,然后下了结论:“你害羞了,实习生。”
言喻:“……”
秦律师为什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言喻忽然有些难以招架,只能微微笑着。
*
陆衍狭长的眼眸死死地盯着言喻和那个男人,他喉结无声地滚动着,没有想到,言喻明明看到了他,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和那个男人举止亲密。
他们俩的身影,在地上被夕阳拉出了长长的影子,几近交叠。
陆衍指尖有些发紧,迈开长腿,朝着两人缓步走了过去。
言喻又瞥了眼陆衍。
这一次,秦让终于注意到了身后的男人。
他转过了身,眸色清淡,身上的西装笔挺,一丝不苟,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对言喻道:“是你的丈夫?”
言喻轻轻地点头:“嗯。”
秦让也不再说什么了,他甚至微微地朝陆衍点了个头,表示问好,就对言喻道:“明天见。”
这一句话不轻不重,但是慢慢靠近的陆衍也听得一清二楚,他眸色彻底地沉了下去,一双黑眸里,有着隐忍的怒意。
但是,在外人面前,他怎么都得给言喻留下面子。
陆衍捧着那束鲜花,也对着秦让扬了扬下巴,以作问好。
秦让什么表情也没有,回到了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开着车子远去。
*
空地上,只剩下两人了。
言喻感受到陆衍的情绪不怎么好,但她什么都没问,瞥了眼他手里的玫瑰花,笑了下:“我们上楼吧。”
陆衍的眉目间闪过了一丝似有若无的不耐,他菲薄的唇显得有些凉薄,他眸光看着前方,和言喻一同往电梯走去。
在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手指慢慢地收紧,克制了又克制,还是将玫瑰花“啪”一声,扔进了垃圾桶里。
言喻看到他空手进来。
眉心跳了下。
陆衍的鲜花该不会是要送给她的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言喻很快就忽略掉了,她心情还算可以,虽然陆衍和许颖夏的新闻,在整座城市都闹得纷纷扬扬,她只是庆幸,瘦身之后的她,没有人再报道过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她就是众人唾弃、又众人可怜的陆衍太太。
人人都说——费尽了心机,获得了陆太太的位置,还不敌初恋的一次回国,一切功亏一篑。
甚至有当地不入流的媒体,直接拿她做例子,写出了鸡汤式文章,告诉大家小三上位的下场。
小三。
她可不就是小三么?
她当初不在意,现在也不会在意。
他们几个人的纠葛之中,是许颖夏先放弃了陆衍,只剩下了她和陆衍二人,按照这么来说,她又不算“合格”的小三了。
而她和陆衍的婚姻,原本就是开始于一场交易——她出骨髓,他出婚姻,只不过,她隐瞒了她接近他不可告人的秘密,她隐瞒了她对他的外貌有所图求的渴望,她隐瞒了她将他当做了替身,用来抚慰她心里卑微到极点的乞求。
人就是这样,在极端绝望的情况下,有一点点相似,都会被狠狠地抓住。
言喻抿着唇,看了眼陆衍。
胸口沉沉的,唇畔渐渐地漫出一点点弧度。
有时候,她觉得陆衍比她幸运,他忘不掉的原身许颖夏还活着,他找到了替身林音,而现在,真正的原身也回来了,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和许颖夏重燃旧情。
而她呢。程辞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找到的替身陆衍一点都不爱她。
但有时候,她又觉得陆衍可怜。
许颖夏这样的女孩,永远把自己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她对陆衍的爱永远建立在陆衍的无私奉献上,许颖夏甚至背叛了陆衍。
而程辞,供她读书,陪她长大,对她爱得热泪,爱得真诚,让她感受到什么叫做,热烈、纯粹又浓郁的爱情。
言喻的胸口无端地感受到了晦涩。
她和陆衍,谁也比不上谁高贵。
公寓里,小星星被林姨抱着,看到了言喻,就笑眯眯的,然后她又看到了陆衍,软软地叫他:“爸爸。”
陆衍笑着看她柔软的头发,圆溜溜的眼睛,粉嫩嫩的小嘴,心里柔软成了一片湖水。
他放下了公文包,走过去,抱起了小星星。
小星星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肩头上,软软地蹭着他的脖子。
林姨开玩笑:“小星星现在更黏爸爸了呢,听说小公主们都喜欢跟爸爸在一起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言喻的浑身激起了一股淡淡的凉意,她睫毛翕动了下,抬眸去看小星星和陆衍。
最近一段时间,她越来越能感受得到,陆衍对小星星的爱,而小星星也对陆衍越来越黏了,他们父女俩的感情慢慢地在加深。
言喻轻轻地咬了下唇。
许颖夏回来了,陆衍是不是会提出和她离婚,那小星星怎么办,她很有可能离婚了,拿不到小星星的抚养权,就算她拿到了,那小星星怎么办,她才这么小,就要接受没有爸爸陪伴的日子了么?
