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肖洒洒总觉得杨彤最近变得有些反常，但具体是哪里反常，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洒洒，快给我看看头发乱了吗？”

        “等会儿，我先抹点儿防晒，待会儿可是体育课呢。”

        “洒洒，我是把头发扎起来好看还是放下来好看？”

        肖洒洒经过多日的潜心研究，她终于发现了端倪，杨彤变得更讲究了，而且下课的时候总是找不见人影儿。

        “人逢喜事精神爽”，肖洒洒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瞒着我们。”

        “哪有”，杨彤矢口否认，“没有的事儿。”

        肖洒洒借机威胁杨彤：“你要是买彩票中了奖不告诉我们，那咱俩的友谊就从此刻开始结束。”

        杨彤作势捂着胸口，“我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我们的友谊居然值五百万。”

        “我们是五毛钱的友谊。”肖洒洒说。

        肖洒洒并没有从这场谈话中得到想要的答案，但她也无暇顾及杨彤的秘密。

        高二下半个学期，刘彦忙着sat和托福的考试，为了不让自己掉队，肖洒洒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学习上，她必须全力以赴。

        枯燥乏味的课堂让人犯困，肖洒洒每当想合上眼打个盹儿的时候，她总是会狠着心往自己眼圈抹一点风油精，而且每次都会被熏到眼泪直流。

        “都醒醒！”老高站在讲台上吼了一声：“学学人家肖洒洒，上我的课都上得泪流满面了，那么感人的数学课，你们还好意思睡？”

        班上的同学纷纷转过头盯着肖洒洒。

        众人观赏的目光使肖洒洒无地自容，她立即挡住红肿的双眼，不想被同学发现自己的丑态。

        刘彦也同样转过头看着肖洒洒，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是傻了吧，风油精你也敢往上抹。”

        “不许笑！”肖洒洒伸手往刘彦的胳膊拧了一下，“我这都不算什么，人家古人还有头悬梁，锥刺股的呢。”

        刘彦在一旁小声说：“你现在就这样，那到高三是不是就要玩儿命了？”

        肖洒洒往讲台上瞟了一眼，确定老高没有往自己这个方向看了以后，她小声回刘彦：“为了你，玩命也可以。”

        肖洒洒说出这句话不仅是为了激励自己，也是为了打消刘彦的顾虑，刘彦嘴上说着会全力以赴准备留学的事情，但肖洒洒还是能感觉到他并没有为此而拼尽全力。

        刘彦在担心肖洒洒会选择放弃和他一起前进。

        “为了高考，为了大学梦，为了未来人生更加精彩，两年来你们披星戴月，寒暑不歇，风雨无阻……”

        运动场上，秀水中学正在举行一年一度的高三动员大会。

        大家都是被时光推着走的人，连教学楼都还不太熟悉的肖洒洒，此刻竟然已经站在了高三的大部队里，她成为了这场动员大会中的一员。

        “此时，大家站在了一个新的征程上，这是人生征途中的重要一站，跨越它，你们的人生将焕发异彩！高三是苦的，不苦，哪能是高三？但苦中自有真味……”

        高三，意味着艰辛，意味着奋斗，意味着孤独，意味着坚持，更意味着分别。

        刘彦每天都要往返于王琴为他报的各种补习班之间，他很烦躁，但肖洒洒的笑容总会为他化解情绪上的困扰。

        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学习理解能力，刘彦在托福和sat的考试中获得了好成绩，高三开学没多久，他就开始整理申请国外大学所需要的资料。

        虽然可以直接找中介机构处理这些事情，可刘彦还是选择自己独立去完成这件事儿。

        肖洒洒每天晚上都会熬到十二点才睡觉，时间不够用，还有很多东西都没学会，她得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洒洒”，刘彦用力蹬着自行车，“不要熬那么晚，要注意休息。”

        “appropriate，适当的”，肖洒洒看了一眼手里的英语书，闭着眼睛记下了几个单词，“我知道了，我会劳逸结合的。”

        虽然嘴上答应刘彦要劳逸结合，可紧绷的心弦让肖洒洒不敢有丝毫懈怠。无论是走路，还是吃饭，她手里一定会捧着书，就连上厕所的时间，肖洒洒都不愿意放过。

        为了学习，肖洒洒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课余生活，就连最爱的漫画书都被她锁进箱子里，久久未曾打开。

