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一步步远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半晌，才缓过神来，问：“你……怎么了？”

        林楠楠叹了口气，拿起酒瓶灌了一大口，摇头说道：“顾晓，你知道么，虽然我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没吃过猪肉，我总见过猪跑吧？在我看来，你这样的摇摆不定，并不是什么深明大义，而是婊，你懂吗？爱就在一起，不爱就分开，用现实来折磨对方也折磨自己，我看你是苦情戏看得太多了。”

        说完之后，她站起来，转身朝酒吧的大门口走去。

        “林楠楠你给我站住！”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可是看着她的背影，几乎是本能地站起来喊道。

        原本酒吧的环境就很清幽，我这么一叫，几乎所有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就连台上的乐手都停下了。

        我十分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把一百块拍在吧台上，然后追了出去。

        “林楠楠，你神经病吧？”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回过头来，又大步朝我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直直地盯着我，忽然又笑了出来，说：“顾晓，你知道么？有的时候，你让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每一次，你受了委屈，我都冲在最前面，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是公主的忠心不二的守卫，还是你身边的一个小喽啰？你知道我被张启明骂成男人婆活该没人要时候的感受么？是，我都二十七岁了，还没有人爱，我没办法给你解决这些问题，麻烦你以后不要来问我，好不好？顾晓，我知道你有人爱，我知道曾寒爱你爱得死去活来，我都知道了，你不用再一遍又一遍地提醒我了，好么？”

        说完之后，她把仍然握在手里的那半瓶百威用力摔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又低头看了看脚下那只支离破碎的酒瓶，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一时却又整理不出任何思绪来。

        印象中，我和林楠楠相识这么多年，好像还从来没有见她发过这样大的脾气。我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忽然笑出了声。

        想不到，我活到快要三十岁的年纪，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他自己的底线，即使是再亲密的关系，一旦触到底线，结果甚至更加不可想象。

        时间一天天入夏，即使到了晚上，这座城市的热度也丝毫不减。

        我身边人来人往，时常有人朝我投来疑问的目光，就像是看着喝醉了在街上撒酒疯的醉鬼一样，我猜，有人一定还在心里杜撰了一个丝毫不存在的故事。

        可是此时，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我一点都不在乎了，我唯一所想的，就是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我身边最珍视的，正在离我一步步远去。

        晚上我躺在床上，隔几分钟就要看一下手机，可是却始终没有林楠楠发来的消息。

        过去我们也曾经发生过口角甚至是争吵，可是每一次，不管是谁的错，她都会在当天晚上发短信给我。

        可是今天，直到深夜，我的手机还是一片沉寂。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枕头湿了一片，我这才发现，有的时候，失去一个朋友，甚至比失去一段恋情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正当我坐在床上看着枕巾湿了的那一片怅然若失的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一个座机的号码。

        “喂您好，请问是顾晓顾小姐吗？”一个甜美的女声从听筒里传出来。

        我赶忙整理了一下情绪，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应道：“嗯，对，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喔，您好，我是凯瑞斯特国际家居的人事，我们在网上看到了您的简历，觉得您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那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们这边面试一下呢？”

        她说完之后，我开始有些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了，因为凯瑞斯特是我们行业的龙头老大，即使我做过设计总监，但还是没有向他们投递简历，因为在他们的要求里，有一条刚性需求，那就是必须有过海外学习相关专业的经历，然而我并没有，可是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主动打电话来给我。

        我在答话之前，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那种真实的痛感让我忍不住“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我这才确定了，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喂？顾小姐，请问您有在听吗？”

        “嗯嗯嗯，在听，在听，不好意思，您来定时间就好，我随时都可以。”

        那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甜美的笑意，说：“好的，那我稍后把地址和时间短信发给您，请您按时来公司面试。”

