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月纱轻笼，俯望半城灯火，黑湖边罕有人至，软风轻抚之际，你要水中月还是天上月？

        眼前人像往常一样没有出声。

        伊丽丝也没有打破这场平和，他们两个每次散步都不会说太多，但是偶有的对话也不需用华丽的词藻来应答。

        少女不露声色地微微侧眸去看——

        夜晚不比白天，所有的情绪都被掩于眉眼之下，只有梅林知道那些故意不去交汇的目光里涌动了多少灼人的暗潮。

        是怪月光太过朦胧还是柔风惹人迷醉？

        雷古勒斯只感受到了垂下去的衣袖被似有若无地擦了一下又一下。

        巫师袍总是过于宽大，让人会对该有的距离产生一些美丽的困惑。

        或许应该再近一点的。

        不光只是两件墨色衣料间的欲拒还迎。

        曲起的手指，停下的脚步，她的袍子沾着月光的温度。

        “伊丽丝——”

        少年的声音很轻，像是生怕被人听到那一声声滚烫的心跳。

        “嗯？”少女的发丝晃了晃，扫在了夏夜的心尖上。

        他如愿看到她停下的身影。

        “这个，送你了。”雷古勒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泛着金属光泽的小球，此刻它倒是安静的很。

        “可是，这不是你抓住的第一个金色飞贼吗？”同样停下脚步的少女两只手仍旧交叠在一起，莹着温润的光。

        雷古勒斯没有否认她的话，抿了下唇角：“它本来就该属于你。”

        “为什么？”这下子确实让少女心生疑惑了，毕竟今天又不是她去参加选拔。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抓住它。”少年的嗓音不像第一句话那样饱蘸着欲语还休，带着些一贯的清冷，不过微红的耳尖像是故意要出卖这具身体的主人似的，半掩在慵懒垂下的墨发间。

        “我是说——”雷古勒斯暗自磨了下牙，想要做出点什么不会引人遐想的解释，“你不是让我做个找球手吗？”

        伊丽丝闻言看着这个俊美的布莱克，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你做到了。”

        “就当是实现你的愿望了，”雷古勒斯听到她的夸赞后眼底也漾了一抹喜色，少年嘴角勾了勾，突然就想调侃调侃，“怎么说你也是找球手背后的女人。”

        如期收到少女一个又惊又羞的目光后，雷古勒斯的心情也舒展了很多：“开玩笑的。这个金色飞贼送你了，或者，你就当帮我好好保管吧。”

        “那好吧～谢谢你呀雷尔——我会好好保管的。”金身银翼的小球被安放在她的掌心，两翼轻扇，像是随时都可以再飞起来。

        雷古勒斯微微垂首，用目光描摹着少女安静的眉眼，良久，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觉得我怎——”

        “莉莉！明天你真的没空嘛？我们可以一起去霍格莫德村逛逛的！我听说新出了很多好吃的甜品！”

        少年的话被另一个近乎吼叫的声音给打断，两个步履匆匆的身影正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詹姆·波特请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不想和你说话，也不想和你一起去霍格莫德村。”

        莉莉·伊万斯正紧蹙着她那双好看的眉毛快步走着，看起来极想摆脱掉身后那个看起来有些狂热的追求者。

        伊丽丝不经意间往她身后一瞥，视线里却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西里斯·布莱克。

        他正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插兜地慢悠悠跟在好友詹姆的身后，看他去邀请格兰芬多院花约会。

        “哎呀莉莉你等等——嗯？弗林特？你怎么也在这？”詹姆在见到两个斯莱特林后不由得先暂时放过了莉莉·伊万斯，甚至他还很惊讶地扭头去看那个同行的好兄弟。

        手指和头在这个沉默的少女与换了一副表情的好友间来回切换：“你，们？”

        雷古勒斯冷着眼看了看他，没有作声，月光投下的影子过长，压的人几欲喘不过气来。

        “劳请借过一下，谢谢。”莉莉看到詹姆停下来后并没有想留在这里看戏，虽然直觉告诉她这几个人之间有什么故事，但比起这个，她更想先摆脱掉詹姆·波特然后赶紧回到女生寝室。

        眼见心上人要走，詹姆迅速拾掇起来自己原本要干的事，赶紧抬脚想再去追上她：“哎莉莉！你等等我！你不想去霍格莫德村的话，那你想去哪呀？”

        西里斯没有改变步调，这个洒脱不羁的布莱克眉眼间漾着一股旁人模仿不来的、夹杂着高矜的散漫。

        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长的丑——棱角分明的脸配上时不时带着抹痞帅的笑，不知道俘获了多少霍格沃茨少女的芳心。

        等他踩着一贯的漫不经心走到两人面前时，借着身高优势，他稍稍俯视了一直未曾开口的两个斯莱特林学生：

        “原来斯莱特林也有结伴夜游的习惯吗？”

        “西里斯。”雷古勒斯看着眼前的兄长，同样的灰色眸子里却涌动着背道而驰的东西。

        听到被唤名字的布莱克大少爷并没有把目光凝在自己的亲弟弟身上，反而停在了握着金色飞贼的少女的手上。

        “呵。”西里斯的眼底和嘴角都多了抹显而易见的嘲讽：“这么用心吗？”

        伊丽丝察觉到他的目光所指，一时间也没来由的有些像是被抓包后的紧张，于是下意识地便将手往腿侧贴了贴。

        看着她的动作，西里斯才又把意味深长的话丢给自己的弟弟：“你还真不愧是，沃尔布加的乖孩子。”

        “那你呢？”雷古勒斯的表情沾着黑湖的冷意：“一直和家里对着干，就是为了每天这么自甘堕落，陪一个胸无大志的自大狂去追求一个泥巴种吗？”

