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春和夏

转眼春至，柳树抽芽，柳絮翻飞。大街上到处都是柳絮，有人还因为不小心吸进了呼吸道进了医院。

        韩庐镜已经走了三个月了，韩冰的心情也慢慢好转起来。这期间，温暖看他一直萎靡不振，跟他说话都带了一丝小心。但是结果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安没安慰不知道，倒是把韩冰吓到了，还以为他家大王吃坏了东西。

        清明前夕，学校为了爱国主义教育，特意组织高年级的学生去烈士陵园扫墓。

        而温暖他们这群一到三年级的学生，虽然不能去，但是也要参与。那几天的手工课，温暖他们整个年级都在学叠白花。材料很简单，就是普通的卫生纸。做好之后，每个人选了自己最满意的那一朵，交到了讲台上的箱子里。

        这些花最后会被分发给高年级的学生，由他们佩戴在胸前，最后献给陵园的烈士们。

        清明时节雨纷纷，京市刚结束一场小雨，空气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阳光和煦，凉风徐徐。公园的杨柳随风晃动着发丝。乱花渐欲，天上飞着三五只风筝，草地上还有三五一群的，零零散散坐着来野餐的人。

        好天气难得，很久没全家出游过的温家人特意空出了周末一天时间。温暖也跟教练请了一天假，邀请韩冰和于阿姨跟他们一起出行。

        大人们到了找地方、摆放东西，温暖和韩阳阳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怕他们越帮越忙，两位妈妈打发他们去一旁玩儿了。温暖得令之后，立马带着韩冰往一个方向跑了。

        没跑多远就看见一群像是在练凌波微步的人，走进才看清果然是在滑旱冰。

        温暖从刚进门打上了这块旱冰场的主意，之前总是见别人滑，自己没有体验过，今天总算有了机会。

        温暖左右一看就发现了租旱冰鞋和护具的摊主，跑过去租了两双儿童旱冰鞋，招呼韩冰穿上。

        韩冰一边穿一边小声对温暖说：“我不会滑。”

        温暖扣紧了扣子，若无其事地说：“这有什么难的，不会学就是了。而且你这个是四个轮子的，根本摔不倒，放心吧。”

        韩冰点了点头，但依旧担心，看着温暖一排轮子的旱冰鞋忍不住说：“要不你也换一个四轮的吧，你应该也是第一次滑旱冰吧。”

        “但是我会滑冰啊，滑冰跟旱冰差不多吧。”温暖无所谓地说着，随即站了起来，当下就抓住了平衡。

        韩冰见她站起来视线赶紧跟上去，还伸出了胳膊准备让温暖抓着。温暖抬了抬腿，马上就适应了。

        “你也起来吧。”温暖顺势拉住韩冰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

        韩阳阳摇摇晃晃的，差点滑坐在地上。

        温暖把手一放开，韩冰就开始变得跟企鹅一样，尤其是张开胳膊保持平衡的样子。

        温暖教了他一会儿就自己去滑了，等转了一圈回来就发现韩冰已经能滑了几步了。结果温暖突然出现，让人一下子就破了功。

        看到韩冰摔坐在地上，温暖毫不留情地笑他：“韩阳阳，你笨死了。”

        韩冰也冲着她笑，握住了温暖伸出来的手。

        旱冰游戏没有进行多久，就被寻人而来的温霆打断了。

        野餐为了方便，两位妈妈做了简单的三明治之类的东西，酒足饭饱之后，两家人躺在毯子上。阳光透过茂密的枝丫，在人的脸上、身上投下细碎的光。

        温暖和韩阳阳就坐在毯子上，开始摆弄起一会儿要放的风筝来。

        风筝是过年时在庙会上买的，温暖那个是金鱼形状的，拖着长长的尾巴，温暖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相中了。

        温暖对举着风筝的韩冰喊着“举高点、再高一点”，随着奔跑，金鱼飞到了天上。尾巴灵动，天空此时就像是一汪清水，畅游其中。只不过身边多了很多“妖魔鬼怪”，八爪鱼、葫芦兄弟全都在天上飘着。

