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话 偏殿

此次诗会的主题乃是借物言志，五言七言皆可，全凭欢喜。这借的物，要是这诗会上有的东西。

        主持之人将规则说完，众人都兴致勃勃开始研墨动笔。秦云深侧头，只见萧诚在一旁剥橘子吃，并没有要动笔的意思。

        “以前常听你文采过人，”秦云深轻声道，“今天不打算露一手吗？”

        萧诚看向秦云深，摇了摇头。

        “还是不了，这会写出来的诗……只怕扰了大家兴致。”

        见着萧诚眼中闪过一丝落寞，秦云深知道他心中有苦，说着也罢，将桌上的果盘往萧诚那推了推。

        诗会随着众人的文思静寂了一阵后又活跃了起来，有的人起来四处走动，寻找灵感，有的人则找小厮讨要佳酿，称“无酒不成诗”。霎时文庙在树荫鸟鸣下闹嚷嚷乱作一片，倒是热闹有趣。

        萧诚依旧静静地吃着水果，等着秦云深写完诗，好带他引见几位大家。

        暖风和煦，春意盎然，萧诚心情好了不少。

        喧闹中，有一小厮端着刚温好的酒要去呈给座上一位公子，却不知哪跳出一只野猫扑到那小厮身上，小厮惊慌之下摔倒在地，酒和盘子一齐脱手飞了出去，不偏不倚飞向了边上的萧诚。萧诚不察，忽的被什么砸中背部，惊得跳了起来，却已被那壶温酒淋了一身。

        好在酒的温度并不高，只是湿了衣物，黏糊糊的。

        那小厮见惹了事，连忙磕头赔罪不迭。萧诚见了急忙去搀扶那小厮，直道没什么大事。

        秦云深看萧诚后背被酒水湿了大半，怕他着凉，急忙让贴身的婢子带他到文庙偏殿去处理。

        “你一会先打了水让萧公子换下衣物擦过身子，再去找件干净衣物让他换上。”

        他多少有些担心，萧诚这身子这两日不知调养得如何了，若是再受了凉，怕是容易染上风寒。

        那婢子听罢颔首称是，便领着萧诚往偏殿去了。

        ……

        偏殿内门窗掩蔽，光线昏暗，婢子遵照秦云深的意思，找来了一块布，打来了一盆水，让萧诚先擦擦身子，免得酒水粘在身上难受。

        “公子在这里稍等，奴婢这就去找件干净衣裳来。”

        萧诚接过那婢子手中的布，便让她掩了门出去。

        脱下湿透的长衣，又将身上的亵衣褪去，放在一旁，萧诚弯腰去沾湿那块布，在身上轻轻擦拭。这会天气并不很冷，婢子端来的水也尚有些温度，擦过身子后，倒是舒爽了不少。

        萧诚正擦拭着身子，忽然听得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他心下奇怪，这婢子速度倒是真快，这才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此时萧诚虽在暗处，但光着上身，便也不好回头去接那衣物，于是便吩咐那婢女不要进殿。

        “你把衣物放在门口便退下吧，我一会擦好身子，自会去取。”

        他背对着大门说道。

        光线透过门缝倾泻而入，隐约在一片昏暗中照见萧诚光洁如玉的背部，在明暗交接之处，青年如同溪流般蜿蜒柔滑的背部曲线一览无余。

        似是听了萧诚的话，不一会，门又被缓缓关上，殿内重归于昏暗。

        萧诚见着门被关上，便转身要到殿门口去取那衣物，不想一转身，便愣在了原地。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黑影背着光朝自己缓步走来，看不清脸。

        萧诚嗅着氛围不对，有些惊慌，却不知来者何意，急忙呵斥，

        “我不是让你——”

        混沌之间，那人的脸在黑暗中越来越近，越发清晰，以致萧诚认清来者后犹如五雷轰顶，一时薄唇微启，却惊怕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美人，别来无恙啊。”

