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选择

或许是风水问题，五班大多数人日常都挺亢奋的，每天跟吃了兴奋剂一样上蹿下跳不得安宁。恢复力更是堪比小强，期中考试的风波并没有让他们低沉多久，没过两天就全都满血复活了。

        谢柯达事后还反省自己说话会不会重了点，想着找个机会安抚他们一下，以免他们一蹶不振，后来去了一趟教室就发现自己想多了，这群孩子就没心没肺，根本用不着人安慰。于是本来打算安慰人的达哥反而被气到了，找四班班主任要了一大把橘子皮泡水喝。

        还好转班过来的几个学生除了周际之外都挺正常的，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是因为跟班里人还没有混熟所以才没有现原形。

        尤其是信梓，仪表堂堂，成绩不错，待在他身边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两年台湾偶像剧登陆内地，三角恋的标准配置逐渐成为一种公式。

        家庭不幸但有超级钱的男一号，家境殷实又温柔的男二号，家境一般且傻乎乎的女一号，三人配在一起就是一部典型偶像剧。

        信梓因为平易近人的性格被班里女生戏称为台偶标准男配，而他本人面对这些调侃都照单全收。

        大家校庆后纷纷惋惜，说如果他参与了说不定他们班能获第二名。这话着实伤了董亮脆弱而敏感的心，然而他假哭一番后发现并没有人在意，更加重了他浑身透露出的凄惨感。

        已入深秋，秋季校服一换上就又回到了三米之外性别难辨的季节。

        秋风萧瑟，带走了夏季的炎热，也带走了人们的火气。身体内外此时都处在一个相对平和的状态，有时候冷风一吹心头还会莫名出现一股名为“看破红尘”的遁世感。

        周际又开始将自己带入晚年寂寥的诗人形象，他总会选在下午晚霞照人的时候，趴在楼道栏杆上，就着夕阳一脸惆怅地望着秋风落叶诉说萧瑟。

        其他人没有这个心情，尤其是秋风过后，落叶落在班里卫生区的时候。

        每到秋天这个季节，打扫卫生区就会成为一大难题，总是刚高扫完地上的天上就有新的落下。有的班为了流动红旗不惜出动全班，每个课间都派人去卫生区轮流蹲守，掉一片捡一片，坚决做到“辖区不留一片叶”。

        当然这么干得大多是高一班级，高二班级来了兴致偶尔为之，高三更不会在乎除学习之外任何身外事。隔壁六班班主任周润把“随缘”挂在嘴边，交代班里不用管它，但流动红旗也没少拿。有好奇的外班人偷偷去他们班卫生区看了看，几番观察下来发现果然有鬼。

        六班卫生区不知道为什么，任尔东西南北风，它都能片叶不沾身，这风刮得实在邪门儿。

        墙边一排柳树也开始凋零，光秃的枝条不复夏日风吹时的飘逸，晚上看就跟闹鬼似的。

        温暖春天的时候还对这里避之不及，好像就是从这几年开始，校园里虫灾泛滥，没有天敌的美国飞蛾幼虫如入无人之境，以惊人速度繁殖。

        柳絮翻飞配合着满地的飞蛾幼虫，树上地上到处都是。路过那片地方踩上去都是黏的，幼虫被踩扁的液体上面沾着白色的柳絮，极其恶心。谁想减肥了就可以去那里转上一圈，保证至少一个星期都吃不下饭。

        温暖记得一次她从这里路过，突然后颈一凉，而她就跟被点了穴一样瞬间僵住不动了。

        她就算不害怕虫子也架不住密密麻麻那么一大片，而且对于浑身长满长毛的会蠕动的虫子她接受度确实不高。

        还好，当时贺臻正好路过，看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还以为她出事了。

        他走到她旁边招呼还没打完就接到了她的求助，那应该是贺臻第一次见到她那么鲜活的表情，自他们再一次遇见后。

        只听她眼神略显惊恐地问他脖子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得知只是一团夹着树叶的柳絮并非毛毛虫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某些方面年龄和胆量确实成反比。

        她当时确实冷汗都下来了。

        ……

        晚上下课铃一响，学生从教室鱼贯而出。

        对于某些学生而言，同样的飞奔姿势，但走进校园和离开校园的心情可以说是截然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回到班主任和作业的怀抱，回到爸妈和零食的怀抱，两者之间的区别大概无需用语言形容。

