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痛才真实

只是这个名字，却是让一旁的徐青也是怔愣了下。

        顾敏？这么熟悉的名字，这么的相似！难道会是同一个人吗？

        唐仁修温雅微笑着，却好似并不在意，他淡淡说道，“顾总监能力不错，钱总慧眼独到。”

        “哪里，唐总夸奖了。”钱总笑着应道，“本来顾总监也是要拜访您的，只不过洛总要求尽善尽美，所以就留在北城继续修订那份策划了……”

        “原来是这样。”唐仁修眼中窜过一抹精光来，他微笑应道。

        而后又是谈论了一番关于此次项目的零星问题，话题聊着聊着转到了关于港城的风景上。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唐仁修一声“进来”，唐洛焕便踱步而入。

        唐洛焕方才接了德国方的一个电话，这边挂了线后就立刻过来了。只见办公室里，气氛正是融洽，没有丝毫的异样，他有些微微拧起的心，方才还在担心，此刻却是踏实了。他亦是微笑着，在一旁的沙发里坐下。

        唐洛焕余光瞥见了徐青捧着的花瓶，他道了一句，“这花瓶不错。”

        钱总笑应，“能让唐总和洛总都喜欢真是荣幸。”

        唐仁修温声道，“钱总难得来港城，这一次到了港城，就让五洲来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钱总哪里会拒绝，自然是乐意的。

        而后唐仁修又是道，“那钱总先去酒店休息吧，一路上也劳累了。”

        旅途自然是疲乏的，钱总正是想要休息，他连连笑应，随即就在秘书徐青的招呼下，领着出去了。

        钱总走后，唐洛焕道，“刚才合同已经签了，一切没有问题。”

        “恩。”唐仁修应了一声，他低声道，“既然这样，接下去的后续问题就交给四海公司，让四海的经理负责跟进接手。”

        四海公司，当年是唐仁修一手执掌的，后来亲自提拔了下属接手，如今的四海，已然成为五洲旗下子公司中最具实力的其中一家。

        唐洛焕自然是没有意见，只是临时的状况也是有，他开口道，“刚刚接到德国那边的电话，出了一点小状况，看来我要过去处理。”

        “哦？”他狐疑出声，嘴角却是一抹上扬的弧度，唐仁修望着他，微笑着说，“那就去吧，反正连城这边也没有你什么事了。”

        唐仁修素来都以微笑示人，但是不知道怎么了，此番他的笑容，却是让唐洛焕感到有一丝怪异。但是，又寻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的疑虑一闪而过，也没有多说什么了，“那我下午就飞德国。”

        “辛苦了。”唐仁修淡淡一句，目送他离开。

        中午的时候，唐洛焕已经走人了。下午的航班，他已然赶去机场。

        秘书室里的徐青接到了唐总的一个内线电话，只听见他在那头命令道，“徐秘书，去把北城连城集团的项目负责职员名单详细调出来。记住，我要所有主创职员的名单！”

        “是！”徐青挂了线，立刻听命行事。

        去资料库将资料调了出来，立刻就送进办公室里，“唐总，您要的名单。”

        交完文件后，徐青赶忙退了出去。

        唐仁修拿起文件，慢慢翻开来瞧。首页的名单自然是那位钱总，他又是往下翻找而去，可是一路往下继续翻，直到翻至最后，却依旧没有看见那熟悉的名字！

        唐仁修转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又是拿起话机，沉声命令，“联系连城鸿兴，让他们将名单立刻再传过来一份到我的邮箱！”

        “是！”

        在唐总身边磨砺了这么多年，徐青的办事效率那也是飞速的。不出十分钟时间，开启的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框框来，显示为——您有一封新邮件！

        唐仁修按着鼠标将邮件点击进入。

        依旧是方才的名单，首页的还是那位钱总。鼠标继续点击着，下一页是项目主管，再然后过了一页，立刻的，跳出一个名字来！

        ——顾敏！

        又几乎是立刻，唐仁修的视线就往左侧一扫，定格在那张两寸的相片上。

        相片里是个女人，却是一头短发！

        这样的短发，让唐仁修想起初遇时她的模样。不过这个短度，却是比当时还要短上几分。回忆又开始泛滥，可在他最后的意识里，她已经将头发留长，这么多年了，应该更长才对。

        这张相片，不可能是以前拍的，因为相片里的她已经不再是青涩的。

        可是原来，她已经把长发剪了。

        但是，又是在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剪去的？

        眼中有些怔愣，压下胸口的那股沉闷，唐仁修的视线却是定格不动，只是盯着她的脸庞，那张熟悉却又好似陌生的面容。秀挺的鼻梁，嘴角微弯的弧度，一双漆黑的圆睁眼睛，正透过屏幕，仿佛是在对他微笑。

