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两天后，慧灵就不用再敷外药了，虽然还不能大幅度剧烈运动，但是已经可以自由行走了。

        对于她的迅速恢复，可以说，陈良没怎么管。他一直集中精力给阁主配药，试了两种，都不见效。山岚还是日常地想念静安，偶尔静安来询问进展，他高兴地跟个什么似的。

        钻研配方，认真配药的陈良没有他平时看起来那么猥琐。甚至看上去也不那么丑了，严肃认真，为了药忘寝废食的样子，很像慧灵印象中爷爷的样子。当然，这是前话。

        陈良没有再闹山岚，或者静安。山岚仍是木木呆呆地，只有陈良吩咐下来，才会去做。而静安，这两日睡得好，吃的好，没有人同她讲话，也没有人逼迫她，虽然更加不真实，但她已经适应了很多，主动帮着陈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其实在她心里，那绝对不是帮忙，而是她想做，打发无聊时间不得不做而已。

        陈良原本是有个助手的，叫陶海，不爱说话，没啥情绪，长相一般，武力一般，什么都一般，放在人群中根本看不到，没有任何可以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简直就像透明人、空气一样。

        但是他很有眼力见，很好用。所以特批做了陈良的助手。

        可又由于他极低极低的存在感，让陈良忽视了他，把他当成一个物件。

        陶海按陈良的指示出阁买药，还没有回来，便把诸事吩咐给了慧灵和山岚二人。

        慧灵十几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的觉。

        在四雨屋子里的时候，一堆人，总有细细碎碎的声音，也算是和以前有一丝的相似了，可还是睡不好，虽然身体虚弱到容易睡着，但总是惊醒，醒了就再难睡着。

        但来了大龙褚后，可能是药物的关系，慧灵睡得很香，惊醒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这日深夜，慧灵已经熟睡。

        突然感觉有人在她旁边鬼鬼祟祟整着什么，好像是小刀和瓷碗碰撞的声音，又有些闷闷的响声。

        紧接着感觉自己右手臂被一只光滑细腻的热乎乎的手抬起，上手肘被那人用一条绸带勒紧捆住。

        明明觉得不是在做梦，明明知道危险，可好像就是醒不过来。视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大声地呼喊：“有人吗？有人吗？”

        突然，冰凉的刀片接触皮肤，一划，清晰听见血滴坠入瓷碗的声音。

        慧灵猛地惊醒，借着昏暗的烛光，看见陈良正在取她的鲜血。

        晃晃烛光下，那翠绿的玉碗内，朱红的鲜血，格外刺目。

        “你这是干什么呢？”初醒的嗓音沙哑又急躁，声音吵醒了隔壁的山岚。

        陈良将支起身子的慧灵又重新按回榻上，叫她安静地平躺，解释道：“取血啊，你不是看见了。配药用。”

        配药？慧灵噌的一下坐起来。

        想起前些日子陈良配的那两种药，她就发怵。

        第一种，陈良拿出了珍藏许久的药丸，叫乾坤万能丸，说是融合了上百种珍贵药品，能够百病可医，甚至起死回生。

        当陈良信誓旦旦这么说的时候，慧灵和山岚就觉得不靠谱。结果阁主服用后，当晚吐血昏迷，病情加重。

        什么天下第一名医，分明是江湖术士，大骗子一个。

        对此怀疑，陈良不解释，也不放弃，他很快相出了第二种药方。

        需要草虫三十两，要鲜活初生且肥硕的。那种草虫只有湿润的后山夜间才有，细细软软，一捏就碎，可是为难坏了山岚，他足足两夜未睡，扎在山里，一刻不敢休息，才堪堪凑足。

        回来后那手指都哆嗦的拿不了筷子。也是，叫一个耍刀大汉做针尖似的活，那手能保住，将来还耍的了大刀，就算他福大了。

        草虫三十两，扒了皮用药浸泡，然后烘干，再添其余几味草药，研磨成粉，浇以兰汁，揉成药丸，才算制成。这副费了多番功夫苦心的药，据说阁主服用当晚就腹泻不止。

        乐得慧灵捧腹大笑，更加确信这是个骗子。之前对他的好印象也基本败光，是啊，谁能想到他能装的那么像。

        “干嘛呢？你又有什么幺蛾子？”山岚推门进来。

        “你来的正好，小丫头血太少了，你帮我挤挤。”陈良说地十分认真。

        山岚满脸疑惑，之前陈良让他捉虫子，剁鸡剁鱼，虽然觉得丢人，但也照样做了。可如今这是活人，又是天星阁自己人，他要干嘛？杀人他山岚可不做帮凶。

        陈良看出山岚的疑虑解释道：“配药，配药，迟了，你家公子就该死了。”

