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撕破

不大的声音，却让沸腾的办公室安静了下来。几个律师面面相窥，忽然之前开口的那个律师起立，撑着桌子低沉道：“安小姐，据我们调查，你并不是邵美华女士的亲生女儿！所以……关于补偿的问题，我们恐怕只能和这位邵先生商议了！”

        “砰！”

        安生手中的水杯陡然落地，发出巨大的声音，震动了每个人的心。有将近一分钟的空气凝固。下一刻，邵东的声音高八度的响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安生怎么能不是我姐的孩子……安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生茫然的抬头，想说什么，泪水却流了一脸。突发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多的她都已经忽略了这个事实！如果……没有人提，或许……她也会说服自己，这也只不过就是医院的一个误会……可是如今，赤裸裸的事实被从别人嘴里说出，撕碎了她来不及琢磨的幕布！

        “我想安小姐应该现在才知道吧！所以……如果……邵先生想要谈赔偿问题，我们很欢迎。这张是我的名片！”高个律师淡然的推过去一张名片！每个字每个动作都在体现着精英二字的价值！的的确确，24小时不到，就调查到对自己最有利的证据！这难道不能称之为精英?

        他完成了最完美的表演，嘴角带着自负的笑，礼貌的冲着警察点点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现在就离开了！”

        在得到警察首肯后，凌珏随着一众律师走了出去。邵东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律师的话语里，等反过来，急追几步，趴在门框上冲着走廊恶狠狠大吼：“你别得意！这事情，不算完！”

        “得了得了！你先处理了你的事情！瞧瞧几点了！你是诚心让我们哥几个陪着你耗着啊！”

        周小欧看了眼依然呆呆的安生，不耐烦的冲着走进来的邵东说道。

        邵东没理他，径直走到安生跟前，弯腰愣愣的冲着她问：“你真不是我姐闺女?这……这不可能啊?”

        安生失神的看着这张带着凶相的脸，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舅舅，我不是我妈的孩子，我是谁的孩子……我会是谁的孩子……”

        邵东楞了下，直起身，摸着自己的板寸嘀咕：“真是邪门了！你居然不是我姐的孩子……那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啊……”

        周小欧看不下去，一拍比他矮一头的邵东肩膀，道：“就算没血缘，那也是你姐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有你这么做舅舅的吗?走走！先交代你的问题！”

        邵东想要挣扎，却被周小欧连拉带拽的弄了出去。隔了一会，安生面前多了张纸巾。

        “别哭了！你这都哭了一晚上了！在哭眼睛都该哭坏了！唉，我说，你和你这个舅舅感情怎么样啊！反正现在都说破了，你以后，可要防着他点啊！”

        安生耳朵里嗡嗡作响，机械的抬头，原来是周小欧。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他换了套黑色的运动服，皮肤微黑，英气勃勃的面孔让人心生好感！

        “小欧，老刘他们来了，快走了！嗳?这妹子怎么还在这里啊，快把她弄出来，顺便锁门啊！”门口伸进来一个脑袋，冲着周小欧叫。

        这一叫，也提醒了安生。此时此刻已经是晚上10点半了。深深呼了口气，安生麻木的站了起来，接着失神落魄的向外走去。周小欧后面皱了皱浓眉，向前一步拍拍她的肩膀。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路灯将安生的影子拉长，寂静的巷子里回荡着规律的脚步声。许久的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安生的脚步停在了菜市口的一个小区跟前。

        “我到了……周警官，谢谢你！”

        周小欧双手插在牛仔裤里，耸耸肩膀笑：“没事，举手之劳，在说他们在那边喝酒也没多远！”

        安生点头，犹豫了下还是问：“周警官，我舅舅……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周小欧撇嘴：“要是有证据，就是不小的罪！我估计你也知道邵东那个人吧！他在我们警局可是挂上号的癞子！黄赌毒，哪样不沾的?好多大事小事里都有他……谁家摊上这么个人谁倒霉……”

        安生深有感触。尤其是这几年，其实邵美华和邵东也已经基本不往来了。除了逢年过节还打个电话，安生也几乎想不起这个舅舅。邵美华活着的那个时候，一听邵东的消息，总是要头痛半夜。但毕竟……是亲弟弟，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安生不找他又去找谁呢！

