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话 私盐案

沐虞被马蜂蛰后，在自己房内休息了几天。皇帝佬儿也不知是不是成心试探，这几天让那年轻太医天天过去给沐虞换药，那年轻太医虽得了皇帝的口谕，却惶恐不已，每日提心吊胆地去给沐虞换药，在沐虞面前也再不敢随意搭话。

        沐虞知道是皇帝佬儿的意思，也闷闷任那小太医给自己换药，一声不吭。皇帝这几日不让他随意走动，说什么让他在屋内好好养伤，于是他成日里除了躺着就是坐着，憋闷得慌。

        那包早消了肿，疼也只疼了一阵，现在就留着那点红痕，也不知有什么好养的。

        沐虞显然有些不乐意。

        “放小爷出去。”

        “把嘴闭上吧你，一天天的。”

        暗卫总领也不乐意，这皇帝不让沐虞出去走动，还特地遣了自己过来盯着沐虞。这回倒好，两个野惯了的大男人成日坐在屋子里，什么事都不做，只能斗斗嘴。

        好在皇帝佬儿忙完政事偶尔还会过来走动，陪沐虞坐上一会。趁这个时候暗卫总领倒是能出去透透气，但沐虞却依旧只能待在屋中陪他主子。

        “皇帝佬儿哪是关心我，他分明就是在关押我！再这样下去小爷要闷出病来了！”

        见暗卫总领在门口坐着，时不时朝里白自己一眼，沐虞心烦得要命，躺在床上翻腾来翻腾去，拳踢腿踹的，恨不得将一腔怨愤都发泄出来。

        “放我出去！”

        他朝着外头大声叫喊，不想暗卫总领突然脱了一只靴子，远远朝他身上就扔。沐虞眼疾手快接住那靴子，又给砸了回去。

        “你，你动真格的？”

        沐虞那张好看的脸上布满了惊异。

        “你就不能消停会，要不是皇上让老子看着你，你以为谁爱管你！”

        那暗卫总领骂骂咧咧站起身，胸中有火没处撒，朝屋内骂了一句，随后走出屋子，搬了把板凳，在屋外不远处坐定。

        到了饭前，那年轻太医照常提着药箱出现在了门前。让门口的暗卫总领看过药箱后，他才唯唯诺诺走进屋来，只见沐虞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显然恢复得很好，体格看着甚至比常人还好。

        但皇帝说了，这几天就让他好好照看沐虞，好好养护沐虞身上的蜇伤，不许留下任何一个印子。

        于是沐虞的蜇伤是好了，却天天被逼着上那活血化瘀祛疤去痕的药物。那药物上身，粘腻得不行，惹得他近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沐虞仰躺着，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突然看见边上出现了小太医的身影，惊坐而起，随后将身上微有凌乱的衣物裹好，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不抹。”

        他仰头，似乎在威胁一般恶狠狠瞪着那小太医。那小太医见了急急叹了口气，却依旧自顾自从药箱里拿药膏。

        “小爷今天不抹！小爷好了！”

        沐虞龇牙咧嘴，那张好看的脸变得有些凶狠。

        “沐公子，这是皇上的意思，微臣也没有办法，您还是好好趴下……”

        “我不干！你们不让我出去还天天拿稀泥糊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沐虞正心烦着不能出门，这会又要往身上抹这恶心吧唧的药，这药粘腻不说，还味道冲鼻，再抹怕就要腌入味了！

        见小太医不顾往日情谊，竟掏出那药膏就要伸手解自己衣带，沐虞霎时一跃而起，挨着墙往门口挪动，说什么都不肯抹那狗皮膏药。

        看着小太医起身要拦自己，沐虞慌慌张张往外跑，刚跑到门口，正好撞上了从御书房转驾过来的皇上。

        皇上刚忙完政事，正打算过来和沐虞一起用午膳，顺便看看他的伤势如何。不想刚到门口，就看见这人慌慌张张跑了出来，颇有要逃的意思。

        看着沐虞那凌乱而微畅的领口随着呼吸起伏，他不自觉皱了眉。

        男人缓缓抬手。

        边上的李公公见状，清清嗓子高喊一声落辇，抬着的那几人便将御辇缓缓放了下来。

        “没朕的允许，沐卿这是要去哪。”

        皇帝起身，抬脚下了辇，微微昂首，负手立于沐虞身前。

        沐虞没料想跑出来会刚好碰到皇帝，微微侧目向暗卫总领投去求救的目光，怎知这人竟一抬眉，远远用唇语道：

        “自求多福。”

        沐虞的举措皇帝自然看在眼里，他伸手将沐虞的下颌扳了回来，冷声道，

        “看他作甚，看朕。”

        沐虞本下意识要赔笑讨好，但想到近几日实在过得憋屈，今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闯出来，索性就硬气到底了。想到这，他抬头看着皇帝佬儿，委屈道，

        “主子，小的想出去。”