言喻是个孤儿,她能懂得对家庭的渴望,对亲情的奢求,也知道,爸爸的陪伴在女儿的成长过程中有多重要。
陆衍看到小星星,难免会想起许颖夏说的话,说实在,今天几人的话,他一个都没有相信,只是,当他不相信所有的时候,就对真相更茫然了。
但小星星是无辜的。
她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被一群大人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成为了自己的女儿,无论如何,作为父亲,他得对她负责。
林姨的晚饭还没做好,言喻去洗手间卸妆。
陆衍盘腿坐在了小星星平时玩玩具的软垫上,看着她在玩布娃娃,小星星爬了过来,将布娃娃塞给了陆衍。
陆衍淡淡地笑了笑。
小星星最近在学走路,但也很爱爬在别人身上,她手脚并用,就要往爸爸的身上爬。
陆衍低眸看着她,伸手虚扶着她,但任由着她在自己的身上爬。
看似眼神淡漠,但动作却一直是温柔的。
小星星是小孩,吃饭的时间比大人早,她到点了就要喝奶,拉着陆衍的手,另一只手一直指着桌面上的奶瓶。
陆衍单手抱着小星星,拿起奶瓶,就进了厨房。
他淡声:“林姨,奶粉在哪里?”
林姨回头看了一眼,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给奶瓶消了毒,给小星星泡了奶粉。
小星星抱着奶瓶,咬着奶嘴,低眸喝奶。
陆衍也看着她许久,知道她喝奶的时候,喜欢别人抱着她在客厅里绕圈,所以,陆衍眉目不动,抱着她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小星星圆溜溜的眼珠子在客厅里看来看去,一会儿盯着琉璃灯,一会儿盯着墙壁上的画。
言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洗手间换了家居服,已经出来了,林姨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她笑:“先生对女儿比较宠呢,也就小星星是小公主,才好这样宠,要是个男孩子,可不能这样娇惯着。”
陆衍低眸看着小星星,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和言喻有个儿子。
这个念头不过一瞬。
就消失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唇畔的弧度有些凉薄的讥诮,小星星的事情都还没解决清楚,就开始想儿子了,更何况,他真的想跟言喻生么?
言喻的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是南北。
南北轻声道:“阿喻,许颖夏回来了,你老公怎么天天跟她搅在一起?她这个女人也是有够恶心的,说跑就跑,说回来就回来,回来了也就算了,她没有廉耻心的么?明明知道陆衍已经和你结婚了,她为什么还要这样纠缠着陆衍?还真的当自己是宇宙中心了?”
言喻下意识地看了眼陆衍,抿了抿唇,淡淡地笑,走到了阳台上。
“她性格就是这样,但有什么办法,陆衍宠着她,甘心做她的奴隶。”
言喻很少说这样讽刺又酸涩的话,这样的话,说了出去,伤害的是双方,她的胸口也有些酸胀。
“那你打算拿这段婚姻怎么办?”
“不知道,我已经疲倦了,但还没厌倦。”她转移了话题,“我找到工作了,高伟绅律师事务所,跟着秦让工作,做他的实习助手。”
南北有些惊讶,声音里含着惊喜:“高伟绅?哇,真棒啊,律政佳人。”她嗓音故意狗腿了起来,“苟富贵,勿相忘,千万别忘了大明湖畔的小南北呀。”
言喻弯了弯唇。
南北的话题却没被言喻带跑,她又绕回了刚刚的话题,“我看许颖夏真的是个小绿茶婊,阿喻,你要小心,不要中了她的计,当然,如果你中了计,别忘了告诉我,我有的是办法对付她。我看她实在是太讨厌了,原本还想让你快点离开陆衍那个狼窝,现在想想,何必便宜了她,她说不定做出那么多恶心事,就是想让你自动离开,然后开开心心地霸占了你的老公孩子,还有你老公的钱。”
言喻还是笑,她眼眸望着远方,秋风寒意凉凉,顺着腿,往上冷了起来。
“等我受不了了,我就会离开吧,但前提是,我能给小星星很好的条件。”
*
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忽然,言喻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周韵的来电。
言喻眉心微微一动。
陆衍也抬眸看了过去。
言喻的手迟疑了下,还是接听了起来。
周韵的声音听起来饱含怒意,她气息有些急:“言喻,这件事情是真的吗?小星星是夏夏的孩子吗?”