        挂掉电话之后，我一头栽进床里，打了好几个滚。

        难道是上帝终于良心发现了，觉得玩我玩得太狠，于是终于想起来要给我一点甜头？

        圆圆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呈“大”字形瘫在床上的我，说：“妈妈不乖哦，竟然还赖床，我都已经吃好早饭准备去上学了。”

        我一个猛子从床上扎起来，把圆圆抱起来，说：“好，妈妈听话起床。”然后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口，说：“乖乖去和外婆一起上学，晚上妈妈买一个大披萨回来给圆圆和外婆吃，好不好？”

        古人常说守得云开见月明，如果没有这个面试的消息，继续这样下去，我估计有可能都会像林黛玉一样抑郁而亡。

        把圆圆和我妈送出门之后，我抱着手机在房间里来回打转，几次打开了手机想要打电话给曾寒，虽然也只是面试通知而已，可是我现在急需一个人来跟我  分享这份救命稻草一样的喜悦。

        等到我平静下来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管是开心还是难过，我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成了他。

        在我把通话界面关掉第六次之后，我终于停止了纠结，还是放弃了，把手机随意扔在一旁，转身一头栽进床里。

        不管怎么样，即使感情失意，友情面临危机，可是我还是要工作，毕竟还有两个人等着我要养。

        我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叮”得一声，手机发出新消息的提示音。

        是新公司发来的面试邀请，我仔仔细细地把那条不算很长的短消息读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总算是有些安慰。

        一直到晚上，我手机里都没有林楠楠发来的消息，看来，这一次她是真的生我的气了。尽管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静下心来想想，我又觉得她生气生得不无道理，这样的怨气，她早就该冲我发了。

        一直以来，我遇到什么事情，有什么难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她，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保护，可是我好像忘了，她虽然是练武的，可是她并不是现实版的超人，她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是一个渴望爱情的平凡女孩，她也并没有拯救我的人生的义务。

        吃过晚饭之后，我妈带着圆圆下楼遛弯了，我早早地烧好热水，打算好好洗个澡。

        持续蒸腾的热气充斥在整个浴室，看起来氤氲一片，显得有些不真实。我脱掉身上的浴巾，走进去，站在花洒下背靠着墙，就像是站在一场大雨之中，淋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的眼前不自觉地出现过往的一幕幕，仿佛慢动作的无声电影，林楠楠在机场回市中心的路上把我捡回来的时候，她听到张启明出轨的时候比我还要愤慨的神情，她带着我去捉奸的画面，还有她那次在餐厅为了我打抱不平，满身鲜血时候的样子，还有此类种种，好像几乎所有我落魄的时候，她都义无反顾地出现在我身边。

        有的时候，人的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它让人忘了，还要学会适可而止和换位思考。

        我蹲下身来，在不停落下来的热水里抱住自己，耳边哗啦啦的流水声就像是心脏被一把小锤子敲碎时候的声音。

        第二天早上，我起了个大早，给我妈和圆圆做好早餐之后，站在那个小小的衣柜前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选了一件相对正式的白衬衫和一条烟灰色的铅笔裙，还细致地化了个淡妆。

        圆圆起床之后，看到站在镜子前的我，急急忙忙地一骨碌从床上翻下来，跑到我身后抱着我的大腿，刚刚睡醒的声音十分软萌，说：“妈妈，你这是要去哪里呀？你今天看起来好漂亮，你今天一定要送我去幼儿园哦，这样你就能打败其他小朋友的妈妈，我就是拥有最漂亮妈妈的小朋友了。”

        我转过头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点了点，故意装作一脸严肃的样子，说：“谁教你跟小朋友比这些的？你怎么不跟其他的小朋友比谁是最乖的小朋友啊？”

        说着，我又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说：“再说了，妈妈哪天不漂亮了？”

        圆圆撇了撇嘴，说：“下午吃水果的时候，小朋友们都在比谁的爸爸最帅，妈妈你不喜欢我提起爸爸，可是我有最漂亮的妈妈……嗯！”说完之后，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给自己找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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