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好几日，几乎将燕京皇城的路给封了。禁军扫雪的速度赶不上落的速度，林尚兮真就被困住了，不但没法入宫请安，就连三朝回门也回不了。

        出不了门，她也就成日窝在房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陈怀瑾时不时跑来在她面前露下脸，惹她心烦以外，日子倒也过得轻松自在。

        他最近应该是有事在忙，脸色一日比一日难看，想必这事情不简单。

        “王爷若是很忙，可以让厨房将膳食送到前院，不必日日到这儿来。”

        林尚兮举着勺子，脸上笑容绚烂至极，视线却黏在桌上的菜盘子里，并不看他。

        然对面的人却是定定的瞧着她，眼底闪过一抹无奈，他将手边热茶一饮而尽，这才道：“无妨，不至于连陪你吃顿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林尚兮依然笑着，只是笑意微微有些僵，她对这几日陈怀瑾的态度很是疑惑，他似乎在躲着她，可三餐时却从不缺席，就连晚上也是会回到她房中就寝，然而他每次一进门，就说自己很累，想睡了，然后就在林尚兮探究的眼神下，旁若无人的洗漱宽衣，然后上床安置。

        林尚兮起初那两三晚还有些战战兢兢，后来发现他真的就是睡觉，她也就安心了。只是一来她知他心有所属，二来也不习惯与人共塌，为了不让他看出异样，每每都是等他睡熟了，她这才去塌上休息。

        然而，翌日她醒过来时，总是发现自己在床上，她自然怀疑是陈怀瑾抱她过来的，但他却从未问过她，这让林尚兮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

        终于有一日，林尚兮实在忍不住了，便在无人时试探道：“王爷，昨晚我在塌上看账本看的睡着了，是你抱我去床上的？”

        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她天天晚上都睡塌上，又不是天天晚上都在看账本，感觉这话反而会让陈怀瑾疑心。

        谁知陈怀瑾却道：“没有啊，我半夜醒来时，你都睡在我身侧。”

        林尚兮：“？？？”

        她不信，除非她梦游，可这么多年青竹从来没说过她梦游。可陈怀瑾却一脸真诚，反而体贴道：“你是不是近日看账本看得糊涂了，记错了？”

        “那些你不用急，慢慢来就是了。”

        于是林尚兮彻底凌乱了，她真的梦游？

        想到这儿，林尚兮顿时没了心思再同他掰扯，当即便当对面坐了个陌生人，慢慢的自己吃了起来。

        青竹知道内情，对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红梅每次看了都会露出疑惑惊讶的神情，但她也不是个多话的人，虽疑惑，但也只是放在心底。

        可其他人就不会如此了，尤其是谢氏给她的那四位貌美丫鬟。

        化雪的天气格外的冷，虽有太阳照着，可那寒意还是一股一股的涌入骨髓，林尚兮午后便感到又冷又乏，正想闷头睡个回笼觉，那四位就找过来了。

        林尚兮隐去眼底烦躁，“让她们进来吧。”

        四人一字排开行了礼后便端端正正的站在林尚兮面前，如花的容颜上充满了斗志。

        林尚兮脱了绣鞋，裹着毯子，懒懒的斜倚在软塌上的案几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四个。

        青竹端上了一杯牛乳茶，茶杯还热着，放在手心格外暖和。林尚兮捧在手心，慢条斯理的掀开盖子，轻轻吹了下，又小小抿了一口，却是一言不发。

        四人互看了一眼，拿不准林尚兮是个什么意思，但她们身负使命，也自恃容貌过人，决计不会甘于永远伺候别人。若是在林府，依她们的姿色，迟早都会被两位少爷收入房中，然而做世家公子的妾室，又怎么比得上做亲王的妾室？

        是以夫人找到她们时，她们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林尚兮已经冷了她们好几日，也不许她们在近旁伺候，她们就是想见肃王一面都难。

        想到这儿，站在林尚兮左手边的那位率先上前一步，她道：“小姐，夫人让我们跟着过来伺候小姐，可我们已经闲了好几日了，不知道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们几人做的？”

        有一人开头，其他三人也大着胆子道：“是啊，我们本来就是小姐的陪嫁丫鬟，总是这么闲着也不合规矩，夫人交代了要好好辅助小姐的。”

        “如今小姐刚到这王府，正是该站稳脚跟的时候，我们在夫人身边服侍多年，有我们帮忙，定能事半功倍。”

        林尚兮蓦然放下牛乳茶杯，发出“砰”的一声。

        那丫鬟的话也戛然而止。

        林尚兮弯了弯唇角，笑着道：“如今这是什么地方？”

        先开口的丫鬟一脸愕然，茫然道：“这里自然是肃王府啊！”

        林尚兮拖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接着道：“原来你们还知道这里是王府啊，听你们一口一个夫人的说了半天，我还以为你们当这里还是林府呢！”

        几人叫她这话一下给唬住了，都不再开口。

        林尚兮却继续半开玩笑的道：“或者说，你们的意思是，如今到了这肃王府，还得要听林府夫人的话？”

        话音一落，有三人立时跪了下来，口中齐道：“婢子不敢！”而那最先开口的还站着。

        林尚兮的目光便落在了她一人身上，那丫鬟脸色一红，怯懦道：“小姐明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您又何必故意曲解？”