        韩冰接过温暖手上的线轴，线越绷越紧，风筝越放越高。

        突然，金鱼尾巴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轻盈地随着风荡来荡去，不知道被吹落到了哪里。

        韩冰看着掉落下的白色物体，笑了，笑容中带着一点感动和如释重负。

        他刚才举着风筝的时候看到了，金鱼尾巴上粘着一小块纸，上面有字，笔体稚嫩有力，一看就是他家大王写的，上面写着：韩冰的烦恼。

        于是，他的烦恼就像那张纸一样，随风而逝了。

        ……

        暑假将至。

        温暖关于童年的记忆，有一部分是有关农村的。

        程筱云的剧团受到邻市下面乡镇农村的演出邀请，以往这时候温暖就要被送到姑姑、舅舅家了。但是温暖这次说什么也不去，就要跟着程筱云。

        她去年得了一件戏服，本来打算跟着程筱云去剧团跟那些叔叔阿姨学一学，没想到刚去了两次，就因为下棋和滑冰的事搁置了。

        她的瘾被这两件事消磨了一点下去，但是一听程筱云要去演出，瘾又被勾了上来。

        程筱云本来不同意，但是架不住温暖软磨硬泡，而且自从温暖迷上了下棋和滑冰，她跟她相处的时间更少了。温霆每周还能接送她去滑冰馆，她虽然也能送她去下棋，但是一来被于蔓之、李秀琴分走了一半，二来她工作没固定时间，有时候也忙不过来。

        再加上温霆在旁边推波助澜，说什么“升级礼物”，庆祝温暖以满分升上了二年级。

        所以犹豫了犹豫，程筱云就同意把她带上了。但是只答应她待三天，三天后他们剧团换地方的时候，她就要回家。

        第一次去乡下，温暖异常激动。其实这并不是她第一次了，在她一两岁的时候，温霆还带她去找过程筱云，只不过她没有什么记忆了。那时的温暖连路都走不稳，小小的一个，在后台坐在小板凳上，跟着前台的人一起咿咿呀呀的，剧团里的人看了个个忍俊不禁，喜欢惨了这个小家伙儿。

        收拾好东西，跟张爷爷和宋教练请了假，告别了韩阳阳，温暖背着自己的书包，跟着程筱云出发了。

        农村的夏天比起城市，更多了几分恬静和惬意。

        土路、农田、绿荫、蝉鸣、秋千、水渠……随便几个词凑在一起就能组成一个夏天。

        温暖的戏服只穿了半天，而且是只照了几张相就被脱下来收好了。没办法，外面的诱惑太多了。

        第一天下午，她就和跟着爷爷奶奶来看戏的一群小豆丁们打成了一片。她的性格，到哪里都是孩子王。

        也仅仅用了半天，温暖就对农村的夏天有了一个定义，她愿意称之为“天堂乐园”

        在这里，随便一处地方、随便一样东西都能成为游乐场和玩具。

        温暖跟着一群以吕学为首的小孩儿们坐在正在灌溉的水渠边，脱了鞋，把脚泡在水里，一人手里拿着一大块西瓜。水渠上横着一块搓衣板，上面摆着的除了西瓜，还有桃子、李子。搓衣板上还拴着一根绳子，地下绑着塑料袋，袋子里是一个完整的西瓜。

        他们旁边还有一群人，伴着蝉鸣，有的人坐在树下乘凉抽烟，有的人凑在一起聊天。在温暖他们下游，有两个阿姨在洗衣服，说着家长里短。

        见到温暖这个陌生人，他们二话不说就热情招待起来，又是递西瓜，又是递李子。直夸温暖漂亮有气质，让温暖这个向来对别人的称赞全盘接受的人都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了。这夸的是她吗？

