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四雨，你对天星阁熟不熟？你有空可不可以带我逛逛？”

        慧灵身上的伤基本全好了，就差每日献血，当初阁主答应治，如果哪天不需要献血，或者找到更合适的人，那她就不安全了。她应该尽早想办法离开才是。

        四雨的眼睛快要睁不开了，困得直打哈欠，不耐烦地点头：“好哇，但是要等我训练完，天星阁很大，不一定能逛完，而且有很多地方我也没去过。”

        只要答应带她逛就足够了，慧灵满意地点头，还自然地回了个笑。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本该天真开朗的小脸总是被乌云覆盖，如今笑起来，小小的梨涡挂在嘴角，又甜又美。

        四雨顺口赞叹：“你笑起来真好看。”慧灵却猛然收起笑容，身子也紧绷，进入戒备状态。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大家起来，欣嬷嬷就把慧灵揪到了房间里。

        欣嬷嬷的屋子，外面看起来很普通，里面却大有乾坤，一点不像一个女人的居所，或者说，根本不像一个能睡觉的地方。

        进到这个房间，慧灵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欣嬷嬷会喜欢臭和尚，因为他俩的品味实在太像了。

        如果说臭和尚的房间像是一个屠宰场，那么欣嬷嬷的就像是酷刑场。

        同样昏暗，阴森，潮湿。墙上挂满各种刑具，台子上摆满已经风干的人骨。有一些上面有风干的血迹，一看就知道是臭和尚拿过来的。

        欣嬷嬷的长指甲在桌子上敲了两下：“上来。”

        不等慧灵有行动，欣嬷嬷就伸出了手，她亲眼看着那只惨白，骨节突出的犹如枯树枝的手，那五根犹如白骨的指甲，插进了她的胸膛。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指甲的冰凉，也感受到了胸膛内的热血，紧接着是剧烈的撕扯的疼痛，眼前开始模糊，胸前血流不止，脑袋嗡的一下，慧灵向后跌了过去。

        那些刑具，白骨，还有桌子在眼前倒转，视野越来越低，心跳声越来越明显，却好像一下比一下弱。

        都说人在临死前，会看见这一生最不舍的东西，但慧灵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有。

        她呵出一口气，然后闭上了眼。

        当剩下最后一点意识的时候，她听见了欣嬷嬷的嘲讽和冷笑。

        真好，没有死在荒郊野岭。

        当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

        她平躺在一块冰凉的石板上，身上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针，看见自己的胳膊被剖开，露着细小的白骨，她触目惊心，却感觉不到疼。

        她看着欣嬷嬷挑着上面银色发亮的筋膜，虚弱地问：“杀了吧，别再折磨我了。”

        让一个求生信念如此坚定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有多无奈，多绝望。

        反反复复，没有尽头的非人的折磨，不仅是身体上，精神上也让慧遭受了极大的侮辱。

        天星阁的人都有病，为什么都爱折磨她呢，她一个贫苦地界出来的小灾民，能碍了他们什么事。慧灵越想越气。

        现在无论再发生什么，她也不会惊讶了，随便吧，只要杀不死我，我就奉陪到底。

        欣嬷嬷拿着一把锯子走来，慧灵赶紧改口：“不不不，我那是感叹，不是真的要你杀我。”

        欣嬷嬷站住脚，笑的很诡异，开始缝那些伤口。当晚，慧灵发现自己的身体被折到了非正常的角度。

        胳膊落着胳膊，腿叠着腿，脑袋卡在中间，像是一个球。

        欣嬷嬷叫她学生，那些欺负过，辱骂过慧灵的女孩来观摩，并给大家讲解。那些人笑着，逗着，指指点点着，只有四雨露出了心疼的表情，眼睛里似乎还有泪光。

        慧灵看到四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扑闪扑闪，心里漾起一丝酸楚，嘴角尴尬地扬了扬，看向别处心虚地说：“没事，没事。”

        四雨在慧灵心里发生了变化，第一次有人这样做，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有时候想打她，打的面目全非，恨透了。有时又想把她揉进怀里，保护起来，告诉别人不准欺负她。

        她在心里对四雨忽冷忽热，表现在外面更是阴晴不定，一会笑一会骂，但大多时候还是臭着一张脸。

        她甚至不敢直视四雨，因为她瞥到过，那晚小丫头在看到她的笑后开心地好像拥有整个世界。那一刻，她脸上及全身所绽放的光彩，简直太夸张，也太直接了。

        导致慧灵怀疑四雨是不是从小到大都没有交过好朋友，想到这里，她心里很是开心，又有些落寞。

        都是没有交过好朋友，她却可以那样简单，容易满足，充满活力。而自己却是阴暗消极，除了活着不敢有别的奢望。

        慧灵生怕惹上这个“麻烦精”，一想到惹上后，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永远甩不掉就浑身发毛。