        正好是周五，信梓跟之前班里的几个朋友约了去网吧。

        即便是好学生也不能免俗，毕竟去网吧上网已经荣升为除篮球外最容易拉近兄弟感情的手段，没有之一，唯一能与之比肩的恐怕只有分享岛国爱情动作片这一项了。

        “信梓！”

        刚出校门，一个瘦瘦高高、长相清秀的女孩子冲他挥了挥手，看到他旁边有人没敢过来。

        几个男生一人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在那儿装不良青年，见状发出了看热闹时特有的起哄声，“呦，这谁啊？女朋友？”

        信梓见到那女生先是一愣，听到背后的调侃后马上反应过来，“别瞎说，什么女朋友，这是我妹妹。”

        殊不知哥哥妹妹更容易让人误解。

        起哄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连带着眼神都开始不正经起来，看着信梓像是在说：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藏的够深。

        信梓连哄带威胁把人轰走了，只剩两个人的时候，他换了一副表情。

        “你来干嘛？”

        “我……”女生听见他刚才那声妹妹，再看见她的笑容，心都沉了几分，“我以为你会去找我。”

        “找你干什么？”他好像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似乎没料到信梓会事这种反应，她一下子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咬了咬嘴唇，“道歉。”

        女生抬头，与他目光相对后瞬间惊慌失措，“不、不是你跟我道歉，是我跟你道歉。”

        “你不用来特意找我，更不用道歉。”

        他其实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女生的情绪瞬间变得有些急躁，试图解释，“不是那样，你听我说。是我听说你要换搭档，所以我才跟别人……”

        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拉住了他校服的袖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到你学校找你，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气你的，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的举动和一番话引起过路人的注目，信梓有些无奈，幸好周围没更多的人了。

        “真的不用。”他拉开了她的手，试图让她冷静一点，“我们不是已经谈过了吗？我不走艺术特长了，打算走纯文化。但你是要继续走这条路的，你说过你还想要拿奖，那你就一定找一个新的搭档。”

        而女生只是摇头，她红了眼眶，因为强忍眼泪弯下了嘴角，眼神倔强，“可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搭档。”

        “我可以不做特长生，我也可以学理，我一定努力，你别……”丢下我好不好？

        “曲思丹！别耍小孩子脾气了。”信梓打断了她的话。

        她猛地一颤，一直在眼眶滚动的眼泪因为这句话掉落。

        “未来和梦想对于你来说那么不重要吗？你的喜欢就那么一文不值吗？”他语气有些严肃，“为了我，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就可以随随便便放弃？”

        她拼命摇头。

        “我选择文化课是因为这是我更好的选择，我不会为了你放弃。”信梓的话如刀一般割在她心上，“所以，我也希望你不要为了我放弃对你更好的选择。”

        曲思丹怔怔看着他，脸上的泪还没有干，顺着脸颊滑下。

        她不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懂他，一直都懂。小到他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他们才配合得无比默契，拿了那么多奖。

        但他好像却不懂她。

        她很想告诉他，未来也好，梦想也好，她都想跟他一起实现，所有的前提是都有他在。

        可是她却在几个月前得知他要放弃跳舞，也就是放弃她。

        她试着挽留他，苦苦哀求希望他留下。后来她也试过逼他回来，她故意接受了别人的邀请来他学校表演，但他始终不为所动。

        或许他懂，但他只是如他所说的那样，不会为了她改变或放弃。

        她并不是想阻挡他去追求未来，只是不甘心，这么多年的感情换不来他一点妥协，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校庆我没想到你会来，不过我看了你的表演。他虽然不错，但你值得更好的。你一定能找到一个能配合你、更适合你的搭档。”

        “可你就是最好的。”她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平静地诉说着。

        而他知道她这次是真是放弃了。

        信梓抬手拍了拍她头顶，“比我稍微差一点点的也可以。”

        “不过也不用担心，因为舞台上你才是绝对的主角，一直都是。”他拾起温柔和笑，“所以去更大的舞台闪耀吧，未来的拉丁女王。”

        她抬头，眼眶消失的红色再次出现，眼里重新蓄满了泪水，含着委屈。

        眼泪夺眶而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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