        脸上爆痘，生理期紊乱，这些对于高三的女同学来说是最为常见的现象，而肖洒洒也没能从这场经历中侥幸逃脱。

        高三的学生都在奋力一搏，就连凌茜这个半吊子学习的艺考生都已经进入战斗状态，随时准备着冲锋陷阵。

        “洒洒”，凌茜一边往教室外面跑，一边朝肖洒洒喊：“记得帮我打饭。”

        凌茜每次从钢琴室出来的时候总会错过饭点，所以每天去食堂吃饭的刘彦和肖洒洒就顺理成章地担起了为她打饭的责任。

        周洋有时也会出现在食堂，如果不细看，肖洒洒很难辨认出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男生就是当初那个透着干净气息的周洋。

        十一月份，学校安排了一场期中考试，虽然只是一场普通的考试，但学校严格按照高考的形式执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学生提早熟悉高考的模式。

        “洒洒”，杨彤和肖洒洒坐在学校的操场上晒太阳，她沮丧地说到：“我想上传媒大学，可我的成绩根本无望，我发觉自己很笨。”

        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闪光点，杨彤并不笨，她擅长拍摄，可高考并不考这些内容。

        “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很大？”肖洒洒能感觉出来，杨彤不再像以往那样充满活力了。

        “算是吧，”杨彤叹息：“我很想证明我自己，可我发现自己根本不行，不管我怎么努力，成绩就是上不去。”

        “说什么屁话呢！”，肖洒洒皱眉，“这还没到高考呢，你就认输了？”

        “我……”，杨彤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什么我，不是说好要一起做打不死的小强的吗！不是说风雨中那点痛算什么吗！这么快就把自己的豪言壮语给忘了？”

        杨彤确实很焦灼，心之所向的大学离自己很遥远，周围的人都在进步着，可她却看不到自己的进步空间。

        “不懂就问，记不住的东西就多花点时间去记。不要想着和别人比较，你得问问你自己是不是真的为这件事付出了百分之百的努力，你得看你自己进步了多少，你最大的敌人是你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放弃了，那还有谁能帮你？”

        这些话原本是刘彦用来激励肖洒洒的，而此刻却被她当做名言名句送给了杨彤。

        在杨彤气馁之前，肖洒洒早就因为成绩的事情在情绪上爆发过一次。

        肖洒洒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实力，责怪自己没能拥有超强的记忆力和理解能力。

        可那又怎么样呢？人生不就是超越自我，努力突破自我的一个过程吗？

        “去他的高考！”杨彤冲着天空大喊：“我豁出去了！”

        高考这场战役还在继续着，时间向来很公平，它从不会为了谁而停留，大家所拥有的均是同样的白天与黑夜。

        十二月，刘彦成功向国外的大学寄送了申请资料，凌茜去a市参加了艺考，肖洒洒和周洋也在按部就班地学着，可杨彤却出了事情。

        “我这次完了！”

        肖洒洒停下手中的笔，她一抬起头就看见杨彤焦急如焚的模样，直觉告诉她杨彤这次可能是真的出了事情。

        “洒洒，我该怎么办？”杨彤很慌张。

        “还没死呢”，凌茜在后面说：“怎么就完了？”

        杨彤这次没再跟凌茜拌嘴，她满脸愁容，“我没开玩笑，我和彭泽这次肯定是完了。”

        “你和彭泽？”刘彦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两个怎么了？”

        杨彤往四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以后，她小声地说到：“我最近情绪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所以就去了顶楼。彭泽担心我会出事儿，所以就来陪着我。”

        “然后呢？”肖洒洒问。

        本来一切都相安无事，杨彤会在彭泽的开导下渐渐卸下沉重的包袱，她会收拾好情绪继续出发，可所有的预定都被一群不速之客给改变了。

        “上顶楼查查，看有没有人在上面？”

