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渴求

晚明霞午睡醒来，看到女儿坐在她床边发呆，晚珠的轮廓随了父亲，眉毛像是浓墨划过，但好在纤细，只见利落不见杂乱，五官是像她的。

        晚珠穿了一件墨绿色衣裳，衬得脸庞愈发雪白。晚明霞心头一酸，柔声问：“怎么过来了？最近在读什么书呢。”

        “娘。”

        晚明霞突然变得很慌乱，她嗯了一声，低声道：“我，我说过……”

        晚珠打断了晚明霞：“我要出宫，去青要山。”

        “娘娘，陛下到了。”

        云岭岚大手一挥道：“爱妃免礼，今日怎么这样有兴致。”

        云岭岚看到桌案上摆着一副画，上面墨迹未干，显然是刚刚画就，作画者笔法并不高明，但布局倒是很见巧思，几条柳枝随着微风吹拂，一只燕子和一只麻雀相映成趣，活泼泼的。

        上面还题了两个大字：燕雀。

        云岭岚抚须不语，指了指两个大字道：“还没有写完吧？”

        “小孩子信笔涂鸦罢了。”

        云岭岚盯着晚珠端详良久，道：“你说说还差哪几个字。”

        晚珠屏住呼吸：“安、知，鸿鹄之志。”

        云岭岚笑道：“鸿鹄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

        “燕雀跃于枝头，鸿鹄困于笼中，所以不得见。”

        云岭岚摇摇头道：“浅，浅得很。”

        他转身对晚明霞道：“这孩子倒有志向，该为她请个老师。”

        晚明霞福身道：“珠儿身份卑贱，臣妾实在不敢。”

        “民女想入青要山太学，求陛下成全。”

        “等过完年，你娘升了少使后吧。”

        晚珠欣喜道：“谢陛下！”

        晚明霞喃喃道：“陛下早就知道，珠儿是臣妾女儿了？”

        “你们，母女俩生得如此相似，朕如何看不出来，晚舟泊一事，委屈你们了。”

        新年家宴，晚明霞和晚珠被安排在长乐殿东侧末席，良使品级不高，只有百石俸禄，能被安排在殿内陪侍，已经足见圣眷隆重了。

        晚珠穿着绯红色的小袄，扎了个双丫髻，髻上插了两排红梅花，站在晚明霞身侧，引来周围的妃子频频侧目，眼色都是无聊中带着点和善，晚珠并不害怕她们。

        坐于晚明霞上首的一位宫妃道：“晚妹妹，你身边这位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不知和晚妹妹是什么关系？”

        还没等晚明霞回答，晚珠道：“奴婢晚珠，拜见顺常娘娘。”

        说话的人正是李顺常。

        晚珠言下之意，既不愿意被说是侄女，也不愿意被说成是女儿，只好暗示自己是有梅宫的奴婢。李顺常也不怪罪晚珠抢着答话，“哦”了一声，对晚明霞道：“赶明儿我也挑几个小姑娘到我宫里。”

        坐的更靠前的是张良人，她听到李顺常说话，扭过头，厉声道：“还不快住嘴，一会儿陛下和长公主要到了！”

        李顺常撇撇嘴，不再吭声了。

        长公主？晚珠握紧了拳头，心里隐隐升腾起几分期待。她真的如同传闻中那样才华横溢、与众不同吗？

        先帝驾崩后，云墨谷扶持同母弟弟登基，之后便去青要山讲学了，只有到了年下的时候，云墨谷才会下山回宫住住。

        云墨谷一直未嫁，世人有时讥讽其眼高于顶，可是据白桃所讲，应该是天底下没有与之相配的人吧？

        晚珠在无涯斋读到过云墨谷的文章，有浅显的，也有晦涩到晚珠怎么也看不懂的，那些能看懂的真的写的很美。

        云岭岚和皇后柳氏的关系很僵，柳氏借口抱病没来，云岭岚身侧的位置显然是留给长公主的。

        等到真的见到了云墨谷，晚珠不由得有几分失望，云墨谷长得只能算白净端正，而且视力不太好，总喜欢眯起眼睛看人。

        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晚珠这才意识到云墨谷年纪应该比云岭岚还要大，读的文章给了晚珠云墨谷还很年轻的错觉。

        云岭岚坐在最尊贵的位置，他看了看身侧的姐姐，举起酒杯道：“敬皇姐一杯。”

        云墨谷浅浅一笑，脸颊两侧露出两个小酒窝，这笑容竟露出几分天真稚拙。云墨谷坐的离晚珠太远了，否则，晚珠一定会被这笑容打动。

        云岭岚面对皇姐，心情复杂，如果不是母后，自己和姐姐的位置只怕早就变了，可是，无论是父皇表示想要让皇姐继承大统，还是母后极力阻止，皇姐总是一副万事不挂于心的模样。

        可能，这就是他和皇姐最大的区别吧。

        喝了酒，云墨谷脸色微红，她捏着酒杯，一副沉思的模样，好一会才说道：“皇弟，今天殿上有个弟妹特别漂亮。”

        云岭岚有几分得意：“哦。皇姐说的是晚良使吧，她新入宫没多久，皇姐之前没有见过的。”

        云墨谷笑了笑，没有说话。

        云岭岚道：“皇姐，我最近收了好几本画谱和乐谱，你回青要山的时候带上。”

        “多谢陛下。”云墨谷笑了笑：“什么时候得闲了，我去看看那位晚良使，让我给她画幅画。”

        云岭岚道：“能让皇姐给她画画儿，是她的福气。”

        云墨谷正色道：“万不可这么说，正所谓‘绘事后素’，能让美人入画，我该感谢她才是，这是画的福气。”

        云岭岚把酒杯放下，笑的很开心，只有皇姐说的话能让他这么开心。

        其实道理很简单，先帝是个有点理想化的人，长公主是带着点痴气和才气在身上的，所以先帝格外喜欢女儿。然而，云岭岚和云墨谷的母亲冷静的多，她知道女儿的天真不是君主该有的东西。

        云岭岚渐渐的明白了，所以也渐渐不再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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