        一下子，唐仁修心中有了一丝跌宕。

        ……

        由于唐洛焕临时有事要赶赴德国，所以港城这边负责接待钱总的人自然也成了四海公司的魏经理。晚上的时候宴请宾客，酒桌之上一番寒暄应酬，而后也谈到了一些公事，比方说策划方案修订的事情。

        魏经理一番话语明了说了，钱总就明白了。

        等到次日早上宿醉醒来，钱总直接一个电话打去了北城鸿兴。那头接起的人，正是远在北城的顾敏。

        “钱总，早上好。”

        “顾总监，你早。”钱总应道，“事情是这样的，你那边不是在修订策划案吗？这边子公司的负责人魏经理说了，到时候估计还要修改，我看你还是过来一趟吧，省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楚，过来直接听他的意见，让他们满意为止……”

        钱总的意思，顾敏是听明白了，她又是问道，“五洲旗下哪家子公司？”

        钱总道，“四海公司！”

        四海公司。

        顾敏的记忆也有些被掀开了，擦去了粉尘，记起过往的一些片段来，朦胧中那段封尘太久的往事也有一丝松垮开来。可是不等她回神，钱总又道，“那就这样定了，你就搭乘下周一早上的航班过来吧！”

        “钱总……”几乎是无法拒绝，但是也似乎更是不需要拒绝。因为有些事情，早已经时过境迁，所以既然避无可避，那么不如面对。顾敏缓了下，开口应道，“好，我知道了。”

        ※※※

        将北城这边的一切都照料妥当，顾敏思量了下，原本应该是周一出发的，但她却是选择搭乘了周日的飞机赶去了港城。

        时隔五年，再度回归港城，这一切都有些突然，但是却又似乎该是如此。

        在这五年时间里，顾敏不是没有想过会回去，但是却不料会在今日这样的情景之下。

        坐上飞机，那样的安然，顾敏坐在机舱里，看着天空外的云朵。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不算太长，可也不算短。但是偏偏，当飞机抵达港城的时候，顾敏的心里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情绪在波动。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或许只是因为，这里是她所长大的地方。

        这里，更有她的家人。

        他们都在这里。

        顾敏下了飞机，她坐上一辆计程车，师傅在前方问，“小姐，去哪里？”

        顾敏更是不作多想，脑子里第一个想去的地方便是，“春岭墓园。”

        实在是太久了，她早应该回去那里看看他们。都已经五年时间了，她果然是最任性的人，所以才会这样一走就走了五年。

        间隔了五年，顾敏再来到春岭墓园，她站在园口，台阶还是如此高高的，一阶一阶往上而去。往昔的一切却如风一般，无孔不入。当年，也就是在这里，她孑然一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当年，也就是在这里，她甚至还萌生过某个无知的念头来。

        此时此刻，顾敏又来到这里。

        她终于可以微笑着，微笑着告诉他们：外公外婆，妈妈，阿谦，我不是一个人。真的，我不是一个人。

        来到墓园祭拜过家人，顾敏又是打车往城区而去。

        五年后的港城，城市建设发展迅速，多了许多顾敏从前不曾瞧过的建筑，这样的繁荣昌盛。此时已是傍晚，三月的港城，还是颇冷的，但是顾敏的心里却是很暖。她来到了泰和公司门口，而后就静静地等着。

        瞧了瞧时间，大概快要下班了。

        五点左右的时候，大楼里面就陆续而出许多男男女女，那都是下班的职员。

        又过了不一会儿，有一道熟悉久违的身影走了出来，她往前方走着，正和相识的女同事一起离去，所以根本没有瞧见大楼外一直等候的她。

        顾敏定住步伐，她动了动唇，开口喊了一声，“思甜！”

        因为那声突然的呼喊，让前方就要离去的她们停下了步伐。陶思甜更是回过头来，寻声望去。只在一刹那，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的这个女人，这张记忆里那样思念的脸庞，这个人……

        她不就是顾敏吗！

        而她还在站在那里，正朝着她微笑！

        陶思甜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大概是风遮迷了眼睛，所以才让她看不清了！可是不是，真的是她！真的是顾敏！