言喻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地收紧,骨节有些泛白,唇上失了点血色,她抬眸,对上了陆衍平静中似乎含着讽刺的视线。
周韵继续道:“好你个言喻,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们陆家,你真当我们陆家没人了吗?被你这样的一个孤女欺负?你威胁着想嫁入陆家,我们陆家就让你嫁了,你居然……居然……”
她像是觉得那两个字眼可耻,好半天,才说:“代孕……还是花钱代孕的,你真让我觉得肮脏,你真的很不自爱,怎么会有女孩子,愿意为了钱出卖子宫?言喻,你有那么缺钱吗?缺钱到愿意帮别人生孩子!”
她说话的方式极尽羞辱,言喻的脑子里“嗡嗡”作响。
“你还一点都不诚信。你答应代孕就算了,你还背叛了让你帮忙代孕的夏夏,你顶替着夏夏,逼迫走她,嫁入陆家,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小星星那么可爱,你居然让她和她的亲生母亲分离,每天却叫你叫妈妈?”
言喻没有说话,指甲用力,慢慢地陷入了掌心之中,一丝丝的刺痛感慢慢地流窜开来。
她没有想到,许颖夏,直接把找代孕这样不光彩的事情,直接捅了出去,也没想到,许颖夏,故意装作还不知道夏夏不是她自己的孩子的样子一般。
许颖夏这个手段的确很厉害。
言喻下垂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下,牙齿里有了一点点的血腥气。
如果她说小星星是她的孩子,和许颖夏无关,但代孕的确存在,别人就会猜测,她为什么要瞒着夏夏,私自换掉夏夏的卵子,换成了她自己。她不能让别人猜测到程辞,那就算别人认为她暗恋陆衍,所以才这样干。那她在众人的面前,也成了没心没肺、心机歹毒的女人。
如果她说小星星是许颖夏的……
言喻闭上了眼睛,她说不出口,更何况,就算说了,那她不仅会失去小星星,在众人的眼中,依旧会是一个低贱得甘心出卖子宫的女人。
周韵气得不行,声音大了几分:“陆衍呢?你让阿衍接电话!!”
言喻眼睛干涩,心脏猛地一缩。
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她曾欺骗过陆衍,欺骗他,小星星是他们俩的那一夜,而生下的。
周韵都知道了这件事,那陆衍也早就知道了吧?
她不知道,陆衍会怎么想。
陆衍微微伸长手,接过了言喻的手机,他菲薄的唇轻轻动,淡声:“妈。”
周韵气急了,没有控制声音的音量,言喻坐在对面,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和言喻离婚,我们家要不起这样的儿媳!出身低贱、满嘴谎言,小星星也跟她毫无关系,要是这件事传了出去,我们陆家还有什么脸面?”
陆衍低眸,唇线淡淡,没有什么情绪,他说:“妈,这是我和言喻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掺和了。”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餐厅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陆衍原本抱着小星星的,周韵电话一打来,他就把小星星递给了林姨,让林姨抱着她进了婴儿房。
陆衍黑眸凌厉,眉眼里落满了沉重的霜雪,他唇畔勾起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言喻的手指紧紧地收拢了起来。
陆衍说:“言喻,你现在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言喻眸光闪烁了两下,她琥珀色的瞳仁像极了阳光下的湖水,她的唇在刺目灯光下,微微失去了些血色。
陆衍眉眼戾气重了几分,声音低得让人毛骨悚然:“别再骗我了。”
见言喻还是不说话,陆衍失去了耐性,他站了起来,眸光慢慢地扫过言喻,直接勾了唇:“言喻,你不说话,是默认了夏夏的话么?小星星真的是夏夏让你代孕的?那好,那我带走小星星。”
言喻猛地抬起眼皮,眸光似是利剑,她绷紧了唇角:“不是,小星星是我的孩子,她是我亲生的孩子,和许颖夏没有任何的关系。”
“怎么来的?”