        “出去？”

        皇帝本不知发生了什么，随后看见一旁那小太医端着那罐膏药在一旁惴惴不安垂首候着，心下明白了大半，便淡淡道，

        “伤好了朕自然让你出去。”

        谁知沐虞听了这话着急，二话不说便开始自己撸袖子扯领口，

        “这，这，还有这，主子您看，这不都好了。”

        他说着，用手将领口敞开，恨不得让眼前之人看个明白，自己究竟是好了没好。

        怎料皇帝佬儿却不知为什么，突然黑着脸不做声。沐虞正想问，却见着一旁的李公公和其他随从都齐刷刷别过头，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未免有些不妥。

        反应过来后，沐虞讪讪将衣领整理了一番，随后偷眼窥看皇帝的脸色。

        只见这皇帝的脸黑得吓人，一言不发，只是瞪着他，过了许久，才冷冷开口道，

        “朕看，沐卿的伤，还得再养一阵。”

        ……

        暗卫卧房中，一方小桌，勉强摆开几碟小而精致的菜品。

        沐虞趴在桌子边上，看着皇帝佬儿神色自若往自己碗中夹菜，一旁的李公公则低着头缄默不语。

        “主子，小的这伤真的好了，您刚刚也看到了不是~”

        这会，见皇帝佬儿吃着饭，心情慢慢平复，沐虞斗胆和他提起自己的伤，好让皇帝佬儿想明白，放他出去。

        皇帝面无表情，嚼着嘴中的菜。

        见皇帝佬儿不说话，沐虞皱了皱眉，随后低声道，

        “主子您看啊，小的现在好了，刚好出去再帮您探探那萧诚——查查这萧家和贾侯究竟是究竟是什么关系，您说在理吧~”

        沐虞还想继续说下去，却突然被一个馒头堵住了嘴。

        “真就这么想出去。”

        皇帝佬儿似是不想听他念叨，毫不留情将馒头塞到沐虞口中，将他嘴边的话又塞了回去。

        沐虞手忙脚乱取下口中的馒头，随后眯起好看的桃花眼，笑了笑，

        “小的这不是想替主子分忧嘛~”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冷着脸继续吃饭。过了好一会，沐虞见他依旧没有丝毫动摇，便啃着嘴中的馒头，灰心丧气就要躺回床上。不想此时，皇帝佬儿突然开了口。

        “这几日皇城外传来消息消息，说一伙盐帮在城南外贩卖私盐。”

        听到男人说话，沐虞坐直了身子。

        贩卖私盐？

        他心中一惊。

        当朝的盐都是官营，从不准许任何形式的私盐贩卖，一则是维持社会稳定，二则是避免地方割据势力崛起。私盐贩卖缺不了地方势力，因为前朝抓获的私盐贩卖案，多半都是朝中贪官所为。

        从前朝至今，贩卖私盐都是王法不容的，普通百姓可不敢轻易触犯，莫不是当朝也开始出现那贪官污吏不成。

        看着男人轻轻用御帕拭过嘴角，脸上看不出喜怒，沐虞皱眉问道，

        “这不是重罪么？”

        只见男人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沐虞突然心中发觉有些奇怪，又问道，

        “这种事，皇城中那位府尹也该严查才是，怎么他没上报，消息却直接传到主子您这来了？”

        “朕也想知道。”

        男人听罢咬牙，狠狠道。

        空气静寂了下来，一时间，沐虞都能听到男人因愤恨而粗重几分的鼻息。

        “这帮人吃公家粮，做的事却全然不为公家考虑……”

        皇帝攥紧了拳，闭上眼，似是气极，不得不平缓自己的情绪。

        沐虞见状，乖乖从床榻上挪了过来，又坐到男人对面。

        他凑近了些，低声道，

        “主子您是怀疑，府尹将这事压了下去，瞒而不报？”

        见男人阖眼冷哼，沐虞又问道，

        “那主子您定他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再让他把那些盐贩子捉了不就成了？”

        男人凤眸微睁，眼底发冷。

        “怕是没那么简单。”

        没那么简单……

        沐虞听到皇帝说了这话，皱眉思忖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压低声音道，

        “主子的意思是，这府尹不干净？”

        他又突然提高了声音，

        “主子怀疑是府尹帮着那些盐商犯案的么？”

        “他一个地方府尹，有这么大的胆子？……这后头，怕还有更复杂的”

        皇帝冷笑着，摇了摇头。静默了半晌，看向沐虞，抬眉道。

        “正好，朕准你出去，帮朕探探这其中深浅。”

        “得令！~”

        听到皇帝佬儿准许自己出去，沐虞想都没想就应下了，喜滋滋回过身就去收拾身上的暗器。

        不等沐虞出门，身后的皇帝佬儿突然想起什么，又叫住了他。

        “顺便，再查查萧诚那的事。”

        男人的声音阴鸷发冷，听不出丝毫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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