        “思甜，是你的朋友吧？那我先走了？”一旁的女同事喊了一声，陶思甜来不及回应，只是点头。

        陶思甜觉得心里面忽然酸涩到不行，也不知道是哪里难过起来，所以眼睛一下红了，有什么东西浮现而起，就是一刹那间再次遮住了视线，变得朦胧不清。她立刻抬手揉了揉，也将那水汽全都揉去了。

        立刻的，她还是瞧见了她！

        顾敏，她还在那里，还在朝她微笑！

        突然的，陶思甜一下迈了巨大的步子，几乎是怕来不及的速度，她飞快地朝她奔跑而去。

        就在下一秒，她飞奔向她，一下抱住了她！

        陶思甜整个人几乎是冲过来的，顾敏差点摔倒，可是她站稳了，笑着一句，“思甜，这里好冷。”

        陶思甜心头一涩，千言万语说不出来，一双眼睛倒是先红了，来不及多说什么，赶紧抓过她的手腕离去。

        陶思甜带着顾敏回的地方，却是华西路的西苑公寓大厦。

        回到旧时住的公寓，顾敏也是百感交集，那些年相知相伴的岁月全都历历在目，那样的清楚。

        陶思甜高兴坏了，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拉着她进去，又是乱哄哄地说道，“你快进来坐吧，随便坐，你看有些乱，你就怎么舒服怎么来，我平时工作有点忙，没时间打扫……”

        顾敏将沙发上一堆的杂物清理了下，而后坐了下来，“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都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陶思甜佯装愤怒道，“那还不是怪你，谁让你突然走了！你知道我最不会这些了！”

        顾敏笑了，心里却感到一丝愧疚，“是我的错。”

        陶思甜则是哼了一声，而后又道，“冰箱里还有东西，我来煮，你坐着看一会儿电视。”

        “你来煮？”顾敏好奇了，陶思甜瞪了她一眼道，“你别小看我，这么多年了，我也会做饭了。应该不会太差，总之能吃。”

        顾敏摇了摇头，她感到欢乐无比，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她却是将外套脱去，而后走向了冰箱，直接打开来，里面堆了一些菜，并不多，但是还是可以煮上两道的，“还是我来煮吧，你去坐着，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这怎么好意思啊？那是你要做的哦，我就不拦着你啦！”陶思甜念了两句，就看着她去做饭了。

        陶思甜也没有心思看电视，索性就看着顾敏做饭了。她站在厨房门口，顾敏则在厨房里忙碌。

        重逢的激动在这个时候褪去，两人便也安静下来，这个时候仿佛真是回到了过去。以前下班后，若是有时间，顾敏也是会在这里，像是这样下厨做饭。而陶思甜则是时不时会跳出来，问她煮好了没有。

        陶思甜看着她熟练的煮饭，不禁感叹，“小敏，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没办法，一个人生活总是要什么都会。”顾敏应道，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一个小宝贝。

        陶思甜微微沉默，之后望着她道，“这些年，你都到哪里去了？”

        “我去了北城，在那里找了份工作。”顾敏简单说着自己的事情，陶思甜记起当年的一切，心里边还有一丝于惊惧她的离去，当时是有多着急多担心，只是在这个时候疼惜胜过一切，她不舍得苛责。

        陶思甜轻声说，“你知道吗，这几年来，大家都在等你。沈澈隔三差五都会过来，你的弟弟语谦，他每个月都会寄明信片给我，每次都问起你，电话也是不断。还有夏译，还有那位岳华姐，还有唐师兄，他们都有问起我。”

        “他们都问我，你有没有和我联系……”陶思甜说到这里，感觉心头都在疼痛。

        她的声音已经哽咽了，泪水全都流淌而下，“我都告诉他们，你一定会好好生活的，你一定没有问题的，请他们不要担心。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们担心，因为你就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些话，顾敏眼眶里亦是聚集起泪水来。她本来是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忍不住了。大概是因为陶思甜，她总是爱哭，听说眼泪这个东西也是能传染的，所以也让她想哭。

        顾敏的眼睛也红了，使劲将那些泪水眨去，她微笑着走向她，拿出手帕来给她擦眼泪，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这么爱哭。瞧，真是个爱哭鬼。”

        这句话不说还好，这一说出来，陶思甜愣了下，而后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哭的更厉害了！再也承受不住，她一下抱住了顾敏。那些液体，落在顾敏的颈子里，那是一阵温热，湿漉漉的，也仿佛全都要流进她的身体里去。

        顾敏也有一丝沙哑，轻声呢喃一句，“对不起。”

