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预谋

　　摩纳斯灯火通明。

　　士兵们尽兴地嬉闹着，空气中弥漫着烤肉和果酒的香气。

　　贾斯提公爵慢条斯理地朝主堡走去，路上一个喝得烂醉的士兵撞在了他的身上，摇摇晃晃地举起酒杯对着他大喊“万岁！”；贾斯提无比嫌恶的将他推开，“再不走开你就会短命！”

　　贾斯提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前，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他也和手下军官喝了不少酒。十年前他奉命包围这里，费尽心机也无法攻入城内；十年后，仅用了不到五天的时间，他就成功来到了主堡前。这是他人生难得的伟大胜利，至少他觉得是他的胜利。

　　他拘谨的站直身体，伸出手指扣了扣门:“殿下！”

　　“进！”

　　贾斯提公爵推开门，看见那只黑色大鸟正怒视着他:“呵！”鹰屠口中发出嘶叫，它不喜欢他身上的酒味。

　　贾斯提警惕地看了它一眼，接着冲着诺顿行礼：“殿下——您不出去与士兵共同庆祝一下吗？”

　　诺顿背对着他，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地图：“身为军队的统帅，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

　　贾斯提咽下一口口水，“殿下，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士兵们奋战有功，此时你应该和他们在一起，这样更能鼓励士气——”“奋战有功？”诺顿目光终于从地图上移开，冷冷的瞟了一眼贾斯提，“这座城等于是敌人白送给我们的。而敌军的统帅，我们的敌人，此时竟然安然无恙地从我们的包围之下逃离……”

　　诺顿握紧了拳头，“就像有人粗暴的一脚将你家大门踹开，然后若无其事的走远一样！贾斯提公爵，此刻我感受不到战胜的欣喜，我只能感觉到被侮辱的耻辱感——这是对斯塔家族的侮辱，对斯塔王国的侮辱！”

　　贾斯提清醒了几分，“是的，殿下，你说的不错，这是莫大的耻辱！我们必须立马出击！”

　　“出击？”诺顿语气中带着疑惑，“即使他们弃城西逃，安迷尔的军队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走他们；我们有冒着被伏击的风险出击的必要吗？”

　　贾斯提公爵清了清嗓子，“是啊，殿下，安迷尔会狙击他们，甚至活捉敌将——可是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您也说了，这座城等于是敌人白送给我们的，那么您的战功在哪里？”

　　诺顿眉头一皱，再次将身子转了过去，目光再次回到地图。

　　贾斯提继续道：“殿下，您从小在宫廷中长大；您的出色，整个斯塔王国的人有目共睹！而安迷尔，他是一个纨绔子弟……”接着，贾斯提忽然单膝下跪；诺顿转过身来，惊愕的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贾斯提公爵低下脑袋，“殿下，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有些大逆不道；但是作为斯塔家族忠实的封臣，作为斯塔王国一名负责任的官员，我必须要说！——安迷尔，他来路不明，谁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真的是维克托王子的遗嗣；他的发色，并不是那么纯正……您看过他的手指吗？我侍奉您的家族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斯塔家族的人有那样的手指……他母亲的家族也没有！如果他这次立下了战功，成为了斯塔王国王位的继承人，我担心，弗俄王的基业，斯塔家的百年大业，都要拱手……”

　　诺顿沉默着，沉思着。贾斯提公爵说的不无道理。他伸出手搀扶贾斯提公爵起来，“大人，随我出去。我有事情要和士兵们说。”

　　推开门，诺顿才知道外面这么吵闹。

　　一个士兵拿着酒壶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扑通”一声摔倒在二人面前。贾斯提伸手拽住他的胸甲，将他的脸提起来，“让士兵们安静，诺顿王子有话说。”

　　士兵依旧浑浑噩噩：“谁？……谁是王子？”贾斯提公爵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匕首，贴在士兵的脖子上，动脉处死亡的冰冷让士兵清醒了几分，贾斯提将他的脸再次拉近几分，大声怒斥道：“快——去——传——令！诺——顿——王——子，有——令——要——说！”说完，将士兵一把扔在地上。

　　士兵已经完全清醒，他慌忙地扶正摔歪了的头盔，手忙脚乱的爬起来，“是、是……”

　　说完他慌忙地爬向钟塔，用出吃奶的力气奋力敲打巨钟。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士兵们都停下了酒杯，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诺顿上前一步，“士兵们！勇士们！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是吗！”

