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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午夜梦回


“脱。”“脱。”“脱。”

        光着上体的完颜胜,被一群雄壮的蒙军推攘着,他身形油腻,不堪入目,嘴角的胡须被剃了一半,留了一半,有些滑稽,完颜胜带着羞辱的神情褪下长裤,腿上都是鞭痕,蒙军们围着他,哄笑,戏弄,远远看去,还以为,是某个香艳的妇人,挑起了高涨的雄性情绪。

        这里是金兵营,现在是俘虏营,苍狼恣意的靠坐在帅椅上,他的身后是点将台,台阶上布满鲜血流淌过的痕迹,金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有些晃眼,他将面具别在脑后,像是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场景,手中的长剑叉着一块生肉,他的靴底踏在完颜胜的脑门上,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爬过来,吃了它。”

        完颜胜是饿了很多天,但看着眼前这块血淋淋的生肉,还是有些提不起兴趣,可是为了活命,他需极力讨好眼前这个青年,他跪在地上,缓缓爬了过去,当他伸出双手时,苍狼将剑挑高了一分,戏弄道:“嗳,禽兽,怎么能用手呢?”

        完颜胜自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扬起头准备接受恩赐,苍狼将生肉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缓缓向后退去,“来,过来。”

        完颜胜像条狗一样爬着,就快要咬上生肉时,苍狼又退了一步,完颜胜跪在他面前爬上台阶,膝盖在台阶上磨出新的血痕,苍狼站在点将台上,凛凛转身时,台下都是乌泱泱的金兵俘虏,这些俘虏看着他将完颜胜的脸,踩在脚下,生肉在完颜胜脸上蹭了下去,抽剑时完颜胜的脸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溢出。

        他垂眸看向完颜胜,靖安五年的那场耻辱,还历历在目……

        当年。

        完颜胜随意挑起一块肉丢在地上,命令道:“爬过去,吃了它。”

        “士可杀,不可辱。”韩汝子声音不大,态度却十分坚定。

        完颜胜不悦,随身拔出佩刀,营帐中的金人纷纷拔出佩刀,他的部将突然纵身砍向韩汝子,面具破成两半,韩汝子重重的倒在地上,鲜血迅速淌开,却怎么也遮不住他脸上烙满的贱字,众人来不及唏嘘,他的瞳孔泛散,死不瞑目。

        赵子勋望向地上的韩汝子,一时哽咽,冲过去捡起半块面具往他脸上遮掩,这是他最后的尊严啊!

        “哼,原来是这么个东西。”完颜胜冷哼一声,本以为这青年会是个美男。

        赵子勋张了张口,哑然失声……

        这些过去,就算是现在想起,还是很屈辱啊!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完颜胜见苍狼手中的剑有些发抖,生怕自己就要这样死去了,苍狼松了松剑,剑尖又在完颜胜脸上划出了一道口子。

        这抹鲜红的血液,刺激着苍狼的大脑,他脑海中闪现出一条豺犬,豺犬旁边似是躺着一个女子,衣不蔽体被啃的支离破碎,他看到这触目惊心的场景,胃里翻江倒海,呜呜吐了出来,豺犬听到动静,半睁一只眼望去,也不起身。

        苍狼打了个寒颤,“别动,现在不杀你,你不是养了一条,豺犬嘛,可惜早死了,不过没关系,我又帮你找了一条,今天晚上,就送你去见它,但你别睡的太死了,它今天没有吃肉,晚上估计会有些饿。”苍狼说完,摆了摆手,士兵便将完颜胜拖了下去。

        头顶的太阳有些晃眼,苍狼感觉头痛欲裂,通常情况下,他的头风之症在夜里才会发作,最近这是怎么了,杀人杀太多了吗?他冷笑了起来,这还远远不够啊,就算是要遭天谴,也要等他报完仇吧,靖安之耻,其他的宋人也许会忘,但他不会忘,他不能忘,他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要是凌平洲,估计是,下不去杀手的,他最多就是打到金人投降,道歉。可投降,就结束了吗?道歉,那些曾经的罪孽就能一笔勾销吗?那些被欺辱的百姓,那些死不瞑目的亡灵,他们会原谅金人吗?这个凌平洲,对金人还是太仁慈了些,什么宋兵不可强辱金人妇孺,金人女子是比大宋女子要高贵些吗?苍狼可不这么认为,哦,对了,凌平洲还被自己关押着呢,那只能是自己,来主宰这场杀戮了。