        有人正在朝顶楼靠近，杨彤突然变得很紧张，如果被灭绝师太发现她和彭泽两人待在顶楼，那他俩肯定会百口莫辩。

        “快走！”杨彤抓着彭泽就往另外一个楼梯口奔跑，她得赶在保安发现他们之前赶紧逃离现场。

        “上面有人！”刚上楼的保安发现了杨彤和彭泽。

        “你们两个站住！”

        杨彤管不了那么多，她一心就只想着千万别被抓到。

        “赶紧追，上面有人！”

        保安还在后面穷追不舍，彭泽为了引开保安就和杨彤分开了，而杨彤则跑回了教室。

        “你傻啊！”凌茜在一旁担忧，“你傻啊！你跑什么啊！”

        “我不知道！”杨彤急得快哭了，她不知道彭泽有没有被抓到，“我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心里就只想着千万不要被抓到。”

        肖洒洒握住杨彤冰冷的双手，安慰她：“没事的，会没事的。”

        “杨彤！”

        肖洒洒刚把话说完，门口就传来了老高的声音。

        “你出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儿。”

        老高的语气很严肃，杨彤知道大事不妙，她紧紧抓着肖洒洒的手，“洒洒，我完了。”

        肖洒洒朝门口看了一眼，老高脸色铁青，不难看出来，他应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没事儿，你先跟老高出去，如果他们发现了什么，你就好好承认错误。只要态度端正，他们肯定不会把事情闹得太僵，毕竟都高三了。”凌茜说。

        “嗯。”凌茜的话无疑给了杨彤莫大的勇气，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了那个未知的世界。

        肖洒洒的心是悬着的，以秀水中学的管理模式，杨彤和彭泽的事情很有可能不只是记过那么简单。

        三个小时以后，杨彤满脸泪痕地出现在了教室门口，跟在她后面的，还有她的爸妈。

        “怎么样了？”肖洒洒和凌茜立马跑上前去询问：“没事吧？”

        杨彤看着她们两人，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灭绝调了学校的监控，她把我和彭泽的图片发到了教师群里面，老高一下子就把我给认出来了。”

        “结果怎么样？”肖洒洒有些着急。

        杨彤哭得很大声：“灭绝让我们退学。”

        “什么！退学！”这次连刘彦都惊叹不已。

        “都高三了！”肖洒洒瞪大了眼睛，“怎么还能让你退学呢？”

        “灭绝认为我俩是在交往，完全不给我们解释的机会。老高一直为我们求情，可灭绝根本不相信，她还让我们请家长，叫我们今天就离开学校。”

        “什么！”凌茜震惊了，“这么绝情！”

        “去把东西收拾一下吧。”杨彤的爸爸说。

        杨彤的父母很宠爱她，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也没有责备她，而是希望她能吸取教训，今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回去以后一定要记得好好复习”，老高也走了进来，他一脸惋惜地看着杨彤，“在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来，千万不要自暴自弃。”

        肖洒洒难过地看着老高，“老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高叹息：“该求的情都求过了，实在没有办法了。德育处的决定，我改变不了。”

        “谢谢高老师！”杨彤转过身对老高鞠躬，“是我辜负了您的期望。”

        “不说那些，”老高赶紧把杨彤扶起来，他也感到自责，“是我没有给你做好思想工作，要怪还得怪我。”

        “高老师，您太言重了！”杨彤的爸妈说：“是我们对她太娇纵了。”

        “爸，妈，”杨彤又哭了，“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杨彤的爸妈叹息道：“爸妈只希望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你能有所成长。”

        杨彤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课桌上的书装进包里，“茜茜，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我这支笔吗？我把它送给你。”

        “谁说我喜欢你的笔了，我才不要呢。”凌茜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平时恨得牙痒痒的人突然就要离开了，她竟然高兴不起来。

        杨彤破涕为笑：“你不想要，我还不想给呢。”

        可最后，杨彤还是偷偷把笔塞到了凌茜的课桌下面。

        “洒洒，以后不用替我关窗户了。”杨彤笑着说。

        肖洒洒的眼睛突然变得很酸涩，她不敢面对这个过程，如果当初她能多开导杨彤，如果她能早些发现杨彤的情绪，事情或许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刘彦走上前在她耳边轻声说：“别这样，不然她会更难受。”

