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逝去

“怀倾，吃饭了。”

        “来了。”怀倾蹦蹦跳跳的扑向柳泽。

        “慢点，别摔了。”说着，柳泽乐呵呵的接住他。

        “爷爷，我好开心。”用小脑袋蹭着柳泽的脸。

        ”爷爷也开心，快些吃吧。”柳泽仔细的给他擦手。

        “嗯嗯。”

        柳泽爱怜的摸了摸他的头：“爷爷一会带你出去。”

        ”好。”怀倾的眼神亮晶晶的。

        爷孙二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衣服干净整洁，丝毫看不出柳泽之前是个乞丐。

        柳泽注意到怀倾隐晦又渴望的眼神：“怀倾，想吃糖葫芦。”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怀倾闻言，将脑袋移开，眼神中多了一份克制，摇了摇头，拉着柳泽就走：“爷爷，我不想吃的。”爷爷，今天能陪他出来，他已经很开心了，不能在这些小事上乱花钱。

        柳泽站在原地不动，严肃的道：“给怀倾买串糖葫芦的钱，爷爷还是有的。”说完，不顾怀倾的反应，去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他。

        怀倾一眨不眨的注视着眼前的糖葫芦，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一颗颗圆滚滚、红彤彤的山楂，外面裹了一层亮晶晶的糖衣,看着就很甜。

        怀倾小心的接过，伸出舌头舔了舔，瞬间眼神一亮，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很甜。

        柳泽见此微微一笑。

        “爷爷，这个很甜，你也吃。”怀倾把糖葫芦举高。

        “好。”柳泽俯身咬下一颗山楂，心中暖洋洋的。

        “甜吗？”怀倾期待的看着他。

        “甜。”甜到心里了。

        怀倾闻言又把糖葫芦递给柳泽，示意他多吃些，柳泽拒绝道：“爷爷啊，上了年纪喽，不能多吃。”

        “好吧。”怀倾垂下小脑袋，再次咬下一颗山楂，含在口中，酸酸甜甜的，很好吃，是他吃过最甜的东西。

        难得今天没有风，阳光也不错，两人感受着冬日阳光散发出的温暖，走走停停，漫步在繁华喧闹的街道上，是二人为数不多的温馨。

        柳泽腿脚不便，拄着拐杖慢慢移动，怀倾在一侧扶着他的手臂，一边向前走，一边与他说话，二人相依相偎的向前走。

        傍晚，柳泽和怀倾回到了破庙，今天二人去了很多地方，怀倾认识了许多新鲜事物。

        柳泽看着怀倾一直未落下的嘴角，心中甜蜜又酸涩，希望在他走了之后，怀倾若是活的太苦，想到他们之间的回忆，也许就没那么苦了。

        第二天一早，柳泽再次带着怀倾出去了，今天不是繁华的街道，而是向城外走去，他们渐渐走过荒芜，走到了一片有树有草的地方。

        怀倾不解的问：“爷爷，这是哪里？我们来这干什么？”

        柳泽看着他懵懂的神色，忽略心脏处传来的痛楚，缓缓的开口：”这里啊！是以后爷爷要住的地方。”

        “爷爷要住的地方？那我不住这里吗？”怀倾紧张的问，爷爷不要他了吗？

        “怀倾不能住这里。”

        ”为什么。”怀倾忍着眼中的酸涩，不可置信的问，爷爷真的不要他了，他抓紧柳泽的手，颤抖的问：“爷爷，我很乖的，我以后也可以少吃点，会出去赚钱的，爷爷不要抛弃怀倾，不要。”

        柳泽一愣，蹲下身子，慌忙的解释道：“爷爷没有不要怀倾，是爷爷老了，身体不中用了，不能再陪着怀倾，爷爷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是爷爷会一直想着怀倾的。”

        怀倾睁大眼睛，之前听人说过，去很远的地方，就是死了，紧紧的抱住柳泽，大喊道：“爷爷你不要死。”

        柳泽一愣，随即抱住怀倾，安慰道：“爷爷会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们怀倾的。”

        “不，我要爷爷在身边陪我。”怀倾摇头。

        柳泽摆正她的脑袋，忍着泪意，把后面的包袱打开，将里面一条穿满铜板的绳子，系在怀倾的腰间，怀倾不住的往后躲，柳泽喝道：“别动。”大部分铜板是他用当初怀倾身上的碎银换的，一小部分是他存下来的，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怀倾真的不动了，他虽然小，但也知道，要死的人是留不住的，可是没有了爷爷，以后就是一个人了，他不要。

        柳泽又拿出一本秘籍，放进他的怀里：“怀倾，这本秘籍一定保存好，这是我捡到你那天，那人放在你身上的，日后他们想找回你，有了它，更容易。”他要走了，希望那家人丢弃怀倾，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在他走后，能把怀倾接回家。

        怀倾抿着嘴：“他们当初扔了我，不会再找我了。”

        “应该是有原因的，不然那人就不会在怀倾身上留下武功秘籍。”他又指了指那串铜钱：“这大部分钱都是那人留下的。”

        怀倾不语，心中却充满期待。

        柳泽坐在地上，把怀倾抱在怀里，细细的嘱咐道：“怀倾，去买食物的地方，爷爷都带你去过了，破庙里面爷爷也为怀倾准备了接下来衣服和鞋子，以后爷爷不能在陪着你了，怀倾要一个人生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爷爷会在天上看着的，我们怀倾要是过的不好，爷爷会伤心的。”

        “爷爷，能不能不走，怀倾一个人会怕的。”

