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你定是认错人了。”

        小叶还想再说服她，林尚兮打断她的话道：“当初收你进府，是因为看你可怜，大雪天的还穿的那么单薄，让我想起了青竹。如今看来，你是不需要我的怜悯的，也罢，既然如此，明日一早你便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自行离开吧。”

        小叶急急道：“小主子，我答应过公主，一定会带您回去的，怎能自己离开？”

        听着她口口声声的小主子，林尚兮突然有些厌烦，她冷了脸色道：“你若不想离开，也好，那我只好将你的真实身份告诉王爷了，你身为西夜国的人，擅自进入大燕都城，且还潜伏在当朝王爷府邸，一旦事情败露是什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小叶抿了抿唇，还想再辩驳两句，然而林尚兮神色冷若寒霜，眉眼间亦是冷冷的，她终究是不敢冒险，只能答应明日一早离开，再从长计议。

        打发走了小叶，月亮已经挂上了树梢。林尚兮打开窗户，大半个身子搭在窗沿上，看着树梢上的冰坠子发着呆。

        说起来，她已有许久不曾去母亲坟前祭拜过了，或许该找个时间去一趟。

        欣赏了一会儿冬日夜景，蓦地想起约了司蓉明日一早过来，便早早的歇下了。

        这一夜倒是无梦好眠，天微微亮时她便醒了过来，懒懒的舒展了下身子，一只脚刚伸到地面，却被坐在床脚地上的人影给吓了一跳。

        她倏地收回脚，拢紧衣襟定眼去瞧，那人影正是陈怀瑾。

        林尚兮惊惧的心跳缓缓平复，心中转而燃燃升起怒火，她随手抓起枕头，朝着陈怀瑾便扔了过去，准确无误的打在他的头上，发出闷闷的声响。

        陈怀瑾亦是半梦半醒，叫她这一砸，立时清醒，起身望了过来，一时手足无措的呆站着。

        熊熊怒火憋的林尚兮脸色通红，一口银牙更是险些咬碎了，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破口大骂。

        她声音犹如腊月寒风裹着飞雪，出口便将人一腔热血浇个彻底，“王爷不去宗舒那，倒跑到这险些将人吓个半死，是为何故？”

        陈怀瑾有口难言，说什么她都不信，但他却不能不说。他揉了揉眉头，长叹一声道：“是我不好，吓着你了。昨夜回来时你已经睡下了，我不忍吵醒你，就坐在这了。”

        “怎么妾身竟不知道，偌大的王府只有这一个房间了吗？”林尚兮嗤笑一声，接着讽刺道：“还是王爷你就喜欢做这种夜闯女子房间的事？”

        她说出来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扎在他的心上，片刻间他的心就开始鲜血横流。

        陈怀瑾艰难的喘了口气，有些无力道：“马那次闯入你的房间，是因为担心你，说到底是我不对，可如今我们是夫妻。”

        本来刺他两句，看他脸色颓然，林尚兮心里已然不那么生气了，可他这句话一出，她心头怒火更盛，“王爷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她咬咬牙，将另一只枕头也掷了过去，陈怀瑾没躲，任由枕头再次砸在他脸上，头上的白玉冠不堪两次重击，摇晃着从他头上掉下来。陈怀瑾一头长发立时散落在肩，分外狼狈。

        林尚兮见此，也不由有些后悔，人家毕竟是个王爷，她这样是过分了些。

        而陈怀瑾只是默默站着，丝毫不见生气。

        林尚兮调整了下因为自己气愤而凌乱的呼吸，软下声音，缓缓道：“王爷，我想与你做夫妻时，你只当我是个摆设，看都不看一眼，如今我好不容易放下了，你又何苦来招惹我？既委屈了我，也委屈了自己，你这又是何苦？”

        “我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物件。”

        “你想弥补我受到的伤害，这样的初衷很好，可你用错了法子，你既不爱我，娶我只是对我又加了一层伤害而已。”

        她从未这样平声静气的与他说过话，可这话语虽平静，然而字字句句都想与自己撇开关系。

        往日她说自己不爱她时，陈怀瑾从未辩驳过，这次却忍不住开口，“你怎知我不爱你？”

        或许一开始他是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两人毕竟共同生活了六年之久，那六年他们多多少少有单独相处的日子，她死后身边所有人也都向他诉说着她的好。

        那几年的日日夜夜，林尚兮的身影无时无刻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这样日日夜夜的想念中，不知何时，他已经将林尚兮放在了心上。

        他是爱她的，否则不会舍去那许多弥补她的办法，铁了心的要娶她。

        陈怀瑾披散着头发，真情实意道：“我心里是有你的。”