        都说欣嬷嬷的手段残忍，慧灵亲身体会，很快习惯。习惯后，她感想平平，只要不让她死，随便吧，反正也打不过。

        不过托欣嬷嬷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的福，她没有折磨慧灵太久，并且将慧灵浑身的伤口都缝合好了，还抹了从陈良那里要的药膏。

        果然是第一名医，虽然没有马上治好，但是慧灵活动自如。当然也许是欣嬷嬷手段高明。想想亲眼看见自己的白骨和筋膜，却感觉不到疼痛，真是恐怖又不可置信的事情。

        可见这些人每一个都不简单，要是能跟他们学个一招半式的，以后就不愁了。

        傍晚，慧灵献完当天的血后，回到四雨的房间，等了好一会，好多人都已经回来了，四雨还没有回来。

        但她们见慧灵坐在屋中，很奇怪，慧灵经历过陈良和欣嬷嬷两位先生的折磨后，虽然本人可能没什么变化，可是在她们眼中却有着不小的变化。

        这种变化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她们不敢在私下再上前去挑衅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刻意地压低。

        慧灵一边嘴角轻轻一勾，满眼不屑。

        直到四雨抱着一个纸包回来，慧灵咻的一下背过身去，假装干着什么。

        四雨笑嘻嘻地走到她跟前，将纸包展开，里面是香喷喷的一整只烤鸡。油润的表皮冒着肉香，整只圆滚滚，肥嘟嘟地乖乖团在纸上，下面的纸被鸡汁润湿，深色油亮。

        四雨扯下一只鸡腿，白嫩嫩鲜香的肉连带着酱色滑滑的鸡皮分离下来，晶莹的汁水冒着热气顺着鸡腿淌下，再举到慧灵嘴前。

        这不是一个饿鬼可以拒绝的，四雨没有小牌子，不能自己去吃饭，来这之后只能跟着别人蹭饭，到四雨屋子后，一等就是一天。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睛却仍保持着最后的倔强。

        “吃吧，一整只都是你的。”四雨将整个纸包放到慧灵跟前，便离开去收拾，边收拾边说：“快吃吧，不是想去逛逛吗？吃完咱们就去，只是时间不多了。”说的十分自然，就好像她们关系非常密切，且从很久以前就这样了。

        慧灵假装没有听见。

        那种话和反应最好不要听进去，也不要想，不要琢磨。

        她双手齐上，好好享受她的烤鸡。原本以为四雨还会带那些炒面什么的，没想到居然是烤鸡，不过，也不知道这贵不贵，她的钱不是叫自己全拿了，这些难道是新攒下的？

        慧灵的目光看向四雨的抽屉，不过转瞬就收了回来，吃得更加卖力。

        她打着饱嗝和四雨出去，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沈小醉，哦不，她慧灵有一天可以一个人吃一整只鸡，没有人抢，不用着急，还是热的。

        夜幕降临，天上笼着一层橘红色的彩霞，顺着绵绵的薄云徐徐铺开，月亮和太阳齐齐挂在两边，屋脊都洒上了碎金，地上的灌丛和小草们也变得柔顺了许多。

        就连空气，也是温润平和的。一切都那么温柔，祥和，让人放松。

        两人走在路上，遇见许多女孩，男孩。一时间，天星阁好像天堂，没有烦恼。

        这是慧灵第一次了解天星阁，她很认真，也很留心，想着尽力记下每个角落。

        没想到刚拐过一个长廊，就看见了熟悉的背影。

        红野挑着两桶水往回走，这两桶水对他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可是很明显，他看上去很吃力。

        慧灵确认是红野后冷笑了下，几个快步挡在前，踹翻了那两桶水，才发现里面挑的不是水而是血，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愧疚，但转瞬消失，声音很高，却有些颤抖，像是故作淡定地理直气壮：“活该，谁让你害我。”

        慧灵原本不是这样犹豫的人，她以前害过的人还少吗？她以前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她来到这里后，她的内心经常陷入无谓的斗争，经常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做。

        她想，这可能是因为这里人太多，且好人坏人她分不清楚，以前她没有跟谁长时间接触，在这里，大家天天见面，她也逃不了，她被迫地卷入一个又一个事件里。

        大家都直呼她的名字，把她当成一个人，安排她的事情，这一段时间，她好像存在了，她的生死也不由自己做主，她无论在哪里，都能被人看见。

        这样的感觉真的不好，她非常不喜欢，但更多的，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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