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四次相遇

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

        开学正值冬春交接，再加上一个假期的疯狂，班里大部分人都像放空了电的机器人一样，一进班就看到摊倒一片。

        温暖在郊区住了一整个寒假，开学前两天才搬回了自己家，吃的喝的都还没来得及置办。

        不过她也喜欢吃外面小摊买的东西，热乎乎的冒着白气，很温暖。

        前两节是“大表哥”木荣富的课，全班无一人敢造次，纷纷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让自己不犯困。有先见之明的人早就在课前冲了咖啡，不那么聪明的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手掐针扎。

        温暖虽然既没有玩儿的那么疯狂，也不用熬通宵补作业，但回家总免不了有点不适应。直到凌晨四点她都没什么睡意，再加上早上一个煎饼果子、一杯豆浆下肚，从早自习开始她的上眼皮就忍不住打架。

        开学第一天的大课间不需要出操，半梦半醒着听完两节课后，下课铃一响温暖就瘫倒在了课桌上。

        课间的吵闹声就是最有效的催眠曲，进入深度睡眠之后，外界一切声音都听不到了。

        温暖也不知道她到底睡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旁边桌子嘭地一震。

        模模糊糊间，只听见一阵骚乱，温暖实在不想睁眼，趴在桌子上皱着眉挣扎。

        好在周围很快就安静下来，温暖也不挣扎了，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阳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摸索了一会儿，随便拿了本书扣在了脸上。

        教室已经空无一人了，也不算是空无一人。

        班里两个女生磨磨蹭蹭，你推我我推你的往教室后面走，把桌上的书弄掉了都没注意。

        她们走到一个男生面前，其中一个脸都红了，羞涩中带着一点紧张，“同学，下节课是体育课。”

        “我知道，谢谢。”男生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写在黑板右上角的课表确认了一遍。

        “那你知道操场在哪儿吗，用不用我们带你去？”

        “不用了，谢谢。”

        被拒绝了，两个女生有点失望，但也算说上了话，她们有些恋恋不舍又有点小激动地出了教室。

        收拾好东西，预备铃刚好响起来，男生看到教室里还有一个人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过道地板上躺着一本书，应该是刚才被那两个女生碰掉的。

        他走过去把书捡起来，刚好看到上面的名字：温暖。

        ……

        操场上已经站好队点名了，他到的时候上课铃刚好打响，跟老师打了招呼。

        进队前他在两队女生中间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他以为的那个人。

        难道是，同名同姓？

        “行了，体委，人到齐了没？”

        “老师，还差一个。”

        “谁？有假条没有？”

        “温暖。没假条。”

        “怎么又是她？”体育老师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就忍不住皱眉，“回回都是她，上学期有好几次吧，而且每次都没假条，这才开学第一节课，她这是想干嘛？”

        “老师她来了。”兰意眼尖，瞥到操场门口正在狂奔的人说道。

        “报告，”温暖喘着气，跑到体育老师面前，“对不起老师，我来晚了。”

        “来晚了？怎么干脆别来了。”第一节课就有人迟到，老师实在心气不顺，尤其是面对温暖这种“惯犯”，说话语气难免重了些，“我能问问‘您’这次是因为什么吗？”

        “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会了。”

        “你这保证我可不敢信，行了，说多了都是废话，赶紧回去站队吧，别浪费大家时间。”

        温暖抿了抿嘴，手脚虽然是冰凉的，脸却不可自制地发烫。她转身视线微微向下，感觉到似有若无投射在她身上的视线。

        再怎么装作不在乎，但要怎么做才能做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她自觉地走到女生队伍的最后，走近的时候突然发现男生队伍第一排最后面的那个人竟然没有穿校服，温暖的视线稍稍抬起来，看了一眼站在她面前的这位“勇士”。

        贺……臻？

        自由活动时间，温暖坐在操场地上，把头埋在膝盖上。她的大脑到现在还是乱糟糟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贺臻。

        转校生——贺臻，这是她从周围正小声讨论的女生的谈话中听到的消息。

        应该不会恰巧有长得像，名字读音也一样的人吧。

        温暖把头埋进胳膊里，她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和小时候认识的人见面，一点都不想。

        “喂，你怎么了？”兰意在一旁聊天，看到温暖一个人低头抱着胳膊，还以为她被骂哭了，于是跑到温暖身边，坐下安慰。

        “没什么。”

        声音没有异常，眼眶也没红，看来是没哭过。兰意这才稍稍放心，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我还以为你被老师骂哭了呢，心说不至于呀，这才多大点儿事。不过我说你怎么回事，怎么又迟到了？”

        “睡觉来着。”温暖本来不打算说，可是之前跟兰意接触，知道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个性，索性说了。

        “睡觉？”兰意皱眉，回想了一下，想起来她走的时候温暖好像确实趴在桌子上在睡觉，“但是我记得你同桌还在啊，班里也还有人……不会是，没人叫你吧？”

        “我们也不是很熟。”她也没有跟人搭伴儿上课的习惯，温暖说这话时不痛不痒，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兰意一点都没为自己一语道破天机感到兴奋，反倒是一脸难以置信，女孩子一起上学、一起八卦、一起手拉手上厕所才算是稀松平常吧。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温暖说的就是某种事实，从上次家长会他们在操场上她就知道了，“可就算再不熟，上课叫一声总行吧。你别告诉我上学期你迟到全都是因为你在睡觉，没人叫你导致的？”