陆衍的声线低得有些可怕。
言喻胸口浅浅地起伏,鼻尖突然有些酸涩:“代孕。”
她直接道。
再骗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陆衍绷紧了下颔的线条,两腮的肌肉也死死地咬着,不过一瞬,她短短的一句话,让他将所有的线条都连接了在一起。
所以……
真的是夏夏找了言喻代孕,言喻欺骗了夏夏,换掉了……而夏夏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言喻生下的小星星是流淌着她的血液的孩子。
他拧着眉头。
他向来喜欢聪明的女人,却从不喜欢玩弄聪明的女人,特别最不喜欢,玩把戏玩到了他的头上。
言喻却重重地踩了这些雷。
她的确心思缜密,或许真的如她之前所说,她经常见到他,所以暗恋了他,所以她知道夏夏想要代孕,就故意换掉,让她和他的基因结合,在科学的帮助下生下了小星星,回国。
正好夏夏离开,上天又眷顾,言喻和他的骨髓是匹配的,她借此嫁给他,嫁入豪门,再一点点透露小星星是他的骨肉,然后短时间内编造出了他们俩曾在伦敦共度一夜的谎话,掩盖了小星星肮脏的身世。
真是完美。
如果不是夏夏突然回来,如果不是夏夏突然讲出了这件事……所有人都会被言喻蒙在鼓里。
陆衍克制着情绪,声音很平静,却平静得莫名让人心生诡异:“言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欺骗?当初,你为什么要编造,你和我共度一夜?”他菲薄的唇是凌厉的刀片,透着寒气,“你有那么怕失去现在的一切么?不惜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地撒,你怕夏夏回来,夺走了你拥有的一切,对不对?”
他眸光凌厉:“夏夏到现在,还以为小星星是她的孩子!你和夏夏一样,你们俩对生命一点都不尊重,没有经过孩子父亲的同意,擅自生下了和我有关的孩子,将我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真是荒谬,你让小星星长大后,怎么面对她是代孕出来的孩子的现实?”
言喻喉间的血腥气越发的重了,她一句话都不想说,只觉得疲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阿衍,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我很累,我不想再争吵了。”
陆衍眼眸里寒气越发盛。
“你很累,我就不累么?”他嗤笑了下,“我还以为,你今天又会编出一个新理由,来欺骗我,你不是觉得我很好欺骗么?”
言喻还是苍白着脸色,不说话。
陆衍怒极反笑,冷淡道:“有时候,人的第一印象还真是没错,费尽心机,谎话百出。”
言喻定定地看着陆衍,咽了咽嗓子,什么也没说。
她也的确什么都无法说。
程辞是不能碰触的地方。
只要他不知道,她是为了程辞靠近他,为了程辞生下了小星星就好,其他的,随陆衍怎么想了。
只是,她想得再通透,还是难免胸口一抽一抽的疼痛。
陆衍垂着眼眸,失去了所有耐性,周身散发出久居高位的冷漠。
言喻忽然轻声道:“陆衍,我的确觉得让小星星这样出生不好,但是,我不会后悔,再来一次,我一样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也的确骗了许颖夏,但当她选择了代孕的那一瞬间,她就早已经大错特错了。而且,我没有拿过许颖夏一分钱。”
陆衍眯了眯眼眸,压抑了一晚上的怒气,他看着明灯倾泻下的她。
颤抖着的摇摇欲坠。
她继续道:“阿衍,你也早应该知道你的夏夏不是什么好人了吧?可是,你还是会相信她,因为你偏心。”
良久,陆衍沉默着,没有人回答。
言喻的胸腔里的怨气也在一点点积累着,她笑了下:“陆衍,你真的相信许颖夏这一次回来,只是因为她爸爸重病吗?她以前追逐爱情,那么喜欢法斯宾德,怎么会突然一个人回来,让我来猜猜,她在外面受了苦了,对不对?或许……”
“够了。”
陆衍盯着她,漆黑的眸子锁住她,眯了眯狭长的眼眸,像是在隐忍着怒意。
“言喻,你好好休息吧。”
他原本就打散了的领带,越发的松散,他看着言喻现在脸色苍白的样子,忽然想起了傍晚在公寓楼下看到的言喻。
皮肤白皙,笑容很甜,眼尾的笑意带着感染人心的力量。
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一点都不一样。
她的笑,和另外一个男人有关。
陆衍蜷缩了下身侧的手指,淡声问:“傍晚的那个男人是谁,你明天要和他去哪里?”