        直到晚上睡觉，她躺在床上还在兴致冲冲地跟程筱云讲述着白天的经历，还说明天要和吕学他们去他大伯的果园，偷偷瞒住了吕学要教她爬树这件事。

        月色正浓，睡意渐起，今天的梦里都是甜蜜。

        温暖跟着吕学他们疯玩儿了两天，成功学会了爬树、抓知了，和周围的爷爷奶奶也都混熟了。程筱云本来还担心温暖在剧团可能会打扰到同事工作，没想到不到晚上根本见不到温暖的人影，有时候就连吃饭温暖都在别人家吃。

        等温霆过来接温暖的时候，发现自家的女儿俨然成了一个泥孩子，腿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当下被吓了一跳，还以为闺女被欺负了。哪里知道，这是温暖的“军功章”。

        得知真相的温霆，心疼地拍了拍女儿身上的尘土，然后马上就被“策反”了。

        温霆对于乡野田间也是熟悉的，年轻时为了追程筱云他也跟着跑过不少地方。回车里换了运动鞋，拿了一瓶喝剩下一半的矿泉水，把水倒了，拿着空瓶子，主动带着女儿去了野草地，说是给她一个惊喜。

        温暖看自家爸爸弯着腰在草丛里扫来扫去，不一会儿就发出一声欢呼。

        温霆转身举着手朝温暖挥了挥，温暖这才看清他手里抓着一只绿色的蚂蚱，个头还挺大。向温暖展示完就把蚂蚱塞到了矿泉水瓶里，还晃了晃。

        “爸爸，你捉蚂蚱干嘛？”

        “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温霆还保密起来了。

        温暖看他动作驾轻就熟，一会儿就抓了好几只，不由地心动起来，也加入了进去。父女二人齐上阵，不一会儿矿泉水瓶就装满了，中途温霆还回去又拿了一次瓶子。

        父女俩一个人拿着一个装满蚂蚱的瓶子满载而归，到吕学家里借了一个小炉子。

        等温霆把蚂蚱放在炉子上烤的时候，温暖才明白温霆所说的“惊喜”是什么意思。

        但对于温暖来说，这可能超过的“惊喜”的范畴，成为“惊吓”了。

        如蚂蚱一样的生物有多脆弱呢？

        大概就是从温暖受到冲击到叫停这短短的十几秒之间，围在炉边的四只蚂蚱就已经从绿色变成了深褐色，被烤熟了。

        面对被送到嘴边的食物，温暖整个人都在抗拒，连摇头再摆手。

        温霆被女儿的样子逗笑了，“烤蚂蚱，很好吃的。”

        温暖再次拒绝。

        温霆也不强求，把蚂蚱自己吃了。

        温暖听见从温霆嘴里传出来的，咔嚓咔嚓的声音，特别清脆，跟她吃薯条时发出的声音一样。真的，好吃吗？

        温霆见她好奇又有点害怕的眼神，连哄带骗地试着劝她，“真的好吃，酥酥脆脆的，很香。要不你尝一尝，你尝一口，爸爸就答应你一个愿望，你看行不行？”

        这可是双重诱惑！温暖犹豫了一下，伸手拿了一个。闭上眼睛，如壮士断腕般把蚂蚱放进嘴里，然而预想当中奇怪的味道并没有出现。温暖嚼了嚼，仔细品味了一下，眼睛都亮了。

        好吃！

        温霆不用问，单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了。

        笑呵呵得接着烤蚂蚱，顺便跟温暖讲他年轻时候来农村发生的趣事，还有糗事。

        “爸爸会觉得丢脸吗？”

        温暖守着炉子都被烤热了，她搬着小板凳坐远了一点。听温霆说有一次他在田垄上走不小心踩空栽到了田里，弄得浑身是泥，把周围人都逗笑了。她想了想，好像从来都没见过爸爸这么狼狈的样子。

        “丢脸啊。”温霆也跟着移了移，任炉火烧着。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摇了摇头，“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当时看到你妈妈也笑了，也就不觉得那么丢脸了。”

        “那觉得什么？”

        “觉得喜欢。”

        温霆对爱意的表达，从来都是如此直白且不掺假。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温暖长大，她也没见过和他一样的人。每次回忆，诧异都会多一分。

        越是单纯的感情越是炙热，再冰冷的心都会被这滚烫的爱意融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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