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为了生计，宋美英在离宝善街最近的中学——一中，租了个小摊位，售卖一些学生用品。

        宋美英虽然没上过学，但她从小就有生意头脑，当同龄的伙伴还在为学费发愁的时候，她已经开始走街串巷做起了小买卖。

        也是在那个时期，宋美英迷上了成天在街上晃荡的肖魏国。

        肖魏国年轻的时候不仅长相帅气，而且嘴很甜，即使他无所事事，宋美英还是愿意死心塌地喜欢他。

        最后，宋美英排除万难，从肖魏国的众多追求中脱颖而出，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他的妻子。

        婚后，宋美英变得更加拼命，为了家庭，她牺牲了自己所有的空闲时间。

        她这些年也算攒了点钱，本打算租个店面做其他生意，可为了把肖洒洒送进秀水中学，租店面的想法也就此打住。

        为了不让宋美英太累，肖洒洒放假的时候就会跟过去帮忙，虽然也做不了什么，但总觉得这样会让自己在花钱的时候变得心安理得些。

        周六，肖洒洒跟着宋美英出门的时候，肖魏国正在屋里打电话，能听出来他心情不错，笑声经久不息。

        “好的！好的！”

        “有时间啊！没问题……”

        肖魏国没有固定的工作，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邀上三五好友高谈阔论，有事的时候就会醉得如一滩烂泥，回到家中看谁谁不顺眼。

        一中安排的假期和秀水中学是错开的，今天恰逢一中放假，还没到校门口，肖洒洒就已经看见宝善街被一群浩浩汤汤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宋美英抓紧时间摆摊，她想赶在学生们散去之前多挣点。

        当把一波又一波的学生送走后，肖洒洒终于可以空闲下来看漫画了。

        宋美英的手机响个不停，不用猜，肯定又是肖魏国打来的，这是他喝醉后惯有的作风，不停给人打电话，而且一定要打到有人接听为止，不厌其烦。

        肖洒洒有时候觉得肖魏国肯定爱惨了宋美英，不然，他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知道宋美英的一举一动，不会这么疯狂地想要将宋美英时刻掌控于手中。

        宋美英再不接电话，估计手机就得被打爆，她极其不情愿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肖魏国。

        宋美英按下接听键，她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以免惹怒对方，“怎么了？我还在出摊，有事儿回去说吧。”

        “你他妈为什么不接老子电话！”

        即使隔很远，肖洒洒也能听到从听筒里传来的谩骂声。

        “是不是背着老子在外面鬼混！”

        “你又发什么神经！”对于肖魏国的无理取闹，宋美英气急，“不要再打电话了！我这里还有事儿。”

        看见宋美英挂断电话后，肖洒洒开始在脑海中演绎肖魏国在另一端暴跳如雷的模样，那种想要把人大卸八块的表情，她再熟悉不过了。

        半小时后，一辆出租车在小摊边停下，肖魏国从出租车里钻了出来，他用力关上车门，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你他妈怎么不去抢劫呢！收那么贵！”

        出租车师傅淡定自若地将车门上锁，一脚油门便扬长而去了，对于这种撒酒疯的乘客，他见得太多了。

        肖魏国走路摇摇晃晃，大白天，他就把自己喝成了醉鬼。

        “看……什么……看！”

        肖魏国见肖洒洒闲坐在那看漫画，心中有些不满，于是走过去拍掉她手里的东西，“你……他妈那点成绩，还有心思看这玩意儿？”

        肖洒洒想作呕，她闻不了肖魏国浑身的酒气。

        她沉默着捡起地上的漫画，跟一个酩酊大醉的人长篇大论是天方夜谭，她起身绕过肖魏国，然后把手里的漫画放回了纸箱。

        肖魏国觉得自己被人无视了，心中变得越发不爽，他走过去用力抓着肖洒洒，怒吼：“你他妈是哑巴吗！给他妈谁摆脸子呢！”

        “小伙子”，宋美英正在给人找钱，听见肖魏国大吼后，她快速把钱塞到别人手中，“给，找你五块。”

        肖魏国还在抓着肖洒洒大骂，越是没人回应他，他就越是想要揪着那人不撒手。

        宋美英赶紧跑过去拉住肖魏国，“你发什么神经！在家里没闹够，还想来大街上丢人现眼吗！”

        肖魏国转头看了宋美英一眼，他松开肖洒洒，突然扬起手，用力一巴掌呼在了宋美英的脸上。

        肖魏国那一巴掌太用力，宋美英没站稳，一个踉跄就坐在了地上。

        越是有人回应肖魏国，他就越像找到了宣泄口，所有的情绪都爆发了出来，他指着宋美英问：“我还没说你呢，刚刚为什么不接老子电话？啊！”