        他总爱危言耸听，但对这里的人屡试不爽。

        慧灵趁机缩到墙角，拔下那捆着胳膊的绸带子，嫌弃地一甩。

        山岚：“哦，那用我的吧，我血多，还快。”

        陈良：“不行，公子所中之毒是针对女子的毒，必须要用处子鲜血。这孩子大难不死，久经折磨，血比别人的好。只能她。”

        什么？因为我没死成，活该我要献血？哪来的道理，慧灵捂好伤口，又往墙角里面缩了缩。

        陈良：“唉哟，放心吧，我还要把她交给欣嬷嬷呢，怎么会杀她呢。”又冲向慧灵：“我说你个没良心的，公子好歹救过你，就算不为公子，也得为那个死去的丫头啊。”

        那个人，她甚至都来不及认识，却实打实地要背负上一辈子了。

        “我又没让她救我。她活该死。”慧灵翻着白眼，骂骂咧咧地伸出胳膊。

        山岚无话可说，上手帮忙挤血。

        细小的胳膊，本就没多少肉，手一放上去，没使劲就变得死白。

        “没事，用力吧，挤干了最好。”慧灵淡淡说着。她一向如此，对痛苦没有感觉，可她还是个孩子，越是这样，越让山岚心酸。

        挤了一会，慧灵嘴唇都发白了。山岚实在忍不住说：“唉，这小娃子才好了多少啊，就取人的血，医师，你也太不是人了。”

        陈良晃了一下翠玉小碗，将将小半碗，还不够当蘸料的，看了眼两人：“唉，算了算了，今天就先这样吧，不过，从明天开始，你要养血了。”举着小玉碗：“这才哪到哪啊！还差得多着呢，最起码得凑一桶啊。”

        陈良从袖里拿出一小纸包，扔给慧灵：“擦擦，明天换只胳膊。”

        慧灵眼神开始恍惚，她感到山岚将药粉洒在她的伤口上，又给她盖上了被子。她昏睡过去。

        在梦里梦见了野坟场大火大天。

        “你别死，让我去死。”沈小醉抓着慧灵的手，衷心地说。如果早知道要背负另一个人，她宁愿去死。

        慧灵转头拉开她的手冲她温柔一笑，甜甜地说：“每个人都有她注定要完成的事情，如果不想做，就不要做，不要管别人说什么。也不要去管会辜负谁。”

        慧灵消失在烟雾中，沈小醉又看见了轿子里的那人，韩情。她掀开轿子的帘子急切道：“你救救她，别让她自尽，我，我求求你。”

        韩情冷漠道：“那是她的选择，你我都无法阻止。要不要辜负她，也是你的选择。”

        沈小醉拽着韩情的领子愤恨道：“所以，沉默也是你做出的选择。我会记住，我会承受，但是早晚有一天，你也要付出代价。”

        韩情刚要说什么，慧灵就醒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她并不像梦中那样恨韩情，有什么理由呢，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一个天上，一个臭水沟里，更何况一个快要死了，而另一个前途大好。

        她也不会像在梦中那般对慧灵说那样的话。

        在现实生活中，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让她放弃活着，无论是谁，也不能让她牺牲生命。她捏了捏伤口，疼痛袭来，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对自己说：“记住吧，记住，你要活着。”

        第二天一早，慧灵开始疯狂喝水，吃红色的食物，因为据她猜测，这样可以长血。就连山岚也给她带猪血，鸭血吃。山岚说：“古话说的好，以形补形。”

        等到了晚上，陈良还没有来，慧灵就准备好了，自己在那按摩穴道，希望这次能装满一碗。

        比昨天迟了半个时辰，陈良才来，开始很顺利，经过一天的补给，果然顺利许多，血量也多了，足有大半碗。

        “再挤点吧，要不大腿来一刀？”慧灵抬着小脑袋，认真地问。

        “昨天的有效果吗？阁主喝了管用吗？还得弄几次啊？”山岚难得问得这么详细。

        陈良咂了下嘴：“不怎么样，太干了，喇嗓子。”

        合着是你喝了吗？！

        山岚慧灵瞪大眼睛，有那么一刻，空气凝滞。

        “你个老不死的，到底-”这几日接连的挫败让山岚一下爆发，陈良轻拍他的手：“放松，别那么紧张，给阁主的药，我们不得亲自试吗？没问题才敢让他用啊。”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你试药的话，试一点不就行了，用得着全试了吗？

        慧灵生无可恋地点头：“我先睡了，不然明天没有血了。”

        这是把自己当奶牛了吗？

        山岚揪着陈良小声问：“你能不能靠谱一次，别老让我觉得你是骗子成吗？”

        陈良挣出来，敲了下山岚的脑瓜：“呵，兔崽子不准教训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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