        没能流出的眼泪滑进了肖洒洒的鼻腔，她吸了吸即将流出来的鼻涕，哽咽着点头，“嗯。”

        “我收拾好了。”杨彤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她不想给大家制造低气压。

        肖洒洒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杨彤，她只能苦涩一笑，“我们去送你。”

        杨彤笑了笑，“去见证我脱离苦海的时刻吗？”

        老高也在一旁说：“那你们去送送吧。”

        肖洒洒知道，在这三年里，老高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培养，看到自己苦心栽培的学生就这样被退学，他心里肯定是不好受的。

        杨彤走之前又给老高鞠了一躬，“高老师，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帮助，虽然我成绩一般般，但您总是给我鼓励，我会永远记着您的。”

        老高把杨彤扶起来，“以后不管去到哪里，都千万不要把自己的勤奋劲儿给丢掉。”

        “我记住了！”杨彤说。

        “走吧。”杨彤的爸妈站在门口说。

        在经过走廊的时候，周洋从后面追了上来，“这是怎么了？我见好多人都杵在你们班教室门口。”

        杨彤叹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到底怎么回事啊，彤大姐？”周洋有些着急。

        “周洋！”刘彦在一旁叫住他。

        杨彤看着大家，她说：“没关系，知道了也没什么。”

        她郑重其事地告诉周洋：“你彤大姐我，今天正式宣布提早结束了这苦逼的高中生涯。”

        “啊？”周洋震惊，可还没等他弄明白事情的缘由，一行人就已经走到了校门口。

        周洋和刘彦帮着杨彤把那些皱巴巴的书籍都装进了车里。

        杨彤站在车前跟大家告别：“就送我到这儿吧。”

        肖洒洒哽咽地喊了一声：“彤彤。”

        杨彤看着她笑了：“我其实挺开心的，再也不用遭受你们的甜蜜暴击了。没有我这个电灯泡在，你们应该要开心才对。”

        “彤大姐，你说什么鬼话呢？你要是不在，谁来给我们编八卦新闻？”周洋从大家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杨彤被退学了。

        “谁来和我斗嘴啊？”凌茜轻声说。

        看着大家依依不舍的模样，杨彤快速冲上前紧紧搂住了肖洒洒和凌茜，她的嗓音变得很沙哑：“你们都要好好的。”

        “嗯。”肖洒洒和凌茜点头。

        杨彤放开肖洒洒，她跟凌茜说：“我走了以后，你可别再压榨她，她没那些心眼，脑子转不过弯。如果有人欺负她，记得替我还回去。”

        “嗯，答应你。”凌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过，她早已没了当初嚣张跋扈的架势。

        “电话联系。”肖洒洒提醒杨彤。

        “嗯，知道了”，杨彤点头答应，她用力抹去脸上的眼泪，“好了，我得走了。”

        杨彤没有跟众人说再见，她奋力一转身就钻进了车里。

        “彤大姐！”

        “杨彤！”

        刚坐上车，杨彤就放声大哭起来，她其实很怂，很害怕说再见，“爸，妈，我不想和他们分开。”

        肖洒洒本想就这样目送杨彤离开就好，可当听到车子启动的声音，她的双腿却很不听使唤地跑了起来。

        “杨彤，”她追着车子大喊：“一定不要断了联系。”

        杨彤没有回应肖洒洒，看着逐渐远去的车辆，肖洒洒哭了。

        没有任何预演，没有任何彩排，肖洒洒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尝到了离别的滋味。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座位，肖洒洒怅然若失，光是送杨彤离开就已经这么难受了，她不敢想象自己该如何目送刘彦离开。

        如果早些知道会分开那么久，当初在离开的时候，肖洒洒一定会拼尽全力跟大家好好道别。

        杨彤虽然离开了，但高三并没有结束，肖洒洒依然还在为学习艰苦奋斗着。

        秀水中学的高三学子没有假期，即使周末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可没人愿意放弃这半天的学习机会，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坐在教室里面上自习。

        杨彤没有给肖洒洒发过任何信息，在忙忙碌碌的生活中，他们各自都在朝着不同的方向奔跑，也是在那次分别以后，肖洒洒就再也没有见过杨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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