        这天晚上，两人匆匆吃过晚饭，洗过澡就躺在一张床上聊天。陶思甜有无数的话要说，谈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陶父健在安好，她也升职了，现在正和公司的上司谈恋爱。

        这之后问起了顾敏，顾敏没有多说什么，只说顺其自然。

        陶思甜又是问道，“小敏，那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不走了吗？”

        “公司派我来这里出差和合作的公司接头，所以就来了。”

        陶思甜有些失落起来，“哦，那你还要回去是吗？”

        “等这边忙完了，是要回去的。”顾敏应道。

        “那你打算和沈澈他们见面吗？”

        顾敏轻声道，“再说吧。”

        “你这次出差多久？”

        “大概两三天。”

        “是和哪家公司合作啊？”陶思甜随口问了一句，顾敏沉默了下道，“四海。”

        陶思甜这边也是一愣，而后惊讶，“什么？五洲四海？”

        熟人不知，现在的唐家二少早已经是五洲总经理，掌管了整个集团！而四海是五洲旗下最具实力的子公司之一，更是之前顾敏曾经工作的公司！

        陶思甜心里的疑虑，顾敏哪里会不知道，她笑着说，“我只是和四海的经理接头，五洲的唐总，我可是见不到面的。”

        陶思甜想想也是，但是此刻却也想到一些事情来。

        就是在这间公寓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陶思甜靠着顾敏，轻声说道，“小敏，你知道吗，你走以后，沈澈和他之前在这里打过架……”

        “谁？”顾敏不明所以。

        陶思甜回道，“唐仁修。”

        那沉寂多年的名字，在耳畔静静响起，在顾敏的心底划过一丝涟漪来。半晌，在黑暗的房间里，她的声音很轻很远，一如那段往事，一样的遥远，她喃喃着还是那一句话，“都过去了。”

        陶思甜却想起那日在国贸大厦偶遇唐仁修，其实当时，他也有问起她。只是转念想想，确实如此。

        都过去了。

        已经五年之久了，谁还会去心心念念着谁。

        ……

        次日早上，算着时间差不多，十点整的时候，顾敏赶到钱总下榻的酒店报道。钱总还只以为她是搭乘早上的航班过来的，随即就前往四海公司。

        等到了四海公司，有秘书下来接应。

        一路进去，顾敏才发现，如今的四海已然和四年前大不相同了。至少公司大楼，已经整修过了，焕然一新。只是那格局，却还是和从前一致的。搭乘电梯往上而去，顾敏心里还有一丝的困顿。比方说，会不会遇见之前曾经共事过的同事。可是等到进了公司，经过部门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自己多虑。

        五年了，职员也不知道换了多少人，早已经是一张张新的面孔。

        等到了会议室里，顾敏终于瞧见了那位魏经理，也不再是当年她离开四海时的那位。

        其实也是，也应该物是人非。

        顾敏微笑着，在钱总的带领下，迎向了对方，“魏经理，您好。”

        “顾总监，你好，路上辛苦了……”魏经理伸出手来，和她轻握了下。

        再一番见面招呼后，便是进入了主题。顾敏这次的到来，更是带来了全新的策划。

        将幻灯片启动，顾敏便只身而起，站在投影仪前开始解说。

        ……

        而在公司另一间会客室里，却有男人坐在其中。

        偌大的会客室里，安静而无声。唯有那轻柔的女声响起，充斥在他的耳畔。

        大班椅里，唐仁修坐在其中，泰然若定，不疾不徐。他点了支烟，独自一人静静抽着。

        只是从她进入后的一刹那，就再也没有了继续的动作。一双眼睛好似被定住了，再也无法动作。只是听着她的声音，只是瞧着她，那早先曾经在电脑照片里看过的那张脸庞，此刻赫然出现。他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一瞬也不能。

        唐仁修的双眼，注视着她整个人，却是也注意到，她挽起在身后的长发，在走动的时候会微微甩起垂落。什么时候又留的长发，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成长为这样能干的一面，他不知道。而在这五年里，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有关于她的点点滴滴，他全都不知道。

        而此刻，他只知道她的笑容，不再是定格的，而是生动的，鲜活的，触入他的眼中。

        她就在他的面前。

        她正对着他在说话。

        她甚至是，在对着他微笑。

        他更是只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真的还活着。

        忽然，烟灰烧出的那长长一截落尽，骤然飘落至手背。蓦然之间，有了一丝灼烧感，他却没有动作将其挥去。

        此刻，痛才让他感觉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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