        温暖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兰意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变成了一脸崩溃，“真的，如果不是知道是你不喜欢跟人说话的话，我一定会以为全班都孤立你了呢。”

        “没那么夸张吧。”温暖被兰意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弄得有些许无奈。

        “相信我，真的有。”兰意收敛了表情，拍了拍她的肩膀，认真说道。

        “所以，你今天是怎么起来的？”

        “达哥。”温暖说着班里人给谢柯达起的绰号。

        “不是吧，这么惨？”

        温暖默默点了点头，想到刚才自己睡得正香，被谢柯达一声“震天吼”吵醒的时候，确实还是挺惨的。好在他还不知道自己是“惯犯”，不然后果更惨。

        就是不知道，这节课过后，谢柯达会不会知道自己这一个多学期的所作所为，毕竟今天体育老师还是蛮生气的。

        事实是，上课迟到这件事在学生看来再正常不过。

        如叶落无声、雁过无痕，激不起一点波澜。

        ……

        食堂的饭菜味道一如既往的一言难尽，有时候温暖觉得她甚至都闻到了铁锈的味道。

        中午留校的学生其实是可以去校外吃的，但是按照“国内惯例”，一般一年级新生会更“乖”、更“听话”一些，这种惯例一直从初中延续到大学。

        温暖只是觉得比起去外面吃，食堂更方便一些，离他们教学楼最近的一食堂只要下楼拐个弯就到了。只不过有时候排队需要一些时间，而且稍微好吃一点的菜会很快售罄。

        比如现在，她就只打到了炒豆角和酸辣土豆丝。豆角有点老，她其实不太喜欢吃带籽的豆角。土豆丝还不错，就是今天大厨可能把酱油当成醋了。

        当温暖正埋头和两道菜孤军奋战时，开学来几乎从没在食堂和人交流过的人，突然听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

        “温暖。”

        没穿校服的人不论在学校的哪个角落都十分显眼，即便是在人数众多，人来人往无比嘈杂的食堂，温暖看着眼前的贺臻如是想到。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可能是因为经过了变声期，贺臻的声音听起来和几年前那次见面的时候听起来不太一样了，更加低沉稳重了一些。但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校遇故知”，说话的尾调微微上扬。不变的是，贺臻从小到大的发型，他好像一直是寸头，反正剃得很短。

        面对贺臻大方而主动的攀谈，温暖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之前在体育课后还想过要不要直接装作不认识他，可是后来一想，从初中到现在不过两三年时间，长相根本发生不了多大改变。如果装作不认识，着实是此地无银。可她也没想好该怎么回答，尤其是在经历了体育课的事情之后。

        到最后，她只是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我也没想到。”

        “一会儿你吃完饭有事吗？”

        温暖以为相认完之后，贺臻就会离开，没想到还有后话。

        “能带我去买一下校服吗？”

        温暖收起了略微疑惑的表情，原来是买校服。

        说起校服，崇礼中学的校服算是学校的一大特色，校服分春秋、夏、冬三种，每个年级的校服款式都不一样。学校三个年级，九套校服，从建校到现在加在一起已经有了上百种款式。为了保持这一“特色”，学校甚至对外公开招收设计稿。

        这也催生了一批“集服”爱好者，顾名思义就是收集校服的爱好者，每年学校出新款必买。也正是因为这种特色和收集者众多，学校还跟某工厂达成了深度合作。

        崇礼中学的校服一直都是开放购买，每天办公室里都有人负责。

        见到温暖和贺臻两个人，职工抬了抬眼皮，直接问：“高几的？要哪季的？多大的？几套？”

        “高一，每季都要，多大的……码数怎么论？”

        “报身高。”

        “185。”

        “冬季的也要185？你里面要是穿厚衣服的话，袖子可能会有点儿短。”

        “那就190。”

        “冬季190，春夏呢，185？”

        “对。”

        “几套？”

        “两套。”

        “每季都要两套？”

        “是……等一下。”

        贺臻余光一撇，就看见温暖“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贺臻停下来问她。

        “冬季校服我觉得其实没必要要两套，马上就要春天了，最多再穿一个月就要换了。要是明年再长高的话，就不能穿了。”

        温暖照实说了自己的想法，只是突然想起雨夹雪的那天，她最后冷得把手缩进口袋里，而贺臻好像不太喜欢抄口袋。她本来没打算插嘴，但“知情不报”多少有点坑人的嫌疑。

        “有道理，那就冬季要一套，剩下的要两套。”贺臻毫不犹豫地听取了她的意见，当下就改了数量。

        而对面负责的职工全程面不改色，丝毫都不为损失的一单生意所动，听他们商量完之后就开始报价，语气不带一点感情，“冬季一套280，春秋一套220，夏季一套180，一共1080。”

        “这么贵。”贺臻小声说了句，他说完看了一眼温暖，用眼神再一次表达了一遍对学校物价的看法。

        温暖还以为他没带够钱，也看着他，用带着一点爱莫能助的语气跟他说：“我没带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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