        西里斯眉眼一凛，不偏不倚地对着自己弟弟的目光：“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教。”

        两兄弟间不可避免地又一次剑拔弩张，红色和绿色天生就是色盘上的互补色，走在两个完全相反的极端。

        伊丽丝索性垂下眸子不去看他，反正西里斯也从来不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比起管教我，你还是多花点心思，按着我们伟大的母亲的意思，”少年终于把视线全都落在了蓝眸少女的身上，“好好讨她欢心吧。”

        重新挂上那标志性的散漫笑容，西里斯对刚才的表现毫不在意地朝一言不发的少女挥了挥手：“祝你有个愉快的晚上——伊丽丝。”

        头一次听他以教名称呼自己，伊丽丝甚至怀疑西里斯是不是被施了夺魂咒：“你……”

        英俊的布莱克大少爷没有等她说完便转过身子走掉，她回不回答对他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而且，詹姆为了追莉莉·伊万斯，现在都跑的不见人影了。

        沉默在能吞噬一切的黑暗中发酵，心情也随潮汐涨落。

        雷古勒斯现在是真的心情极差：

        原本对和西里斯每次交谈几乎都要针锋相对一番这件事他其实已经差不多都习惯了，但今天在场的却多了个特殊的存在。

        西里斯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之前不管在谁面前总是叫伊丽丝“弗林特”——按照纯血家族普遍的叫人方式只称呼她的姓氏，今天竟然破天荒地这么亲昵地称呼她，说是没鬼连梅林都不会相信。

        他眼底刮了一场堪称暴虐的风雪，看向西里斯的背影时他有一瞬间真的很想和自己的哥哥来一场决斗。

        不管是以巫师的方式还是麻瓜的方式。

        凭什么他做什么事都可以随心所欲？

        凭什么他就可以一边享受着家族给他提供的便利又能理所当然的什么责任也不承担？

        “我们回去吧，雷尔。”

        一句柔柔的话传到耳边，将这个站在严冬门口的少年唤了回来。

        伊丽丝的目光仍然静静的，里面盛着因风微晃的涟漪，也装着面色不虞的少年。

        “时候不早了，再不回去的话可能就会被级长记过扣分了。”

        “嗯。”少年的声音很低，理智回笼，他仍是那个处变不惊的布莱克少爷。

        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再说话，一直等到他们回到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走到男女寝室各自对应的寝室门口，雷古勒斯才像往常一样跟她说了句“晚安”。

        麦伦可纳的床帘已经拉上了，不知道她睡没睡。

        伊丽丝拉好绿色的窗帘后忍不住又拨开了一点缝隙，揽进去几缕灯光。

        那个金色飞贼一直被她握在手心里，直到现在都还有她手心的温度。

        它有一对银色的翅膀，而且不是每一个找球手都能抓住它。

        指尖带着主人的虔诚逐一抚过上面的纹路，伊丽丝真的感到很开心，仿佛置身在蜂蜜滋滋糖的糖罐子里。

        可是，西里斯·布莱克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为什么会突然叫自己“伊丽丝”？

        难道，雷古勒斯之所以选择把金色飞贼送给她，只是因为布莱克家族害怕西里斯太过离经叛道，毁掉两家后辈的联姻吗？

        ……

        阖上眸子，伊丽丝顿觉眼眶有几分酸涩——自己原来还能让布莱克家族的两位少爷同时折腰吗？

        不是的，雷古勒斯送她金色飞贼肯定不是这个意思，西里斯也不会一夜之间突然就喜欢她。

        不用多想，不用多想，不用多想。

        他们都是布莱克，只需要在乎他们的姓氏。

        那只巨乌贼不知何时又停在了她床前，黑湖的水流声轻轻地渡她入梦。

        第二天睁开眼睛，伊丽丝不得不对自己用了个焕颜咒才若无其事地和雷古勒斯一起去图书馆复习功课，他们两个都默契地选择谁也不提起昨晚的事。

        莉莉·伊万斯也在，她的红头发还是比较出众的——巫师后代中好像只有韦斯莱一家有红头发，但是莉莉这一头红发其实颜色更深更暗一些，与她那双密林般的绿眸子碰撞在一起，一点都不显违和，反而十分生动美丽。

        她也确实是个合格的格兰芬多——热情似火，活泼外向。

        如果她不是麻瓜出身，或许会有很多斯莱特林的学生追求她。

        伊丽丝自认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告诉她，纯血与麻种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

        虽然“尊卑有别”是被一些执着于纯血统的巫师加以宣扬和鼓吹才慢慢成为绝大多数纯血家族的不约而同的信仰，但是也总有一小部分“理智”的巫师，觉得这个世界本就不应该由血统论尊卑。

        毕竟许多纯血巫师的实力还比不上那些麻瓜出身的巫师。

        雷古勒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然也发现了昨晚的“当事人”之一，不过他眼底里的不屑与冷漠倒是没怎么深入伪装。

        布莱克家族连嫁给麻瓜或支持麻瓜的后代都容不下，更何况与麻种巫师交好？

        实际上，神圣二十八族中唯有布莱克和马尔福这两大纯血家族对麻瓜血统尤为憎恶，他们甚至都不会用客观的“麻种”来称呼这些他们看一眼都觉得有失身份的“劣等巫师”。

        “泥巴种”对他们来说才是对这类人的客观的称呼。

        坐在平斯夫人默许的专属位置，雷古勒斯有意无意地将少女的好奇心调动起来，以免她回想起昨晚那些不怎么愉快的对话。

        其实西里斯说的没错——

        他确实对她很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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