        天空覆盖着大片的乌云,青草来不及冒出嫩芽,就被践踏的毫无生机,大地上冷风飕飕,还有凄凉、绝望的哀嚎声,牧羊场上布满了四散奔跑的人群,这是屠城的第三天,没有人敢对苍狼的命令提出质疑。

        “一百零八,一百零九。”

        “三百三十四,三百三十五。”

        “四百三十二,四百三十三。”

        “……”

        耳边充斥着计数的声音。

        “嗖,嗖,嗖。”

        又几支利箭离弦,不远处的屠宰场上,惊吓奔跑的金人应声倒下,他们四周,随处可见的是鲜血和残肢。

        台基上,苍狼半眯着一只眼眸,拉满弯弓。

        良久,他将箭头瞄准了一个半跪在地上的瘦弱的身影,所有人都在四散逃命,这个人却一动也不动。

        苍狼把弯弓压低了一分,咻的一声利箭离弦,“他,带过来。”箭直直落在那个瘦弱的身影旁边,将他的袖子牢牢钉在地上。

        片刻,满身污垢的小身板被带到了苍狼面前,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孩。

        “你怎么不跑?”苍狼问她。

        “如果跑有用的话,我的爹娘就不会死了。”女孩仰起头,怀中护着一只小鹰仔,原来,她是为了守住这只,快要死去的小鹰不被踩踏。

        “你叫什么名字?”有那么一瞬间,苍狼感觉她,有点像十二岁时的楚茵茵。

        “我有必要告诉一个仇人吗?”女孩胆子很大,倒是比很多成年人,显的更有骨气些。

        “仇人?呵呵,想要报仇的话,最好是,先想办法活下去。”这是他第一次跟俘虏说话,他有些累了,这些天杀了太多的人,连梦里都充斥着血腥味。

        入夜。

        这抹血腥味飘散到朱雀门前,他好像是在宫中受了罚,抑郁,烦闷,甚至是动了杀念,直到他看到了一个女孩的笑颜,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对他笑的如此明媚,他学着女孩的样子,嘴角露出好看的弧度,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暖阳泛散着五彩斑斓的光,美极了,可下一秒,女孩被一支利箭射中,鲜血蔓延开来,他站在原地,心像是被撕碎,“不要,不要,茵茵。”

        “咚咚咚,统帅。”

        “统帅,你没事吧!”门外的人不敢进来,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叩着门,试图将他从梦魇中唤醒。

        房内的灯光很暗,豆大的汗珠流向他的脖颈,“茵茵。”他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终是,在惊吓过度中醒了过来,右手颤抖的厉害,他强撑着身子,靠坐在床沿,声音嘶哑,“进来。”

        门外的人,怔了怔,苍狼从来不会让别人进自己的房间,他夜里有杀人的习惯,但古鲁扎跟了他很久,怀着忐忑的心情,粗壮的古鲁扎,像小姑娘一样怯懦的走了进去。

        苍狼抬眸看向他,“知道减丁令,是什么意思吗?”

        古鲁扎看向床榻上俊美的容颜,直摇头,苍狼将散开的发丝往身后捋了捋,“明天起,低于你马背的孩子,都放了吧。”古鲁扎的马高大,那要放的人估计很多了。

        “是。”他这是,打算给金人留后了吗?难道是跟今天的小女孩有关,古鲁扎自顾猜测着。

        “还不出去?”苍狼见他傻傻站在自己房中,有些皱眉。

        “……”古鲁扎仓惶跑了出去,门被关起,苍狼只靠在床榻,却是不敢再睡去。

        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眸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仰起头时,似是看见汴水河畔灯起,满天的孔明灯映入眼帘,女孩站在灯火阑珊处暖暖的望着自己笑,“所有人的愿意都会成真。”

        “我叫楚茵茵。”她的笑啊,对抗了这世间所有的恶意,惊鸿一瞥再难忘。

        那些回忆像飓风,席卷而来,全是她的身影啊,要不是她,自己早就,没了活下去的意念……

        “见过小侯爷。”她低眸向自己行礼的模样,透着一股子倔强。

        “茶水在屋外,我这就去取。”她一袭男装,有些窘迫的垂着头,小手攥的很紧,感觉甚是有趣。

        “无耻。”还有她对自己嗤之以鼻的模样,格外可爱。

        “赵小侯爷这是刚到,便来寻我?”她带着几分戏谑的口吻,竟还知道,自己是在寻她,她这斜红花钿盛装打扮模样,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心跳的有些快。