        “你家……没别的亲戚了?”周小欧犹豫的问道。

        “没有了……外公外婆很早去世，我爸妈离婚，后来听说出国了。”安生凄然的笑。也不知道那个所谓的爸爸，是否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呢?按照逻辑看，如果……自己真是他的亲生女儿，又怎么会推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抚养?最有可能的，便是她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显然周小欧也想到了这层，叹息：“这就是人生吧！总之你坚强点，有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哦，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要是明天还没有确凿证据，邵东作为嫌犯羁押的时间就到了。我估计……他到那个时候会来找你……”

        周小欧没有说完，只是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安生楞了下，赫然明白过来，只可惜，他才是妈妈的亲弟弟，而自己……

        “安生！”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站在小区门口的周小欧和安生同时侧脸，就看见不远处的路灯下，不知道何时多了个人。

        周小欧打量了一眼那个穿着白衬衣，斜背书包，和安生差不多年纪的男生。回头笑问：“男朋友?”

        不等安生回答，那个男生已经冲了过来，大叫：“安生，真的是你！”接着安生就被重重的拥抱进了一个透着阳光味道的怀抱里。

        “你要急死我啊！给你电话也不接！如果……不是洛小敏发飙，我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安生，你怎么搞的……你！”

        “啪……”

        旁边的周小欧本打算不打招呼就离开，却不想这功夫，眼前剧情突转！那男生被安生狠狠推开，接着反手就是一个耳光！

        “康城！我妈死了！我最痛苦的那个时候……你在哪里?我来告诉你，你在哪里！你在和罗媛媛翻云覆雨！她到底是赢了！我成全你们！真的！成全你们！”

        安生怒吼完，拧身向着小区里面没头没脑的跑进去。康城捂着脸楞了下，反应过来抬脚就要去追。却被周小欧一把揪住了后脖子。

        “你给我回来！”

        “你干什么！”康城回头怒吼！同时挥手去打周小欧的手，后者却已经自动缩了手！

        “干什么！?你没听人家说妈妈去世了啊！你这会去不是给人添堵吗?”

        “可是我不去，我怎么解释啊！鬼才和罗媛媛在一起！哪个混蛋在造我谣！”康城满脸愤怒，揉着腮帮子不忿的叫。

        周小欧抱着胳膊似笑非笑：“那谁知道呢！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康城怒了：“你谁啊！多管闲事！我还没问，你这大半夜为什么和安生在一起！”

        周小欧挤眉弄眼的笑：“你猜！年轻人，我忙的很，懒的和你说了！”

        “你给我站住！”看着周小欧要走，康城拧着眉头追上去，伸手就去拉他的胳膊。“啊……”

        却不想，周小欧一个过肩摔，康城就已经睡在了地上！

        “都说了懒的理你，还要找打！”周小欧得意的挑眉，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支烟，潇洒的丢进嘴里。“今晚上不许去骚扰安生，要不然，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康城几分钟后才揉着腰爬起来，看着周小欧消失的方向，气的脸色发白！骂骂咧咧犹豫了一番，最终一瘸一拐的向着马路对面走去了……

        而这一切，身在13楼的安生都看的清清楚楚！直到康城离开，她才松了口气，捂着太阳穴跌进了床里！

        很冷，很冷！不知道是两室一厅没有妈妈的存在而寒冷，还是自己生病了，安生再次颤抖起来，紧紧裹着被子，还是止不住的冷……

        泪水大颗大颗的冒出来，就仿佛不受安生控制一般，这熟悉的地方勾起太多的回忆，于现实对比实在太残酷。迟钝的悲伤好像要一股脑发泄完般！安生可怜的抱着自己的膀子，脑子也越来越混沌，当她意识到这种迷糊不正常的那个时候，身体已经滚烫的没有了半点力气……

        菜市口不远的大排档，霓虹灯闪烁，吆五喝六的猜拳声，市井而热闹。周小欧刚刚一杯酒下肚，耳朵根子就传来副队长的声音！

        “小欧，你小子是不是看上那姑娘了，磨叽了这么半天才来！我给你说，脑子别发热！她舅舅可是邵东那老王八蛋！沾上还不坑死你……”

        “打住打住！齐哥，我说你们这些中年妇男，怎么思想都这么龌龊呢！人家小姑娘多可怜啊，家里就一妈妈，结果今天还出了车祸，最后还查出来不是亲生的！得，整一个凌清逸么！比电视剧还曲折！”

        “嘁！到底是毛头小子，这就同情上了?！等着干这行年岁久了，你就知道，这都不算是什么事咯！”

        周围几个换了衣服的警官，听着话语都会心的举起来杯子，笑着喝掉。周小欧不服气的撇嘴，随手点了支烟叫：“啧啧，典型的麻木不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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