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今晚就住这，明天离开。”

        离开前，白龙这么交代他们。

        他住的地方很高，高到可以将神隐世界的大半风光收入眼中。

        可这么高的地方，还是不能看到落下的雨到底来自天空中的哪一片云。

        孟秋趴在阳台的栏杆处，偏着头听着雨水的沙沙声，来到油屋的神明们早已离开，星星点点的灯火落在水面上，和雨滴融化在一起，漾起层层涟漪。

        她伸出手，细密的雨滴落在她的手心，然后又往下飘去。

        将所有无端的杂事抛之脑后，孟秋忽然回想起那天猛然推测出自己记忆也许出现了问题时的场景，那时自己做的第一个决定竟然是离开太宰。

        现下想来，如果他真要瞒她，那就不会将她带到办公室。

        如果直接问的话，他是会说的吧。

        而且，她这也算不辞而别了。

        他会担心的。

        这句话的出现，让她不由的内心不由得浮起愧疚。

        她想，离开这里之后，不论怎样，她应该先去找他。

        “还没睡么？”

        清越的声音传来，孟秋收回思绪，应了一声，

        “嗯，睡不着。”

        “给。”

        白龙在她旁边坐下，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

        他将它拆开，递给她。

        “谢谢。”

        孟秋用没有接雨的那只手拿了一块草饼，并没有急着吃，而是转头看向对方，问道，

        “你有话要对我说？”

        白龙的动作一顿，大概没想到她这么直接。

        他点了点头，

        “本来打算让你们明天就离开，可是下雨了。”

        他指着不断上涨的水位线，

        “一旦下雨，这里的出口就不能再用了。”

        是这样吗？

        原本还算唯美的雨在孟秋眼中瞬间变了感觉，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雨什么时候会停？”

        “不知道。”

        “那我们岂不是走不了了。”

        草饼在手指上略显粘腻，孟秋三两下将它吞了下去，温温的，带着初春的花香。

        她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一些。

        白龙将油纸包收起来，说道，

        “对，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这个世界有一条规则，如果一直不工作，就会消失。”

        孟秋是知道这个的。

        也是因为这个规则，千寻才要进入油屋工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规则对你无效，可是你的同伴如果要在这里留下，那么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

        他的话很中肯，孟秋点头，问道，

        “我们要怎么才能找到工作？”

        如果她没记错，汤婆婆曾经许下诺言，会给所有想要工作的人一份工作。

        果然，白龙提出让他们去找汤婆婆的事情。

        “她住在最顶楼，明天你们就能去了，不过，要记住一点，无论如何，不要忘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为什么？”

        “忘记名字的人，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看着远方，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哀愁。

        三次元和二次元还是有很大差异。

        就像眼前的白龙，在二次元中她可不会把他看成是女孩，而且，他现在的身高，也和当电影中有很大的差别。

        这个差别，让她内心浮现起一个猜测。

        “你忘了自己的名字吗？”

        白龙一时没有说话。

        孟秋却明白了。

        他记得。

        也就是说，如果现实时间能和原著时间对上，那么今年正好是千寻离开神隐世界的第9年。

        “你知道吗，来到这里的客人其实都是神明。”

        孟秋装作疑惑，

        “神明？”

        对方点头，

        “对，他们都是神明，而且，其实在这里工作的，也有神明。”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于是顺着他的话问道，

        “所以你也是神明，对吗？”

        “我是，不过，我是被遗忘的神明。”

        他看着她，慢慢说着，

        “被遗忘的神明，是会消失的。”

        这才是他留在这里的原因。

        他说的十分自然，自然的仿佛不是在说自己。

        孟秋听说过这个规则，也知道因为现世中，因为那条琥珀川的消失，记得白龙的人也逐渐消失。

        人类的记忆总是短暂的。

        想到这里，她抬眸看他，说道，

        “如果…这个世界的规则对我不起作用，那么就算离开这里，我也会记得你的，白龙。”

        “这样你就不是被遗忘的神明了。”

        那你就可以出去找小千了。

        孟秋咽下了最后一句话，不过眼中的期盼还是掩饰不住的流露出来。

        “谢谢你。”

        白龙笑了，清浅的仿佛滴落在海里的雨，

        “不过我还是不能离开，我是河神，但我出生的那条河已经消失了，就算有人记得我，没有河流，终有一天，我还是会消失。”

        “我在这里学习魔法，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重新开辟那条河。那时才是我离开的时候。”

        还要这样吗？

        孟秋皱眉。

        开辟一条河流？

        虽然但是，在人类社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除非他是杨广。

        “如果我没有猜错，人类世界也有规则，你能…”

        “力量足够的话，就可以。”

        白龙笑容不变，可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底气。

        根本就没有可能对吧！

        她磕的cp就这样be了吗！可是明明她有能力…

        有能力…

        能力…

        …什么？

        孟秋的脸上不自觉浮现茫然。

        她刚才在…想什么？

        “孟秋？孟秋？”

        白龙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由远及近，孟秋的眼睛渐渐聚焦，她看见他担忧的神色，摇了摇头，

        “我没事。”

        按住太阳穴，孟秋拧眉。

        第二次了。

        “你真的没事吗？”

        白龙轻声问着，孟秋沉默。

        要告诉他吗？

        面前的人眼中闪烁的是纯粹的关心。

        半晌，她下了决心，

        “我…我的记忆似乎有问题。”

        有时候只要开了口，后面的话自然而然就顺理成章，

        “明明我记得从记事起到现在的任何事情，可是事实却告诉我，不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

        她的记忆为什么偶尔会断层？

        果戈里为什么会找到她？

        她是不是曾经认识太宰？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孟秋很迷茫，她看着白龙，期望能够找到答案。

        可白龙摇了摇头，

        “我没有发现你的身上有什么异常。”

        孟秋还来不及失望，他就接着开口了，

        “不过不排除我能力不足的原因。”

        也就是说，她可以尝试去找一下钱婆婆。

        是的，孟秋并没有考虑过汤婆婆，因为按照原著的设定，她并不认为汤婆婆会愿意帮她。

        钱婆婆的话，可以尝试一下。

        当然，也有可能她身上的异常和魔法无关。

        “谢谢你，白龙。”

        “不必，我没有帮到你什么，不过我听过一句话，”

        他说着，是在说给她听，也像在说给自己听，

        “曾经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忘记，只不过是想不起而已。”

        他沉默了许久，回过头，浅淡的笑容漾在眉间，

        “对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当然可以。”

        他无偿地帮了他们，说是拜托，还不如说他们本就该报答。

        不过，她能帮他什么呢？

        孟秋看向他，风吹起他的头发，他望着远方，

        “如果你离开了这里还能记得我，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叫荻野千寻的人，请替我转告她一句话。”

        “就说，我很想她。”

        少年的声音极尽温柔，望着他的侧颜，孟秋能看见那双宝石般的眼睛中星星点点的光芒。

        可她还来不及答应，白龙就改了口，

        “…算了，别说这个了，还是祝她开心好了。”

        他笑着，孤独的神明在浮世的缝隙中执着着不可企及的梦。

        他用了两个如果。

        他知道希望渺茫。

        这是他做出的最大的尝试。

        可他不敢说出一句想念。

        ——假如你安好，那便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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