        “与你何干?”她冷冷的望着自己,斥责道:“你自己也没少作恶。”

        她脸上有伤,让自己的心也跟着痛。

        “请小侯爷退婚。”她翠羽珠冠,一袭青衫,美艳不可方物,连退婚这种话说出来,也是让自己生不起气来。

        “小侯爷受苦了。”她虚弱靠在床榻上,牵强的扬起嘴角,笑的有些苦,似是在有意讨好着自己,心早就化了。

        还有她身着喜服嫁给自己的模样,那份喜悦,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心生悸动,“祝贺小侯爷与夫人万年富贵,雨水相谐,鸳鸯比翼永结同心。”这些话,要是真的,就好了。

        见她被契丹人追赶时,好恨自己为何不是自幼习武,护不住她。

        那一次,是凌平洲救了她,还牵了她的手,喉头涌出一口鲜血,惹的她有些心疼的模样,还小心翼翼的为自己擦拭,抱她,她也没有反抗,她定是,有一点点喜欢自己的。

        “瑾王殿下被敬为文坛大家,曾任职观文殿学士,怎么最近不是带兵袭城,就是领兵追击,整日喊打喊杀,这是不读之乎者也,改读孙子兵法了?”她故作疑惑的模样,娇俏灵动,身上沾着几朵霜花,风起幽州寒,初雪湿罗衫。她踏雪行来时,犹如洛神出画。自己读什么书,都不重要了。

        “风雪寒凉,我给王爷斟杯热茶。”红罗炭上热水沸腾,她的身影像是有魔力一样吸引着自己。

        万岁山上,灯火相照,画屏映雪,水沸凝香,微波潺潺,温泉中,她赤身背对着自己,墨发含情撩玉肌,红绵扑粉的玉臂伸来,软香袭人,顿时心神俱醉,血脉膨胀,似是淫|虫上脑难以抑制,好不争气的是,一抹殷红落在袖口,喉头腥甜,鲜血从鼻腔涌出,他仓惶离去。

        暖阁的灯火格外撩人情愫,这是他,离拥有她最近的一次……

        她额头渗着细汗,凌乱的外衫勾引着自己的邪欲,她的身子散发着一股软香,令人灼热难耐,肆意的将她揉进怀中,与她紧紧的抱在一起,手不受控制的褪去她的外衫,她挣扎着推开了自己,屋外的凉风让人多了几分清醒,皎洁的月光下,她在暖泉里,“扑棱”着,忍笑看着她,她整个人从头到脚湿透,周身仙气缭绕,内衫轻薄,被水打湿后更显婀娜,眸子又开始冒火。

        这个小妖精啊!不知道靠在玉石上,会更容易让人产生欲念吗?她纤长的手指扯下一缕薄纱,这害羞的模样,真是让人忍不了,隔着薄纱将她抱上一个更为方便的位置,她的身子颤动着,好像有些情乱,“赵子勋不要。”

        “为何不要。”语调挑逗。

        “放开我。”她将青玉凤头簪抵在自己脖子上。

        那天夜里,凌平洲的出现,让一切的美好,尽数了结。

        月光下,他转剑回鞘,深情款款的望着她,逼迫她,“跟我走。”

        “她是我赵子勋明媒正娶的王妃,为何要跟你走?”声音极尽狠戾,可是心里面,充满了恐惧。

        她是我赵子勋明媒正娶的王妃啊!是拜过天地,共祭家庙、祀告神明的夫妻,看着她泪眼盈盈的模样,自己的心支离破碎,她最终还是跟了凌平洲,这种蚀骨钻心的痛这种耻辱,一直折磨着自己。

        自己早是满身鲜血,像条可怜虫一样在她面前祈哭着,不要听她说,“对不起,对不起!”只要她肯留在自己身边,做什么都可以,什么都愿意给她……

        一滴泪水滚落,已经记不清多少个午夜梦回,自己发了疯的想她,十三年了,楚茵茵她,还好吗?

        而现在,只有杀戮,才能让自己感受到一丝快|感了,这像是自己的本性,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嗜血的魔鬼,那还犹豫什么,金人有七百万呢,终究,所有人都会变成一捧尘埃,不用风吹,自己就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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