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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妖女惑君荣宠盛(中)


“你先将湿衣服脱下来。”他交代一声,便走出了屏风。

        她伸手,解开湿漉漉的衣衫,刚一退下外袍,就又听到他走回来的脚步声,不禁俏脸一热。

        她不禁屏住呼吸,捏紧衣衫,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须臾,他转过屏风,映入她的视线。

        她看他手里抱着的棉被,不禁又是一愣,便听他道:“一会儿脱下湿衣后,用棉被裹好自己。你身子不好,免得受凉。”

        她微一迟疑,便见他将棉被搭在无水的木桶沿上,转身离开。

        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禁有股暖流滑过。

        他这些日子默默地陪伴,以及这一刻的关心,都让她无法不感动。

        原来,他不是不知道她的身子不好,他只是不愿意说……

        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变得微妙了些,有莫名的情愫在涌动。

        她想,或许那是亲情。一种夫妻间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积累出来的情感。

        她感激他,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了她默默地陪伴。

        即便不关乎爱,但有些情,有些人,有些事,也足以让人记挂一生……

        凌无双咬了咬唇,出于礼尚往来地道:“大王也去换了湿衣吧。”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随后她听到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想必他已经下楼了。

        身上的凉意不禁让她哆嗦了下,她不敢再多想,迅速将湿衣服脱下,拿过棉被裹在身上。

        宫人很快准备好了热水,倒入木桶中,退了下去。

        素月刚要来拉她身上的棉被,她便躲了下,小声问道:“素月,大王呢?”

        “在外边。”素月暧昧地笑笑。

        凌无双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小声解释道:“本宫只是想问问他换下湿衣没。”

        “还没有,坐在二楼的棋局那里,不过宫人已经去取干爽的衣物了。”素月说着扯下她身上的棉被,扶着她进了浴桶。

        温热的水抚过她冰凉的身子,舒服的感觉顿时沁入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再多问,闭上眼,将身子靠在桶沿上,陷入了深思。

        他有心事,她看得出。但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愿问。

        他们之间看似走近了,每日朝夕相处。可是,心底却终是隔着些什么。

        或许,便是因为他们心底那些不能道出的秘密吧!

        他们都是有秘密的人,坚守了自己的心,自然就阻止了别人的走近。

        “公主有心事?”素月从旁关心地问。

        她愣了下,随即笑笑,问:“很明显吗?”

        “嗯。”素月点头,复又道:“公主嘴上不说,不喜不怒的,但这不是公主的性子。”

        “原来真的这么明显啊。”她呢喃一句,没有再说话。

        可是,她这么明显的沉默,他都不问,亦不像他的性子……

        凌无双穿戴整齐,已是两刻钟后,她是故意拖延着时间,想等着他走了。

        数日没有算计的相处,加上无忧楼前雨中的种种,她总觉得两人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变化让她心惊,让她不得不排斥。

        且不说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单说她身体里的蛊毒,若是想活命,也不能再对任何人动情。

        出浴后,想他已经离开了,又怕他没离开,还在二楼,她便小声问素月,“素月,大王走了没?”

        “奴婢一直在这里侍奉公主,奴婢也不知道。”素月摇摇头,复又笑得神秘兮兮地道:“要不要奴婢去给公主查探下?”

        “你这丫头……”凌无双嗲怪地瞪了她一眼,她忽然发现这丫头跟了她之后,越来越没规矩了。

        素月憋着笑,赶忙低下头。

        她倒不是觉得凌无双的样子有多好笑,只是她乐意见到这样的主子。

        前些日子的凌无双安静得好似真的已经超脱成仙,她真怕主子会随时飞走。

        凌无双又瞪了她一眼,才向门口走了去。

        让素月去探探,倒是显得她心虚了。她还是自己下去吧。也许他已经离开了。于是,她驱步下了二楼。

        整座无忧楼,只有三楼帝王的寝室有门隔着室内和楼梯,但二楼和一楼都是楼梯直通。

        她才一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拐角处,便蓦地顿住了脚步。

        这人,居然还在……

        拓跋飏这会儿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袍,背对着她的方向,坐在棋局前,还有些湿的发铺陈在他的背后,黑亮的颜色便是女人看了都会嫉妒。

        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转头望来,便见她远远地站在楼梯上,一身雪白的中原飘逸衣裙,墨发未束,顺在背后。

        他遥望着她,有片刻的晃神。但,也只是片刻,他看着她的双眼便已经如深潭一般幽深,掩去了所有情绪。

        “过来。与孤王一起研究这棋局。”他对她招招手,声音低沉地道。

        她闻声,再不情愿,也只得挪动步子,向他走了过去。

        棋局旁,他向她伸出手。

        她迟疑一下,还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他满意的一勾唇,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旁。

        她无奈地叹了声,这男人的征服欲怎么就这么强?