        静寂的黑暗中，那如梦魇般使人心惊的声音在偏殿中回响。

        萧诚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你……”萧诚见着那人的脸，也听出了那人的声音，往后退了一步，“你来做什么……”

        “自然是——”

        黑暗中，张弋阳玩味地笑了笑，一步步逼近萧诚，

        “做些该做的事。”

        黑暗中，张弋阳那张贼眉鼠眼的脸依旧同在市集上见到的那般，令人生厌。

        见着张弋阳靠近，萧诚急忙摆脱了恐惧，深吸了口气镇静下来，随即眼中带怒。

        自己近期体力恢复大半，他身边又没有帮手，这次拼尽全力，定能让这好色之徒挂上彩！

        不曾想，萧诚还未动手，张弋阳这厮竟出其不意往他脸上撒了一把粉末。

        那细白的粉末，扑了萧诚满满一脸。

        萧诚没防备，在浓烟般的粉末中呛得直咳嗽，待缓过劲来，却发现身上开始使不上力气。

        不好，是迷药！

        萧诚当即反应过来，手脚却已开始发软，不听使唤。

        萧诚身子瘫软，就要倒在地上，却被张弋阳伸手拦腰抱住，姿势暧昧，顺势将其拖行靠到一旁的柱子边上。

        “卑鄙小人……”萧诚狠狠道，头上却开始不自觉冒出虚汗，“你就不怕……”

        “放心好了美人儿，”张弋阳摸上那张如雕如琢的小脸，邪火中生，气息有些紊乱，“刚才那个婢子已经被我引开了，门外都是我的人，事成之后，也就是你情我愿——”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逐渐阴险起来。

        “你该不会以为秦云深发现后……真的会为了你和我撕破脸吧？”

        萧诚一双杏眼虽依旧直直怒视着张弋阳，却怯意微显。

        “别傻了，秦云深说到底是个商人。”感受着张弋阳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萧诚嫌恶不已，却仍因摆脱不得，不自觉微微战栗，张弋阳察觉，便是越发得意。

        “我张家和他多少生意往来，他会为了你这个小书呆子放弃他的大富大贵？”

        萧诚脑中羞怒，却也知张弋阳此番话在情在理：虽说秦云深敬佩自己的父亲，两人却也算不得有什么交情。自己于那秦云深，不过是萍水相逢，他愿意搭救于自己已是恩义尽致，又有什么理由为了自己去舍弃一条大好财路？

        见着美人的最后防备被击垮，眼中噙泪，张弋阳也不着急，只是颔首靠近了萧诚的肩颈，细细啃咬起来……

        ……

        若不是沐虞闲来无事在市集上到处闲逛，他不会刚好碰见那被人捂住口鼻拖至街角的婢子，也不会多管闲事救下她来，更不会听她声泪俱下说自己只是想去给萧公子送衣物。

        萧公子，不就是早上遇到的那个，躲在秦云深背后的白净哥儿么。

        “他们打伤了奴婢的腿，把奴婢拖到这……”那婢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什么不让我回去，否则会坏了他们公子的好事……”

        沐虞挑了挑眉，踹了一脚地上重伤的张府恶奴，听那恶奴一声痛呼，

        “你们公子倒是哪路神仙，说于本公子听听？”

        “我们公子便是，便是鼎鼎有名的张弋阳张公子！”地上那恶奴似还不知悔改，恶狠狠地朝着沐虞妄加挑衅，“你这妖孽，若是坏了我们公子的好事，定要你——”

        话未说完，只见沐虞一脚踩进了那恶奴的嘴中，疼得那人呜呜直叫，收回脚时，上面不免沾了些血迹。

        妖孽这名号多少还是有些难听。

        沐虞眉头一皱，将鞋上的血迹往地上蹭了蹭。

        张弋阳，又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联想至萧诚那温顺白净的脸蛋，这所谓“好事”，他就是猜也猜到了八九分。

        见着那家奴口吐鲜血，不再狂言狂语，他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我当是谁呢，吓死我了~”

        沐虞拍了拍身上的灰，留下几人横七竖八倒在巷中，无事般只身往文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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