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大学的开学季即将到来，肖洒洒最后要目送的人就是刘彦，这是她和刘彦从小到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开。

        他们之间不再是几条街道的距离，而是两个国家的距离，她想刘彦的时候不能立马飞奔到大洋彼岸去见他。

        刘彦紧紧牵着肖洒洒的手，一刻也不想松开，他念念不舍地说：“我送你去坐车，看着你离开。”

        “不用”，肖洒洒摇了摇头，然后笑着说，“从此刻开始，你就得让我学着适应没有你的生活。”

        “快到点了”，王琴看了一下手表，催促他们，“抓紧时间进去吧。”

        “嗯”，肖洒洒点头，她跟刘彦说：“快去吧，别误了时间。”

        刘彦还是舍不得放手，他更加用力地握住肖洒洒的手，叹息一声：“我真的很不想走！”

        肖洒洒佯装生气，“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送你了。”

        刘彦怕肖洒洒真生气了，他只得无奈地点头，“好！我这就跟他们进去。”

        肖洒洒不紧不慢地跟在刘彦的身侧，她轻声说到：“待会儿离开的时候别回头。”

        刘彦紧紧握住她的手，他哑着嗓子答应：“好！”

        肖洒洒片刻不敢停歇地盯着刘彦的背影，可刘彦刚走进安检口就被后面的人给挡住了，肖洒洒突然变得很慌张，她立马跑过去喊了一声：“刘彦！”

        “哎！”刘彦似乎时刻都在等着肖洒洒的呼唤，他急切地回过头，“我在呢！”

        在来机场之前，肖洒洒无数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挽留，一定要潇洒地目送刘彦离开，可当刘彦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刘彦！”

        刘彦在听到肖洒洒的呼唤声后迅速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王琴，他拔腿就往外面冲，他根本就做不到不回头。

        “小伙子，别乱跑！”工作人员在后面喊。

        刘彦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知道肖洒洒现在很需要自己。

        站在偌大的机场，肖洒洒显得既渺小又孤单，刘彦冲过去紧紧抱住了她。

        肖洒洒艰难地开口：“刘彦……”

        “等我回来。”刘彦说。

        肖洒洒感觉有水珠砸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温热，潮湿，一滴，一滴……，每一滴都像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了她的心脏。

        很疼！

        疼得她都有些无法呼吸了！

        她不敢给刘彦什么承诺，也怕承诺给出以后，将来会成为刘彦的一种负担，毕竟……，刘彦还会遇见更多优秀的人。

        她甚至怂得连拥抱都不敢给刘彦，她害怕自己一开口就是“不要走”，她也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挽留。

        广播还在播报航班信息，肖洒洒在刘彦的后背拍了拍，“快去安检吧，我看着你走。”

        刘彦用力抹去脸上的眼泪，他一直往后退着走，一直后退，一直后退，直到肖洒洒的脸在他视线里变得模糊后，他才发现自己的眼里又蓄上了眼泪。

        肖洒洒一边咧着嘴笑，一边朝他挥手，“快进去吧。”

        肖洒洒看着刘彦消失在安检口以后，她也快速转过了身。明明早已经尝到了离别的滋味，可这一次的分别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不舍，都要悲伤，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拦都拦不住。

        肖洒洒一直觉得自己会永远漂浮在海面上，但遇见刘彦以后，她找到了能让自己停靠的港湾，可现在，港湾消失了，她又再次被扔回了汪洋的大海之中。

        她感觉自己正在慢慢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她已经快不能呼吸了。

        “姑娘，你手机响了”，旁边一位大妈提醒肖洒洒：“哎呦！第一次和别人分开吧？哭得这么伤心。”

        肖洒洒发现自己的手机确实在响，她一边抽泣，一边跟大妈道谢：“谢谢……阿姨……！”

        “不客气！不客气！”大妈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后就离开了。

        “洒洒！”肖洒洒刚接起电话就听见宋美英在那头急促地说：“你快回来，你爸快不行了！”

        “什么？”肖洒洒还没从离别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就马上听到了这个沉重的噩耗，她的腿一下子就软了，“出了什么事？”

        宋美英着急地说：“你爸撞了人，现在在医院抢救呢，你赶紧回来吧。”

        撞了人！

        抢救！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肖洒洒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黑暗与沉重。

        站在抢救室外，肖洒洒感觉每一个人都在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他们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恨不得把她碎尸万段，大卸八块。

        凌厉的眼神，污秽的言语就像是一把刚磨好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狠狠地刺进了肖洒洒的每一寸肌肤。最后，他们还毫不留情地将利刃连同她的血和肉一起用力抽了出来。

        走廊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咒骂声，哭泣声，那些狰狞的面孔太可怕，她只能低着头不敢去看他们。