        她坐下后,他倒是不再搭理她了,一个人专注的研究起了棋局。

        只是,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

        他的掌心很暖,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也能很快捂热她冰凉的手。

        他不开口,她便也安静地坐着,在心里仔细地研究着他走的每一步棋。

        “这么安静,不是你的性子。”他忽然说,打破安静。

        她愣了下,笑言:“大王何时见无双闹腾过了?”

        他转头看向她,神情十分认真,“就是没见过,孤王才想看你闹腾一次。”

        她又是一愣,唇角的笑随即晕染开,又灿烂了些,“无双若是闹腾起来,就是个魔头,到时候只怕大王不喜,会命人将无双抓去砍头。”

        他不回话,定定地凝着她许久,忽然道:“孤王比谁都希望你活着。”

        这一会儿的工夫,她第三次愣住,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般说。

        “无双,答应孤王,放下皇甫睿渊。”他握着她柔荑的大掌紧了紧,那双本来无波无澜的黑眸中,这会儿竟是装着千言万语。

        她微抿眉心,将他前后的话一联系,身子不禁狠狠一震。

        “大王知道了?”她讷讷地问。

        “嗯。”他点头。

        “大王是如何知道的?”她隐瞒得如此之好,他怎么会知道?随即一想,她的事情又有几件能瞒住他?

        “若是无双真的毒发而死,大王会恨无双吗?”她低下头,用长睫遮住眼中的思绪,不想他看到。

        她想,于他而言,若是她死了,这定然是很讽刺的事情。

        他的妻子,为了自己的敌人动情而死。

        她只是想想,也觉得愧对于他。

        “孤王才不会恨你这种笨女人。”他咬牙说,无情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有些微的颤抖。

        “是啊。无双一直很笨。”她自以为可以算计人心,算来算去,她竟是没有赢过他一次。

        “你是笨。”他咬牙肯定了她的笨。

        她安静的接下了他的怒意,他这会儿就是给她两巴掌,她也觉得自己活该。

        只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他却忽然说:“为何你总是笨得让孤王心疼?”

        凌无双本已经绷直的身子竟又僵了下,鼻子一酸,有泪涌出。

        在遍体鳞伤后,有人愿意说一句如此窝心的话,她心里的悸动已无语言可以形容。

        “无双,你愿意回到皇甫睿渊的身边吗?”他忽然又问。

        她这次已经惊得抬眼看向他,晃动着泪水的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他要将她还给皇甫睿渊?是想圆了她死前的心愿?还是……

        这样动情的时候,她不想曲解了他的意思。

        他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为她解惑。

        “他手里有情蛊的解药。”

        凌无双平静了许久的心忽然有刺痛划过。情蛊?她身上的蛊毒吗?皇甫睿渊为何会有解药?拓跋飏又是从何知晓的?

        “大王是如何知道他有解药的?”凌无双试探着问,心不禁慌了。

        “他以解药相要挟,逼孤王交出你。”拓跋飏面色沉沉,不知在想什么。

        凌无双从来没有一刻像这会儿一般恨皇甫睿渊,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他一边挥军攻打翾国,一边还想要回她。

        他当真觉得在他攻打翾国的时候,她还能与他钟情于宫廷?

        他见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不禁急道:“无双,你怎么了?是不是情蛊又发作了?”

        “不要碰我。”她一把推开他,甩开他的手,痛苦地看着他,“为何要告诉我?”

        拓跋飏被她推得只是略微晃了晃身子,眸中有痛色涌动。

        “你们其实都一样。”她以手掩唇,轻轻的抽啼着,泪水滑过脸颊,顺着指缝流入口中,涩然的味道就如爱情给人的无奈伤痛。

        他不接话,只是平静地看着激动的她。

        “为何要告诉我?我已经躲起来,不让自己受伤了。为何还要让我知道?”凌无双心口的疼越发的剧烈,喉间已经有腥甜涌了上来。

        “若是孤王不告诉你,不管孤王怎么决定,你都会恨孤王,不是吗?”他终于开口,冷漠地回。

        他从来便是这般,总是不掩饰他在为自己谋划的坦荡。

        这话倒是哽得她再也说不出怨怪的话来,这本就不是他的错。

        她刚刚也只是一时间太难过,才会口无遮拦。

        他将事情告知她,并无错。要不然她还想让他怎样?难道是默默的什么都不说,就将她送去给皇甫睿渊,让她恨他一辈子?

        她的身子已经摇摇晃晃,她却还在死撑,不想在他的面前倒下。

        拓跋飏叹了声,终于起了身,抱着她快步向楼上走去。

        她本不想让他抱,但他的动作那么快,那么霸道,半点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

        她只得在他的怀中低着头,不看他。

        他也不看她,目视着前方,抱着她上了三楼。将她放在床榻上,复又吩咐素月,“去给你主子点些凝神的熏香。”

        “是。”素月赶忙点了屋里一直备着的熏香,担忧地看了眼床榻的方向,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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