        这可真是讽刺，林尚兮不由冷笑，声音没有丝毫起伏：“王爷快别说笑了，没得让人笑掉大牙。”

        她竟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陈怀瑾愕然看向她，愣了半晌才道：“你不信吗？”

        正说着，青竹轻轻敲了下门，问道：“王妃，现在可要洗漱了？”

        林尚兮正欲回她，陈怀瑾这边又不死心的追问道：“要怎样你才肯信我？”

        “你放过我吧。”她随口说了一句，实在是不乐意跟陈怀瑾独处，忙将青竹等唤了进来。

        青竹与红梅并四五个丫鬟鱼贯而入，看见屋内披头散发的陈怀瑾时俱是一惊，但她们都是稳重的性子，即可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忙活起来。

        林尚兮已经下榻走向了屏风后的浴室，边洗漱边道：“红梅，你去替王爷梳梳发吧，没得叫人笑话。”

        红梅停下手中动作，低低应了声，拿起梳子便要往陈怀瑾那走，陈怀瑾突然道：“不必了。”说罢头也不回，就那么跨出了房门。

        林尚兮亦是神色自如的由着青竹她们替自己梳妆打扮。

        红梅也折了回来，一边拿着发簪钗环在林尚兮头上比划，一边道：“王妃，门房刚刚来传话，说林夫人递了拜贴进来，想见王妃一面，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林尚兮挑眉，惊讶道：“这么早？”

        “是，奴婢想着林夫人与小姐或许是有事相求。”

        她还未出声，正在整理床铺的青竹冷哼道：“还能有什么事？听说前几日二少爷在花楼吃多了酒，失手将个人给打死了，怕是要吃官司了。”

        红梅挑了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风簪插进她的发中，笑着道：“如此，倒是一桩麻烦事了，只是她们来见王妃也是无用，毕竟断案的是京兆尹府，又不是王妃。”

        林尚兮哪能不知红梅的意思，她是劝自己不要牵扯进去而已，遂抬头看她一眼，温婉笑道：“红梅说的对，我到底只是个后宅妇人，管不了那事。就说我近日身子不爽，不便相见。”

        红梅盈盈一笑，道：“是。”

        梳洗完毕，又用过早饭，司蓉便到了。

        今日天气极好，日光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竟像是到了春天一般。

        林尚兮将司蓉带到正沐浴在阳光下的后花园，支开别人，将太后准备召世家贵女入宫的事跟她说了。末了直视着司蓉亮晶晶的双眼，这才问她：“太后让我去帮她，我应下了，我只问你一句，你当真不想嫁给太子吗？若你想好，我便会想办法让你落选。”

        司蓉脸颊被冻的通红，闻言似乎出神了一会儿，然后便忙不迭点头，眉眼弯弯道：“不嫁不嫁，都说后宫会吃人，我想多活几年。”

        林尚兮抚了抚她娇嫩的容颜，轻笑叹息道：“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太后不喜欢轻浮急躁的女子，到时候你便冒冒失失一点也是好的，正好能让太后看不上你。”

        “嗯，谢谢姐姐，我知道了。”

        连日来让司蓉茶饭不思，寝食难安的事终于有了回转余地，司蓉开心的简直像是要飞起来，叽叽喳喳的围着林尚兮说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几乎响彻了整个花园。

        不远处，冯远暨指着花园里两个女子的身影，不解道：“明明她两年纪差不多大，为什么弟妹看着总是愁眉苦脸，一副活了半辈子的模样？”

        陈怀瑾已经重新挽了发，亦是目不转睛的望着远处娇俏沉稳的女子，听得冯远暨的话，他只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暗自思忖着，若不是有前世的经历，昭昭现下应该也同司蓉一样，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犹记得前世刚嫁过来那一年，每每在王府中见她，她也是像今日的司蓉这样，始终充满活力。望向他时，目光里总是充满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殷殷期盼。

        可陈怀瑾每一次都忽视了，直到那双点漆般的眸子渐渐黯淡下去，终于在里头看不见光亮，直至消失。

        见他许久不理，冯远暨伸出手在他肩头拍了下，道：“想什么呢？问你半天都不理？”

        这个话题太沉重，陈怀瑾也不想跟冯远暨这个花丛浪子多说他们夫妻间的事，岔开话头道：“你今日过来又是什么事？”

        冯远暨嘿了一声，不由被气笑了，“我好心过来跟你说弟妹的事，你居然这种态度？罢了罢了，终究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便摇头晃脑的往外走，陈怀瑾微微平复了下心绪，一把扯住他，赔罪道：“是我的不是，表哥且说说是什么事吧。”

        冯远暨便又站住，与他说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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