　　“是——”士兵们右手高高举起了酒杯，左手兴奋地拍打着桌子。

　　“唯有雄鹰才可凌云，只有这世界上最精锐的军队，才能够赢得如此伟大的胜利！斯塔王国万岁！”

　　“万岁！万岁——”

　　“瞧瞧你们自己，我的勇士们，你们醉的一塌糊涂！”诺顿伸手指了指他们。士兵们面面相觑，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

　　“你们应该庆祝，你们值得庆祝——但现在，远不是最后的庆祝！”

　　诺顿走向堡顶，那个地方更高；“斯塔王国的勇士们！敌将还没有被消灭！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还站在边疆地的土地上，就如同一只苍蝇，依旧趴在我们的奶酪上！”

　　“消灭他们！”“杀光他们！”士兵们用手捶打着胸膛，更有甚者抽出自己的配剑，高声呐喊着。

　　“四神都知道你们的忠勇无畏！”诺顿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剑，“你们明日可愿意与我，共同出征，剿清余寇！”

　　“愿意——”

　　“你们明日可愿意与我，把向阳星的大旗，插遍六百里边疆地！”

　　“斯塔王国万岁，斯塔军队威武！”

　　“斯塔王国万岁！”“王子威武！”

　　鹰屠缓缓舒展开黑色羽翼，昂起头迎风高吭。

　　三千多人如同红色的幽灵在大地上飞速的移动着。忽的，齐格里斯抬起了左手，示意他们停下。脚步声一停下，远处的马蹄声仿佛又更大了几分。

　　“士兵们，埋伏，准备作战！”伊凡一边高声发布命令，一边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齐格里斯手也扶上了剑柄，来者会是谁？马德拉家族的残兵？

　　马蹄声越来越大，士兵们都握紧了剑柄。他们这三千人虽然都是好手，但毕竟都是步兵，在骑兵的冲锋面前只怕是无能为力。

　　忽然，马蹄声停了下来，万籁俱寂。所有声音都消失了，仿佛不曾存在过一般；连风也停止了吹动。

　　忽然，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很明显有人在草丛中行动，正在朝着他们走来。

　　齐格里斯看向伊凡，伊凡立即会意，他猫着身子，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虎。

　　脚步声越来越近，前方的杂草也肉眼可辨的在颤动。

　　忽然，一名身穿锁子甲，内罩绿色长袍的士兵从草丛中闪出，

　　“呵啊——”伊凡猛虎扑食一般的冲了上去，将来人摁在了地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那人毫无防备，手中的旗帜跌落在一旁。

　　齐格里斯赶紧上前，看了一眼旗帜上的纹章：“枪与玫瑰，你是卡尔伯爵的人？”

　　伊凡听罢，松开了手，来人恭敬的跪下；“正是。大人，您就是艾兰德子爵吧？”齐格里斯点了点头，士兵拾起旗帜，再度施礼；“卡尔大人亲率部队来接应你们，请子爵大人率领部队跟我来！”

　　士兵带着他们来到了卡尔的大帐前，卡尔伯爵亲自站在辕门前迎候；他微笑着上前施礼：“子爵大人，那是一场伟大的胜利。从来没有人可以用三千余人攻下摩纳斯，十倍于这样的兵力也从未有人做到过。我在此处等待您归来多时了。”

　　“哦？”齐格里斯略感惊讶，“卡尔大人预感到我们会撤军？”卡尔微笑到：“哪有什么预感不预感，只是聪明人都会弃城而来，而大人绝对是个聪明人。”

　　伊凡尴尬的挠了挠头，“好吧，就我是一个痴人。”齐格里斯哈哈一笑，卡尔也恭敬地向他施礼：“伊凡大人的英勇也有耳闻。”

　　“那么，卡尔大人，我们现在向何处去？”齐格里斯将话题引向正轨。卡尔伯爵也会心一笑，“继续向东度过西普迪尔河，河的东岸是安德平原，安德平原的军队已经基本上在野战中被哈罗德侯爵扫平，剩下的领主必定只敢闭门不出；我在安德平原布置了一千五百辆长驱，那里地形平坦，将是长驱完美发挥的舞台。还请统帅下令。”

　　伊凡忍不住再次插嘴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在路上的时候，齐格也说要在安德平原与敌决战……”

　　此言一出，卡尔伯爵与齐格里斯相视一笑，几乎是同时说到：“英雄所见略同！”

　　“伊凡，传令，军队继续向东行进，渡过西普迪尔河！”

　　“安德平原，将成为斯塔王国星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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