        这话实在是以下犯上，青竹早就忍耐不住，一双粉拳握得紧紧的，要不是林尚兮示意她稍安勿躁，恐怕她早就将那丫鬟丢到院中雪地里了。

        林尚兮望了一眼那依然立着的丫鬟，悠悠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一愣，下意识道：“我叫玉儿，是”

        林尚兮却不再听她说话，坐正了身子，肃了神情高声喊道：“红梅何在？”

        不多时，红梅推门而进，弯腰恭敬道：“婢子在，王妃有何吩咐？”

        “红梅，我如今嫁入王府时日尚短，不知王府的规矩，是如何处置以下犯上，顶撞主子的下人的？”

        红梅回道：“回王妃，大都是直接发卖了出去。”

        “哦，你们王爷倒是仁善得很。”

        红梅顿了顿，又接着补充道：“不过如今王府后宅该是王妃当家做主，王妃若是觉得这刑罚太轻，也可重新制定。”

        那叫玉儿的丫鬟到了此刻才明白自己的处境，顿时汗如雨下，连忙跪下谢罪，嘴里不停的哭喊求饶。她身旁那三人也是战战兢兢，顿时将脑袋伏的更低，暗自庆幸自己没像玉儿那般胆大。

        林尚兮浅浅叹息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王爷仁善，我又怎好违背他的心意？不如这样吧，玉儿，念在你是初犯，我也不忍心过于苛责，只是这规矩总还得有，既然你这么喜欢听林府那位夫人的话，你就继续回去林府当差吧。”

        那玉儿愕然，满脸泪痕的看着她，僵了片刻后又继续求饶，声音却比刚才还大。若是发卖出去还好，凭着她的姿色不愁找不到下家，可要是回了林府，她在夫人那就变成了一颗没用的棋子，除了被弃也没有别的出路。

        她到现在才清醒的发现，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轻贱的二小姐了。可是已经晚了，明知道自己被人杀鸡儆猴了，可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林尚兮一脸笑意，任凭她被人扔了出去。

        余下的三人已经跪了好一会儿，林尚兮不发话她们也不敢起来，心里无比后悔，她们就不该痴心妄想，跟着入了这王府。谁知这二小姐一换个身份，连性子好像也变了。

        她们的心思林尚兮也猜得到几分，不过别的都无所谓，只要她们及时的弃暗投明，背弃谢氏就好。至于对她是否忠心那都不重要，只要她们能安分守己，想要的东西她自然会给她们。

        说了半天，林尚兮困意再次袭来，她淡淡道：

        “下去吧。你们都是精挑细选过的，想必也不至于太蠢笨，伺候我岂不是委屈你们？”

        三人忙道不敢：“婢子们身为下人，伺候小姐乃是天经地义。”

        林尚兮又道：“去吧，只要你们安分守己，我自然会让你们如愿！”

        三人各怀心事的退了出去，对她最后一句话满是疑问。她们所求就是有朝一日能成为王爷的枕边人，小姐会让她们如愿？

        待人走后，林尚兮终于放松了下来，一躺到床上便睡着了。

        ＊

        王府前院，陈怀瑾阴沉着脸，神色有些憔悴。他已经连着好几夜都没睡个好觉了。这几日，他几乎是派出了王府所有的精锐，满燕京去找人，却始终连宗舒的半点影子都没见着。

        一日找不到人，他一日不能安心。江篱也是苦恼，他们的人几乎将燕京的大街小巷翻遍了，可终是一无所获，好像那人就那么凭空消失了般。

        江篱想了想，小心翼翼的问道：“王爷与宗舒姑娘相处的日子久些，您觉得她会躲在哪里？”

        陈怀瑾使劲搓了把脸，看着窗外的雪地不说话。他在得知宗舒不见时，第一反应是她会混进王府来，可江篱也将王府最近新添的女侍查了个遍，并没有发现宗舒的迹象，她还能去哪里？

        陈怀瑾却是怎么也想不到了！

        江篱看他不说话，又试探道：“也许她是想通了，离开了燕京也不无可能。”

        毕竟一开始承诺给她的银票早就给她了，也被她悉数带走了。

        “不可能。”陈怀瑾斩钉截铁地道，“谁都能想通，唯独她不会。”

        否则她上辈子也不会做出那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为了求得他的原谅，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只是可惜了那个孩子，还不到一岁便

        想到此处，陈怀瑾心口一阵钝痛。那个孩子的生辰是十二月十二，那一日也是昭昭的生辰，可他却让昭昭在生辰那日对他心灰意冷

        陈怀瑾突然有些心闷气躁，这是打新婚那夜就时不时伴随着他的。五指成拳抵在桌面，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江篱望着他带着寒意的面容，肚子里默默摇了摇头。

        连江岁那个憨傻的都发现王爷最近不对劲，不单是因为宗舒的事，他们都猜想是不是王妃惹了王爷不快？可王爷倒是日日留宿在王府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正想着，红梅过来了。

        她将林尚兮刚才打发了一名陪嫁的事禀告给了陈怀瑾，陈怀瑾听完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无别的反应。

        江篱忍不住道：“王爷，属下听说大户人家嫁女，都会带些貌美的陪嫁，为的就是哪日主母失了主君的心，这些陪嫁可以帮忙笼络一二，如今王妃寻了借口打发，依属下看，王妃这是醋了。”

        陈怀瑾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不是还有三个吗？”

        江篱：“”

        王爷您要这样钻牛角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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