言喻觉得有几分好笑。
作为丈夫,连她现在是否工作,去哪里工作,和谁工作都不知道。
她弯了弯唇角:“你不会想知道的,陆衍。”
她说完,转身就走向了婴儿房。
陆衍站在了原地,睫毛在眼窝下,落了深深浅浅的阴翳,眼底漆黑一片。
*
陆衍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许久,林姨来叫了他几次,他淡淡地应声,却没说什么。
到了半夜,他才拧开婴儿房的门,走了进去。
言喻和小星星躺在了一起,小星星长得偏像他,唯独神态,像极了言喻,两人躺在一起,就透着一股亲昵。
陆衍看了好一会,然后弯下腰,将言喻和小星星分开,给小星星掩好了被子,俯身,抱起了言喻,往主卧走去。
言喻睡得很沉,睫毛纤长浓密,脸色有些苍白,瘦瘦弱弱的样子,被他抱起来,也只不过蜷缩了下身体,贴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陆衍将她放在了主卧,看到了床头柜上的药膏,眉头拧了下,忽然想起言喻脚上的伤。
他掀开了点被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言喻的脚踝。
言喻很怕痒,又敏感。
他才碰到,她就瑟缩了下,声音低低地呢喃:“别。”
陆衍抿唇,眉目间似乎有了那么点笑意,他喉结滚动,没有说话,将药膏涂在了她的脚上,温热粗粝的大掌轻柔地按摩着,将药效散开。
最后才将言喻的脚,放进了她的被子里。
陆衍也去匆匆洗了澡,躺下睡觉,他伸出了手臂,言喻就习惯性地往他这边滚了过去。
她睡觉的姿势不太好,喜欢黏人,一抱住他,长腿就缠在了他的身上。
陆衍眉心动了动,只是将她搂得更紧。
言喻早晨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自己被紧紧地束缚着,陆衍将她抱得很紧。
言喻有些尴尬,她倒是没想过,在两人昨晚闹得那样难堪的情况下,陆衍居然没有摔门离去,甚至还将她从婴儿房抱到了这边。
陆衍倒是淡定,他淡淡地抿着薄唇,眸光清淡平静,掀开了被子,淡然地换了套西装,打好了领带,就走了出去。
顺便淡声地提醒言喻:“快点起床吧。”
小星星已经起床了,正在林姨的帮助下,锻炼走路。
林姨轻声笑:“宝宝,你走去爸爸那边,让爸爸看看小星星多棒。”
陆衍唇畔勾出了弧度,他蹲下,伸出了手。
小星星摇摇晃晃地,脸上露出了笑容,蹒跚地朝着陆衍走了过去,她踉跄了半天,在快走到陆衍身边的时候,忽然一绊脚,差点摔倒。
陆衍笑了下,猛地接过她,抱了起来。
把小星星乐得哈哈大笑。
言喻也很快就穿好了衣服,换好了包包,她走出房门,陆衍还没走,他正站在了玄关处,似是要离开,但瞥到了言喻的身影,他眸光平静,微微挑眉,声线沙哑低沉:“去哪里?”
言喻抿着唇。
“工作。”
陆衍的眉头微不可见地拧了拧:“什么工作?”
言喻抬起眼皮,琥珀色的瞳仁有着令人惊讶的平静,但是唇畔的弧度还是流露出了浅浅的讥讽:“不是你说的么?你喜欢女人有喜欢的事情么?我当然需要工作了。”
陆衍薄唇抿成了直线。
他忽然想起言喻之前毫不犹豫地就辞去了陆氏集团的工作,然后一言不发,也不再提起工作的事情,那时候他对她还有点失望,以为她想成为一事无成的家庭主妇,现在,却没想到被她摆了一道。
他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暗光,这种情绪并不让人愉悦。
甚至让人有一种失去了控制的感觉。
他的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不疼,就是让他觉得难受。
言喻不动声色地就开始工作,而他什么也不知道。
他淡淡启唇:“昨天的那个男人,是你的上司?”
“嗯。”
“你跟你的上司关系还挺亲密。”
言喻紧紧地拧着眉头,她一点都不喜欢,甚至很生气陆衍说出的这句话,她抿紧了薄唇,有些冷淡地看着陆衍:“这句话既是侮辱我的上司,你还侮辱了我。”
陆衍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手指蜷缩着,微微用力。
他不太喜欢言喻争锋相对的样子。
陆衍低眸淡漠道:“言喻,你有情绪,你要去上班了,还是控制一下情绪。”
说完,他就走了。
言喻胸口起伏了下,到了律所,她就忘记了那些不愉快,跟着秦让去法庭开庭。
开庭证据装了满满的一箱子,车子一停下,秦让就从后车座搬出了证据,他空不出双手,垂着眼睛,叫住了一旁的言喻。
言喻没有听清,她问:“什么?”