        争吵声引来了围观的人群，宋美英觉得失了面子，再加上满肚子的委屈，她突然大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

        肖洒洒用力叹息，这样的场景她已经习以为常，除了冷漠，她心里就再无其他任何情绪。

        宋美英还坐在地上痛哭，肖洒洒走过去想要将她扶起来。

        “洒洒……”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找到了活下去的依靠，宋美英突然一下子抱住肖洒洒，哭得更加大声，“洒洒……，妈不想活了。”

        “哎呦！可不能打人啊！”

        临近摊位的大妈想要出来阻止，可被肖魏国恶狠狠的眼神给吓退了。

        “你……他妈……赶紧给老子起来。”肖魏国用脚踢了踢宋美英。

        “肖魏国！”肖洒洒厉声大喊，她已经忍到极致了，心中那团怒火如果不喷发出来，可能会生病。

        肖洒洒的寸头已经长了一点长度，在听到她的喊声后，肖魏国变本加厉，愈发来劲儿，他一把抓住肖洒洒的头发，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怎么？还想和老子动手啊！”

        肖洒洒感觉头晕，整个人一下子没站稳，腰部狠狠撞在了后面的桌子上。

        此时，在一旁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终于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当中有人看了一眼，觉得没意思便匆匆离去，权当自己看了一场笑话，而有人则按捺不住，开始怜悯和同情这对母女。

        “夫妻两人有什么事要好好商量嘛。”围观的人群有人发话了。

        “就是，就是，不要在孩子面前打架啊。”有人觉得肖洒洒很可怜。

        ……

        怜悯和同情对肖洒洒来说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被这种情绪困扰，这只会让她感到自己很不幸。

        肖魏国本想紧紧掐住肖洒洒的脖子，但听到制止声越来越多，他望向人群，最后还是松了手。

        一片狼藉的小摊，仍然坐在地上抽泣的宋美英，以及在一旁开始懊悔的肖魏国，这种混乱不堪的世界是肖洒洒连做梦都想逃离的地方，可她逃不了。

        肖洒洒看见宋美英脸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她不知道自己是该疼惜眼前这个脆弱又无助的母亲，还是该骂醒这个委曲求全的笨女人。

        其实肖洒洒从骨子里是瞧不起宋美英女士的，因为宋美英女士太过于软弱，总是担心女儿将来会过着煎熬的生活，害怕肖魏国进行打击报复，更畏惧世俗的眼光，所以离婚二字从来都只是挂在嘴边，而无实质性的行动。

        肖洒洒慢慢往后退，她好像把宋美英困住了，因为有她的存在，宋美英才会过着举步维艰的生活。

        越是这样想，肖洒洒就越想逃离开，宋美英应该重获自由才对，她很想朝宋美英大喊：“不要管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

        可肖洒洒喊不出口，她清楚地知道，之所以会有忍让，或许还有一点原因就是宋美英对肖魏国仍然残存着最后一丝感情。

        就在肖洒洒转身，想要跑开的那一刻，她却看见周洋正坐在自行车上盯着自己。

        原来，他也是围观群众中的一位成员。

        估计没想到肖洒洒会突然转身，在和她对视上后，周洋一下子愣在原地，半天没想好措辞，他现在总算是找到肖洒洒剃寸头的原因了。

        肖洒洒没理会周洋，而是越过他，飞快地往前面跑了。

        她不怕被别人看见，也不怕这件事情会传到同学耳中，有些事情经历的次数多了，内心也就变得冷漠了。

        该丢的人，肖洒洒全都已经丢过了，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刘彦会知道这件事情。

        “上来！”

        没跑多远，周洋就从后面追上了肖洒洒。

        肖洒洒停下来看着周洋，但仅仅只停留了几秒，她又继续往前跑，她现在只想把自己藏起来，不想被人发现。

        “上来！”周洋瞪着自行车追上肖洒洒，“我带你去个地方，绝对安静。”

        听到安静两字，肖洒洒心动了，她此刻真的很需要安静，她想把自己包裹起来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没骗你。”周洋又加了一句保证。

        这一次，肖洒洒没有拒绝，她毫不犹豫地坐上了周洋的自行车后座，管他去哪儿，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可以。

        周洋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前面用力踩着自行车，其实他也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没想到居然在一中碰见刚刚那么混乱的一幕。

        肖洒洒很感谢周洋的沉默，如果周洋真要问些什么，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反正该看见的也都看见了，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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