        肖洒洒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有刘彦在身边，她瞬间就觉得天真的塌下来了，眼前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可她必须坚强起来，宋美英已经急得晕倒了好几次，她如果再不坚强，那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她恨肖魏国，可看着肖魏国躺在icu奄奄一息的时候，她恨不起来了，她甚至还祈求上苍让肖魏国赶紧活过来。

        有可能是血浓于水让她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但最主要的还是想给自己赎罪，她害怕自己曾经希望肖魏国远离这个世界的愿望被老天爷听见了，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她害怕自己会被打入地狱，地狱很黑，她怕看不见光。

        丁老三每天都会找人上门来催她们拿钱，可丁老三要求的赔偿金额太高，宋美英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

        眼见着学校就要开学了，肖洒洒本打算放弃上大学直接找份工作赚钱，可刘彦每次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地憧憬着两人的未来的时候，她最终还是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她答应过刘彦会跟着他的步伐前进，不能食言。

        当丁老三想要起诉肖魏国的时候，肖洒洒并没有阻止，一方面是因为她们真的拿不出那么多钱，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想给肖魏国一个教训。

        宋美英把房子卖了，可那处旧房不值几个钱，卖房换来的钱根本不够赔付丁桂生。

        肖洒洒每天都会低声下气去求丁老三，希望他能同意分期支付赔偿款。

        也许是自己的态度很诚恳，躺在病床上的丁桂生同意了她的提议，可丁老三并不满意这样的方式，所以每天还是会带着人上门催债。

        为了躲债，宋美英在肖洒洒开学的前几天就跟着她坐最早的一趟火车，离开了这个她们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

        “刘彦，你知道看不见未来，放眼望去全是黑暗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我每天睁开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还有多少债没有还清，那些债务压得我都喘不过气了。”肖洒洒两眼空洞地目视着前方。

        “每天过着东躲西藏的生活，总害怕那些人会找上门来，只要听见屋外有一丁点儿的动静，我都神经质地以为那群讨债的人又找上门来了。”

        肖洒洒只要想起那段经历，心里就忍不住紧张起来，手心也不自觉地冒着冷汗，“我晚上都不敢睡得太死，房间也是上了好几层锁，我就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逼着我交钱。”

        “没事了”，刘彦紧紧握住肖洒洒冰冷的手，他想要将自己手心的温度传给她，“没事了，现在有我陪着你呢，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事情了。”

        肖洒洒的眼里开始泛起了涟漪，那无数个漫长的黑夜终于熬过来了，“刚开始的那一年，我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哭，每天都在心里问，刘彦，我该怎么办啊？”

        “我还不能让我妈发现，怕她听见了会担心，连哭，我都不敢出声儿，每天就只能在黑夜里默默地淌着眼泪，每天晚上都想你想得发疯。”

        “你应该告诉我的”，刘彦心疼地看着肖洒洒，说话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我都说了，千万别把自己藏起来。”

        “刘彦……”，肖洒洒也开始哽咽起来：“我不敢去想你，我也害怕去想你，我怕我心中筑起的高墙会在想你的时候土崩瓦解，我怕自己不够强大，我怕自己还不起那些债务，我怕自己没能力给我妈养老。”

        刘彦的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巨石，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当初质疑肖洒洒没有跟着自己的步伐前进，痛恨她悄无声息地离开自己的世界，甚至觉得她是因为不爱了才会逃开，现在想来是他错了。

        肖洒洒再次回忆起过往，那时，她白天上课，晚上出去兼职，宋美英也在学校附近的饭馆找了一份工作，母女俩人省吃俭用，只要一发工资就立马往丁桂生卡里打钱。

        暑假的时候，她就跟着兼职认识的朋友一起去酒吧打工，在那里面可以给有钱人推销酒，赚提成。被同学误会，被酩酊大醉的成功人士揩油已经成为常态，她并不是不在乎，而是没资格去在乎。

        她明白自己的世界是深渊，所以从不敢妄想别人会觉得她活在光下。

        同往常一样，肖洒洒拎着垃圾袋出了酒吧的后门，她刚把垃圾扔进垃圾桶，一转身就看见有人急匆匆地朝自己这个方向跑来。

        肖洒洒吓得脸色苍白，那人身上流着血，看起来特别像某起凶杀案现场。

        来人跑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厉声恐吓道：“你要是敢出声儿，我一定打得你连妈都不认识！”

        “去那边看看，别让他跑了！”有人在巷子口喊了一声。

        肖洒洒被吓傻了，一时间愣在那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全身上下唯一敢动的就只剩下那颗狂跳不止的心脏。

        没过多久，就有人朝她这里追赶过来，他们问肖洒洒：“看见一个受伤的人朝这边跑了吗？”