秦让侧了侧身子,拧眉道:“你帮我锁车。”
他的意思是……言喻没懂,秦让明明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再解释了一遍:“钥匙在我的口袋里。”
言喻有些犹豫,但感觉秦让都快爆发了,赶紧伸进了他的口袋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和男人的温度紧紧地相贴着。
言喻的指尖似乎碰触到了对方的硬肌肉,她抿紧了唇,没有多想,就把车钥匙拿了出来,锁上了汽车。
她做的动作行云流水,但最后还要继续把钥匙放回秦让的口袋里,这才是难点,言喻的耳根有些红。
秦让似笑非笑,快步走了进去,准备开庭。
言喻的司考成绩还没出来,实习证还没到手,她只能坐在旁听席上,静静地看着秦让在法庭上挥斥方遒,顺便跟上课一般,认真地记笔记。
秦让辩论的态度不急不躁,语言犀利,但语气并不尖锐,一点点地把证据在法庭上示意了出来。
整个庭开完,言喻都佩服起秦让了。
有理有据,有礼貌,有风度。
一个小小的离婚案,在他的手里,就像是国际大案一般。
言喻觉得受益匪浅。
*
许颖夏想要复出,想要重新进入舞团,最好的舞团,也想重新在各大节目中频繁出现。
她的爸爸现在还在医院,能帮她的就只有陆衍了。
许颖夏到了陆氏集团,她可以直接乘坐总裁专用电梯,当她乘坐了上去之后,本来需要等待通报的,但是那边直接说可以。
陆氏集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一种传言——许颖夏在陆氏集团可以畅通无阻。
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看到的是正在工作的陆衍。
陆衍眉头拧着,听到了声响,有些不悦,抬起眼眸,盯着许颖夏。
许颖夏连忙吐舌头示弱:“阿衍,我只是来看看你。”
陆衍放下了手中的笔,轻轻地拧了拧自己的眉间,他干脆地勾了勾唇,问道:“这次想买什么东西?还是想去哪里玩?”
“不是啦。”许颖夏说,她瞳孔的眸光水亮,“阿衍,你帮帮我好不好,我想重新出名,我想重新进舞团,我好久没跳舞了,我真的好想好想去跳舞啊!”
这些事情对于陆衍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陆衍当然没有什么意见,他当场就给舞团打了电话,他是舞团最大的赞助商之一,想塞一个人进去,没有什么问题。
挂断了电话后。
许颖夏扑过来,就挂在了陆衍的手臂上。
陆衍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菲薄的唇轻轻动:“夏夏,你不能再那样任性了,这一次在舞团里,你要好好表现。”
许颖夏点了点头。
*
许家给许颖夏设立了个工作室,陆衍知道后,送给了工作室一个优秀的公关团队,许颖夏想走公众人物路线,就需要时刻备着公关团队。
整个新闻版面,铺满了关于许颖夏归来的消息,对外宣称一般都是,许颖夏出国进修。
各种通稿夸她天生舞蹈者,夸她人品好,夸她美丽。
而许颖夏和陆衍之间的情感纠葛,也成了社会关注的热点。
陆衍一旦有去参加晚会,许颖夏就会跟着他,在各大酒会上紧紧地贴着陆衍出现,连着好几次,大家不得不相信,也开始感慨,果然啊,人人都忘不了初恋,陆衍也果然如大家预料的那样,婚内出轨,不过,却没有多少人去指责许颖夏和陆衍。
相对的,言喻作为陆衍可怜的原配,居然成为了众人指责的对象。
——“谁让她曾经拆散了人家恋人啊?”
——“陆衍太太不是说是个长得不好看的猪头吗?哪里有什么好留恋的,我要是陆衍,早就出轨了。”
——“是啊,要我说,这对夫妻可以离婚了。”
——“女方哪里舍得,现在的豪门太太生活,不知道有多悠闲,我要是不上班、有这么多钱就好了。”
律所里,中午正在休息,浏览新闻频道。
言喻才看了一会。
秦让就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他嗓音低沉,眯起了眼睛,忽然轻声道:“电视上的这个人,是你丈夫?”
言喻抿紧了唇,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难堪,她并不想和别人讨论这种事情。
但秦让是她的上司,她必须理会他,更何况,秦让那天遇到过陆衍了。
秦让却忽然道:“出轨了啊,你想离婚么?我可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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