        “对不起啊！”爷爷也不想走的，想一直陪着怀倾，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但是呢，他还是感谢上天的，临死之前有怀倾在身边。

        “爷爷，我会好好生活的，不会让爷爷伤心的，爷爷，一定要一直看着怀倾。”怀倾将脑袋埋在柳泽怀里，轻声道。

        “嗯，爷爷会在天上一直看着怀倾的。”柳泽承诺道。

        “嗯，那我想爷爷了怎么办。”

        “想爷爷了啊！就看着天上的星星，爷爷不在了后，就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永远陪着怀倾。”

        “嗯，知道了，爷爷。”怀倾带着浓浓的鼻音回道。

        柳泽放下怀倾，对他笑着道：“怀倾回去吧。”爷爷要走了。

        怀倾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柳泽笑着摆手：“去吧。”

        怀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向来的方向跑去。

        “怀倾，把钱藏好。”柳泽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随即瘫软在地上，睁大双眼看着怀倾离去的方向。

        “知道了。”怀倾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

        柳泽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消失不见，重重的叹了口气，擦去脸上的泪水，起身，慢慢的挪到之前挖好的坑，躺在里面，用手扒拉两侧的土，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掩埋。

        良久，怀倾从远处跑来，在柳泽的坟前跪下，伸手想触碰柳泽的脸，手却停在半空中，迟迟不敢触碰，最后无力的垂下，抽噎着道：“爷爷，你别走，别留下怀倾一个人，我会怕的，爷爷。”

        可无人再应他。

        从嚎啕大哭到微弱的呜咽，怀倾蜷缩着身子，躺在柳泽的身边，紧紧的搂着自己，好像这样便不会冷了，像是爷爷在抱着他。

        直至夜幕来临，怀倾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慢慢爬起来，将柳泽的脸用土一点一点的埋起来。

        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爷爷，你放心吧，怀倾一定好好活着，爷爷要一直一直在天上，看着怀倾。

        怀倾把脸上的泪水擦干，紧了紧腰间串着铜钱的绳子，摇晃着小小的身躯，向来处走去。

        单薄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原地，只有几个小土包，昭示着刚刚有人来过。

        怀倾浑浑噩噩的走着，走过繁华的街道，看着万家灯火，却无一处光亮属于他，人们的欢声笑语，却无法感染他，他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万事以他为先的爷爷。

        从此，只有他一个人了。

        怀倾，不哭，不哭，爷爷看着呢。

        怀倾，使劲的擦去泪水，可无济于事，泪水越流越多，多到擦不完。

        人们看着怀倾在哭泣，只是指指点点的，无一人上前，有甚者避而远之，以他为中心，半米内无人靠近。

        怀倾真的很害怕，可无人在引他回家，无人在等他归家，吸了吸鼻子，控制着眼泪不留下来，慢慢的前行，终于看到了破庙。

        他加快脚步，远远看着几个小孩跑来，先是不解，待看清他们手中的石头后，脸色一沉，避开他们，继续向前走。

        几个小孩又跟了过来，平时都躲得远远的，今日是怎么了？

        怀倾不是怕他们，只是双方力量悬殊，受伤了，心疼的还是爷爷。

        他皱了皱眉，再次避开，可他们却挡在他面前：“喂，小乞丐怎么就你一个人啊！那个老乞丐是不是不要你了。”

        “说话啊！哑巴了。”一个小男孩上前推了他一把。

        怀倾踉跄的退后几步，捏紧了小拳头。

        “怎么，想打我，你来啊！”小孩得意洋洋的说，还得瑟的把脑袋，往怀倾面前伸。

        怀倾一言不发的看着他，慢慢的把拳头松开，绕开他，继续走。

        “我让你走了吗！”个子最高的小男孩一把拽住他。

        怀倾沉默的甩了甩手，没甩开。

        几个小孩，把怀倾推翻在地，手中的石头，纷纷扔出，他奋力的推开几人，护着脑袋，向破庙跑去。

        几个小孩没有追他，不是不想，是被家里的大人叫住了，不是训斥他们不要欺负怀倾，而是警告他们离怀倾远点。

        “跟你说多少遍了，离那个野孩子远点。”一个微胖的妇女拎着小男孩的耳朵喝道。

        年长的妇女哀叹：“唉，这么晚了，就他一个人回来，那个老乞丐八成是死在外面了。”

        “真是晦气。”微胖的妇女面露嫌弃。

        ”可别说了，也不怕说多了，半夜来找你。”

        微胖妇女听她这么说，连忙用手捂住嘴，惊恐的看向周围，扫视一圈，什么也发现，顿时松了一口气，撇了撇嘴：“还不让人说了。”

        “少说两句吧，那孩子也不容易。”

        “哼，就你好心，你怎么不收留他。”

        “我。”年长的妇女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怀倾紧紧的捂住耳朵，努力隔绝那些话，可无济于事，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钻进他的耳朵。

        他缩在地上，口中不停的呢喃：“爷爷、爷爷……”像是这样便不再害怕了。

        不知不觉间，怀倾进去了梦乡，看到了柳泽，他想抱住柳泽，手却从他的身体穿过，怀倾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哽咽道：”爷爷。”

        柳泽一脸慈爱的看着他，眼神中带有坚定与疼惜，没有像以前一样抱住他，叹息道：“怀倾，该长大了。”

        怀倾缓缓抬起头，仰望着柳泽，认真的道：“知道了，爷爷。”

        话落，他感觉爷爷抱了他，随后柳泽的身体就一点点的消失，直至不见。

        “爷爷，真的再见了。”眼角的泪水，无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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