        肖洒洒的双腿发麻，她紧张地屏住呼吸，胆战心惊地摇了摇头，“没看见！”

        那人瞪着她，威胁道：“你要是敢骗我，你的下场就会和那个人一样！”

        肖洒洒怂了，她吓得立马求饶：“别杀我，千万别跟他说是我告的密。”

        “说！”那人没了耐心。

        肖洒洒闭着眼睛朝自己的右手方向指了指，“他往那边去了。”

        “兄弟们”，那人立马叫人，“走！在这边！”

        那群人没了踪影以后，肖洒洒腿一软就蹲坐在了地上，她觉得自己该去寺庙烧香拜佛了，怎么会这么倒霉，无缘无故被卷入这场血雨腥风的江湖争斗中。

        “喂！”此时躲在她身后的人从垃圾桶后面走了出来，“你没事吧？”

        肖洒洒目瞪口呆，自言自语道：“我应该没事吧。”

        “我怎么在哪里见过你？”那人突然走到肖洒洒跟前，蹲下来和她对视。

        “没见过！”肖洒洒立马摇头，她不想和这些人有牵扯，“不认识！”

        “嗯……，我想想啊”，那人又看着肖洒洒仔细地研究了一番，他突然瞪大眼睛，“肖洒洒！”

        肖洒洒立马回过神看着他，还真认识？

        “我！”那人朝自己的额头指了指，“王峰，不记得了？我脑门上这块疤还是你留下的呢。”

        王峰？

        肖洒洒定下神来仔细观察了一下，虽然记忆已经模糊，但王峰和小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尤其是额头上的那道疤让肖洒洒相信他真的是王峰。

        肖洒洒终于松了口气：“是你啊！”

        “你在这儿上班？”王峰欣喜地问。

        “嗯”，肖洒洒点头，“在这里兼职。”

        王峰立马说：“我也在酒吧上班，刚刚追我的那群人也是酒吧的，我破坏了他们的生意，正到处撵我呢。”

        “哦。”肖洒洒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些事情，知道得越多，被灭口的可能性就越大。

        “我送你回去吧。”王峰说。

        “不用了！”肖洒洒立马摇头，“你还是快去处理伤口吧。”

        最后，王峰还是坚持送肖洒洒回去了，也是在那一晚以后，肖洒洒就再也没去过酒吧兼职，她不想每天都过得那么惊心动魄。

        王峰三天两头就往肖洒洒的住处跑，也许是因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缘故，宋美英总是热情地招待王峰，时间一久，王峰就总是叫宋美英干妈，一叫就叫了六年。

        听到这里，刘彦急切地问：“他是不是喜欢你？”

        肖洒洒看见刘彦吃醋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刚开始的时候，追我倒也追得勤快，可被我拒绝以后就放弃了。”

        刘彦不悦，“怎么，还带有点遗憾？”

        “哪有！”肖洒洒憋屈，“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刘彦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满意，但他很快又问：“那他有没有像磊子那样，毛手毛脚的？”

        “没有”，肖洒洒摇头，“他不是磊子那种人，而且他现在已经结婚了，你就别吃醋了。”

        刘彦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那你和李伟东又是怎么回事儿？”刘彦其实一直很想问这个问题，“感觉他对你关心过度了，不像你老板。”

        “你吃起醋来的时候可真不讲理，”肖洒洒又忍不住笑了，“我看不是我爱瞎想，是你爱瞎想吧？”

        刘彦急忙解释：“我就怕他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又不了解他。”

        肖洒洒笑得特别开心，“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看了。”

        “别打岔”，刘彦提醒她，“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和李伟东是怎么认识的？”

        肖洒洒无奈地笑了笑，开口道：“老李的老婆叫崔淑珍，是我们的外语老师。她和老李去陪客户吃饭的地方刚好是我兼职的饭店，有客户非得让她喝酒，可她不想喝但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一直在那儿左右为难。”

        “我得尊师爱幼呀！”肖洒洒提起这件事就感到自豪，“我可不能让我们崔老师失了面子，所以就替她挡了酒。”

        “看把你嘚瑟的！”刘彦笑了，“所以，你们就这样认识了？”

        “嗯”，肖洒洒点头，“崔老师知道我在兼职以后就给我在老李那儿找了一个助理的工作，后来时间长了，老李也习惯用我了。这么多年，老李和师娘一直给了我很多帮助，我真的挺感谢他们的。”

        肖洒洒转头望着刘彦，“我这些年习惯了看人脸色，习惯了卑躬屈膝，习惯了圆滑世故，习惯了即使很想念也必须忍住。”

        “现在不用忍！”刘彦立马抱住她，“有我在呢，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去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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